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Wen ...
-
温华内心一瞬间讶于少女脖子的纤细程度，太弱了，一只手就足以折断了。
晚安咬着牙一声不吭，觉得自己简直是这世上最可悲的重生者，老天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把她送回了十年前，还让她遇到了十八岁的自己。
让她成为了沈轻舟的养女，和折磨了她八年日日夜夜的梦魇沈思绒成为了法律上的堂姐妹，还让她以新的身份再次和温华面对面。
多残忍啊。
而现在眼前这个自己曾经爱了八年的男人面带狠厉，是为了沈思绒，上一世自己是时吻的时候，他也是毫无念旧情的掐她，同样也是因为沈思绒。
温华，既然你这么爱她，为何在她活着的时候又来招惹我呢？
我看着真的有那么好骗吗？
还是说你的爱其实不过如此。
……
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温华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使得男人微微一怔，他下意识松开了劲，皱眉看她，“既然这么害怕，刚开始装什么？”
一旁的沈轻舟抓着轮椅的指尖泛了白，他想起当初晚安在医院无麻缝针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而如今温华只是掐着她，她居然哭了。
晚安的眼眶湿润的像是快要决堤的洪水，不停的颤动，感觉到脖子的手松开了，她缓慢的呼吸了几下，莫名咧嘴笑了下，然后忽然冲温华大吼：“道歉！我要你道歉！！给我道歉！！！”
平时温软的声音猛的拔高就会变的尖锐又破碎，而她几乎是使出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说啊！说你误会了我！说你对不起我！！！快说！！！”
她哭红了眼睛，哭红了鼻子，眼泪落的汹涌，八年来庞大的悲伤几乎在这一刻朝她全部席卷而来，淹没了她。
可她又在笑，表情夸张到额头的伤口也被牵开，一滴鲜血就这样顺着额角与泪水一齐花落，看起来又疯又癫。
她前一秒哭的大声，下一秒又愤恨的看着温华，压抑了无数的情绪，在顷刻间喷薄而出。
那是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崩溃。
“承认自己错了有那么难吗？说一句对不起很难吗？如果没有我，你现在根本没有这个闲情雅致站在我面前质问我！你以为我想和她扯上关系吗？！我根本不想救她！如果时间倒退三小时，我连门都不出！”
晚安用全身去表达自己多么后悔今天出了门，她的愤怒在逻辑下清晰可见。
可她的眼神看起来是多么哀伤啊，她容色凄绝，苍白似被打碎的玉瓷，她也不强压着呜咽声，澄澈的眼眸弥漫氤氲，胸腔疼的像是被一只手粗暴的碾碎。
这世上无人知晓她的委屈和愤懑，所以她让这情绪在心头狂肆的缠绕生长，只为有一天冲破黑暗，得以窥见天光。
因为她根本不坚强。
因为她早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沈轻舟将目光转至愣怔的温华，沉静的开口：“她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你就道歉吧，我想温总也没必要和一个病人计较吧。”
温华回过神，晚安的模样让他胸口莫名的发堵，他很少会有这种感觉。
明明从来没有见过她，可她那偏执又悲哀的眼睛却让他无法忽视。
好像他真的做了无法饶恕的事，是他对不起她。
在他犹豫要不要道歉之间，少女突然像发疯般一股脑将能砸的东西全部朝他砸去！
手机，枕头，遥控器，杯子，花瓶。
边扔边忍不住嘶声大叫，那是肉眼可见的痛苦，他甚至忘记了躲，就站在原地愣是被她砸了个正巧。
她发泄着：“你自私自利，你毫无良心，你孤傲冷漠，你自以为是，明明是你的错却总将不满加于他人，你不坦诚，你对我的要求熟视无睹，你腐朽没落，灵魂肮脏无比！”
“你认为只要你一句话别人就得乖乖等着你临幸，你忽冷忽热又朝三暮四，将自己包装成深情之人，你一直很得意吧，你根本烂透了！”
她边说边站停在高大的男人面前，下一秒便抬起了手——
“啪！”
温华的脸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扇的侧了脸，力度大的嘴角也缓缓渗出了一抹血迹。
沈轻舟一愣，就连门口极有专业素养的保镖都已经失去了表情管理，鼻梁上的墨镜因为瞪大了眼睛而滑落到鼻尖。
然而还没完，在所有人都震惊于那个巴掌时，晚安垂下的袖口里无声无息滑出一把水果刀，她轻巧的一个闪身便到温华身后，从身后裸绞住男人的脖子，锋利的刀尖在下一秒便抵在了他的脖颈的动脉上，立刻有鲜血顺着刀锋滑落下来。
沈轻舟皱眉：“晚晚！冷静一点！”
声音一落地，温华这才反应回来，脸上涨麻的疼痛告诉了他刚才发生了什么，怒火瞬间冲脑而上。
这么多年，谁敢扇他巴掌？
更别说是直接被持刀抵脖。
“温总，我诚心劝你不要动，她狠起来连自己都敢杀。”沈轻舟飘来一句话，对上温华沉沉的目光，看着他脸色铁青的样子，忽然心情大好，食指点点晚安，“如果你反抗，她是真干的出来不小心抹了你这事。”
温华原本抬到一半手停住了。
如果此刻这把刀只是在一个普通人手上，他甚至都不会给人机会持刀靠近自己，但如果在一个精神病人手上，就另当别论了。
很显然晚安对于鲜血的漠视程度高的恐怖。
少女缓缓垂下睫毛看着温华猩红的双眼和紧绷的侧脸，又看着刀尖抵着的皮肤处已经凝固的鲜血，声音里带着哭过的嘶哑，“道歉。”
她仍在执着。
此时沈轻舟已经完全看出来了。
晚安并没有发病，她非常清醒，她从头到尾只是要一句对不起。
所以他朝自己的保镖挥挥手，让手下退回到了门口，开始当起了旁观者。
“快点！”她突然又提高了音量，绞住温华的胳膊又收紧了几分，男人被迫仰头和她对上视线。
沈轻舟看温华咬牙切齿的样子，幸灾乐祸的笑盈盈：“一个道歉而已，犯不着和小姑娘计较，格局放大点吧，不然等会思绒醒了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一提沈思绒，原本双目赤红的温华像是冷静了下来，深邃的瞳孔幽幽泛着波光，就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
他掀眼与晚安对视，寒芒掠瞳，紧抿的薄唇松开，声音又沉又哑，“对不起。”
空气安静了两秒。
温华听到了有些急促却又漫长的喘息声，颤抖的明显。
抵着自己的刀尖被拿开，桎梏着脖子的胳膊也松开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侧颈的伤口，转身阴沉的看着少女，眉宇间那狠厉的气息再次散发出来。
可下一瞬他又愣了。
因为这个女生再次哭了，她哭的比之前还要汹涌，还要夸张。
刀柄从她手里落到地上，发出怪异沉闷的声响。
她瘫坐在地上仰头大哭，泪水决堤，跟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掉啊掉，边哭边抬起手臂抹着自己湿润的脸颊，摩擦的通红，哭的旁若无人。
八年。
她终于听到了温华的这句对不起。
这三个字，她等了好多年。
她并不是想原谅温华，她只是想为上一世的自己要一个道歉，可听到之后她又受不了了，因为她已经不是时吻，谁也不知她的苦她的难，她释怀不了，一边觉得自己理应得到一句对不起，一边觉得八年难道只有一句对不起，实在太悲哀，实在太孤独了。
八年的回忆只在惩罚着她一个人，天晓得她有多难受。
她的世界没下过雨，也没有天晴，回头看时，她已经独自在这条路上走了太久太久了。
-
时吻再次拿起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的事了，微信上晚安一个小时前回复了她。
晚安：「我没事，过两天来看你。」
是真的没事，还是觉得没必要和她说呢？
还没来得及细想，远处徐以拿着喇叭大喊：“还有最后一场！大家准备就位！！！拍完赶紧回去休息了！”
从剧组回去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客厅灯还亮着，裘佳正窝在沙发里，膝盖上放着笔记本，刘海扎成了一个冲天小揪，戴了个黑框眼镜，专注的看着屏幕。
“怎么还没睡？”时吻拍了一整天疲惫的很，瞥了一眼沙发顺口问了一句直径往自己房间走。
裘佳推了推眼镜，按键盘的手没有停，“在做选修课ppt呢，你快去休息吧，拍了一天了吧。”
时吻“嗯”了一声就一头扎进了自己房间。
电脑还是开着的，但由于挂机太久直播已经自动关闭了，她闭了闭酸胀的眼睛往床上一躺，空气中还有一丝浅浅的烟草味萦绕着，使她的心情意外平静下来。
她缓缓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又坐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苏烟点了一根。
一根不够，又点了一根，抽完嗅了嗅觉得味道还是很浅，就又点了一根。
不知道第几根了，房间内烟雾缭绕，跟成仙似的，她闻了闻，直到这股味道沾满了自己的周身和手指，溢满口腔，这才满意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喜欢烟草味。
是自从和晚安见面后她才意识到的，以至于自己都学会了抽烟。
所有烟里只有苏烟的味道和晚安身上那股烟草味是最接近的，不呛人，有股浅浅的香味，特别舒适。
时吻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点变态。
可这是如今唯一让她不那么焦躁的办法。
只要闭上眼晚安的样子就会浮现在脑海中，难过的，沉默的，微笑的，亲吻的，其中永远是缄默居多。
这个女生的真实性格似乎比她还固执的多，可又比她温柔的多，其实当那天看到全是划伤刀痕的手臂时，她差点就忍不住想摇晃她，想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可她看到晚安发病的模样，又心疼了。
那一刻，比起自己的想法，她选择尊重晚安的闭口不谈。
「你看起来被保护的很好。」
然而沈轻舟的话此时就像是根针一样扎进来。
「晚晚很多事都没和你说吧。」
时吻敛眸遮下眼底的暗淡。
她尊重晚安，她有耐心，可又怎么会不想知道呢。
而她除了知道她是晚安，似乎一无所知，就连她是沈轻舟的女儿也是刚知道。
时吻绷着脸拿起手机在还没回复的聊天框里打字：
「可是姐姐，我太想了解你了。
我想了解你的童年，你喜欢的气味，你的缺点，让你彻夜难眠的东西，你的不安全感和恐惧。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有哪些遗憾，错过了什么人，谁保护了你，而你又感激了谁，想聊你的故作坚强，你的谎言和逃避，你为了自保而不得已的小阴暗。
如果可以我愿意当一回你，摸清你每一滴泪的来龙去脉，钻你的皮肤，站在你的角度，去走你所有走过的路。
只有这样，我才觉得我自己浅薄的认识了你，一点点认识你的来路和去处。」
她手指慢慢停下来，沉默看着晚安的头像许久，迟迟没有按下发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少女最后终究把这长段话全部删除，看着几个小时前的那句“过两天来看你”，咬了下唇发了一句：
「好，不要食言。」
我不知道如何爱你，所以看着你，是我唯一的方式。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W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