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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W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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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是在池惟眼前被带走的。
如她所希望的,全程池惟一句话也没说,他做着冷漠的旁观者,假意望着别处,而沈轻舟手下的人也丝毫不在乎他是否看到,只是执行着命令。
池惟不太记得晚安对那两个保镖说了什么,好像也没说什么,他只记得晚安临走前看时吻的那一眼。
那颜色清冷的浅色眸子里盛着难以察觉的情愫,只是朝时吻望去那么一两秒,便是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爱恋。
那时午后阳光正浓,他看见叶影被撕碎,斑驳成了满地的琉璃,他看见金发少女转身一瞬眼里泛出的淡淡水色。
池惟其实无法理解晚安为何选择瞒着时吻,明明如此在乎着对方,甚至只是因为工作人员嚼舌根就大打出手,却又选择一个人扛着。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不想让对方难过,那这对时吻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他不懂。
直到时吻连续补拍完好几场戏回来的时候,她看到椅子上的人消失不见,甚至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
这也让池惟有些诧异,但他没有直接问,只是在一旁继续坐着,余光观察着时吻的动静。
徐以拿着剧本在几个主演面前勤勤恳恳讲戏,时吻面无表情的拿起地上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情绪像是平静的海面浪潮。
“然后接下来这一场是时吻的哭戏,准备好了吗?”徐以用这句话收尾,边看向神情寡淡的少女。
被点名的时吻放下矿泉水,轻轻微笑,“可以。”
有些人只要开口便是人群的中心。
夏日的黄昏时分,晚霞满天,天边的一缕缕余光不再那么刺眼,像是在空中撒了一层碎金,这些碎光透过树叶落在少女的脸庞,覆下浅浅的阴影,将她眼底的情绪遮了个严实。
她和正午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又变回了美艳礼貌的样子,只是白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总有视线似有似无的往她脸上瞄,各色各样的眼神都有。
不知为何看到时吻这个样子,池惟觉得有些乏味,心里冒出股无名火,闷在胸口搁得慌,他抿起唇撇开头看向别处,随意落在身侧的手渐渐捏紧。
气氛怪异的太明显,徐以拍了拍手将众人的视线拉回来,拿起喇叭加大音量,“好了,灯光摄影演员全部准备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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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温迦禾的老公去世之后的场景。
她毫无怨言的照顾了植物人的老公十多年,但还是没能将他留于人世。
得知消息后的陆之野是在墓地找到了失踪好几天的温迦禾,他原本准备了很多安慰的话,但当他真看到她单薄的身影时,那些苍白的字语当即被扼住了,双脚像是在地上扎了根沉重无比,然后驻足在树后,做着小心的旁观者。
温迦禾本就生的眉眼如画,清冷出尘,此时正一动不动靠在墓碑旁,像是一快被打碎的美玉,凄凉又脆弱。
树叶飒飒作响,夏日的风盎然,她却像沉寂在冬季里再无生命的枯木,与身后满眼生机的景象格格不入。
不知在墓碑前靠了多久,女人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然后微微拧眉,眉宇间的痛苦尽显,她低下头,柔弱的背脊弯下去,眼根湿润,声音低的几成气音:
“为什么啊……”
她的肩膀塌下去,甚至变得有些茫然。
陆之野搭在树干上的手渐渐抓了起来,尖锐的树刺划过他的指尖皮肤,他却毫无察觉。
他从来没有过同如今这般心酸过,像被刀子戳了似的。
这比当年温迦禾拒绝他还让他觉得难受。
原来有些人,死了比活着更容易成为他人的枷锁。
他看到眼泪一滴一滴从女人的眼眶里无声落下,他看到她一手捂住双眼,另一只手死死抵住自己颤抖的嘴唇,拼了命把零碎的呜咽声压下去,只是眼泪还是从指缝中滴落。
陆之野终于听到了。
温迦禾破碎的声音。
时至今日,陆之野终于明白了六年前温迦禾为何说他不懂她。
温迦禾从丈夫出事那天,脚步就停在了那一年。
对一个长期卧床不省人事的病人产生执念,那心魔便也随之滋生。
是她将自己留在了那一年,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觉得自己其实是想丢下他。
然而时间终究是带走了他。
当爱情的信仰变成只剩下零星的碎片,回忆就会出现。谁不想年少时情浓,迟暮时厮守,奈何命运吝啬,只让你我携手六七个春秋。
你看这哭泣的女人,像不像铺开的悲伤,蔓延了十八万里。
……
所有人都被时吻的哭戏带了进去。
编剧看着镜头里的时吻鼻子一酸,抬头眨了眨眼睛,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会哭的女演员了。
哭的又漂亮又容易让观众共情。
只有戏中的池惟意识到了一些哭泣以外的情感。
在温迦禾这个角色的背后,是时吻在哭。
她的情绪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稳定,她早就疯了。
“咔!太棒了!”徐以终于喊停,他看的有些激动,撇嘴抹了把有些湿润的眼角朝时吻竖起一个大拇指,“漂亮,一次过。”
时吻靠在墓碑旁缓缓垂下手,像是还没从这场哭戏里回神,几滴泪珠摇摇欲坠的挂在睫毛上,风轻轻扬起她的长发,泪水随之落下。
池惟不动声色的弯下腰,将干净的纸巾递到少女面前。
时吻怔怔的眼神,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琢玉般的手腕向上,停留在少年漆黑平静的瞳孔里。
她有些慢半拍的接过纸巾,池惟坐在草坪上身子往后靠了靠,用平淡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不问我她去哪里了?”
时吻牵了下嘴角,声音因为刚才的哭泣而有些干涸,“我看到了。”
池惟怔忡了一瞬,又神情微舒,垂眼轻笑了下,喃喃低语,“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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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老宅的书房里,沈思绒正站在沈轻舟面前。
后者听完沈思绒说的话,视线从书桌上的电脑转移到她脸上,“思绒,严格来说,晚安是你的堂妹。”
沈思绒表情僵了下,“……什么?”
“是我让人把她带走的,她身体不好,这次我打算亲自看着她。”
他语气平淡的像是在叙述一件平常事,如果忽略掉少女黯淡下去的眼神的话。
沈思绒从小就这样,难过和委屈在面对他的时候从来不掩饰,有时候眼泪说掉就掉,脾气说发就发,因为沈轻舟永远都会哄她。
和温华在一起后,就更恃宠而骄了。
他不动声色掩下眸中那丝难以捉摸的情感,再开口时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声音:“去年我在启北领养的她,然后把她带回了西岚,没公开过而已。”
“我不要。”站在原地的少女微低着头,双手死死揪着裙子,就连尾音都隐隐有些颤抖,“我不要二叔身边有她。”
沈轻舟眸光加深,想斥责她的贪心,却又不想凶她,最后变成无可奈何,“思绒,你不能有了温华,又不肯放过二叔。”
沈思绒猛的抬起头,她的眼眶有些红,像只受惊的红眼兔子,沈轻舟最后那点不耐就这样随着心软消失,他将电脑合上,声音柔和了好几度,“别哭了,过来。”
沈思绒微微一怔,那挂着的眼泪要掉不掉,红着鼻尖走到沈轻舟跟前,习惯性的就想和小时候一样坐在男人的腿上。
可看到男人垂在下面空空的小腿裤,她瞬间揪起眉,鼓着脸强忍着眼泪,眨巴眨巴看着沈轻舟。
男人神态自若的伸手拉过她的手腕,沈思绒没有怎么反抗,顺着力道就倒了过去,沈轻舟的力气比外表看起来要大很多,他一手托起女生的屁股就放到了自己大腿上坐着。
害怕自己压到他,沈思绒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收的紧紧的,湿润的睫毛颤了颤,连同声音也是,“二叔,我……”
话没说完,男人从喉咙里溢出的一声“嗯”打断了她后面欲说的话,“你眼里写着想坐上来。”
沈思绒的耳朵渐渐发热,她垂着眼帘,清澈的眼睛紧张的不知道往哪里看,不由得伸手扯了下沈轻舟的领带,指尖轻擦过男人的皮肤,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她的心跳停了两拍,全身酥麻。
书房昏暗的银色灯光撒在二人周身,将气氛烘的缱绻。
沈轻舟倒从容不迫,懒懒的环着她,若无其事的开口,“不要乱想,我收养晚安的原因,你应该猜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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