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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W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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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门口的保镖却伸手将她拦了下来。
时吻抬头看着将门挡的严严的男人,身后是沈轻舟又低又缓的声音。
“时小姐,我开出来的条件绝对是目前行业内最好的。”
她压下内心强烈的不适感转回身。
沈轻舟的长相实在让人分辨不清年龄,他给人一种凡事都在掌控中的安定感,浅灰细格的衬衣,手腕处松松挽起,简洁又华美,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性感。
这种王子般的气质和长相,严格来说是当下女生最喜欢的。
但不包括时吻。
沈轻舟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敛眸从容一笑,“不用紧张,是因为你很有天分,哪怕你前些日子不试镜徐以的电影,我们恒乐以后也会主动联系你。”
时吻没有想到沈轻舟这么容易就看出了她的不安。
徐以是近些年风头很大的新锐导演,拍摄的电影散发着极强的个人特色,橙花就出自他手,成就了苏曼语登顶,同时也成就了他在圈里的地位。
大家都说他的电影,要么很拉,要么很顶。
时吻上次试镜的就是徐以这次的新电影主角,而这部电影的最大的投资方就是恒乐。
沈轻舟当年在万中人群里选择了苏曼语,恰也说明了他看人的独到之处,而他在时吻身上看到了曾经苏曼语的影子。
“你也不用害怕。”沈轻舟慢条斯理的说着,“你在恒乐发展远比其他公司来的更好,我可以给你最好的资源,最好的公关,以及最好的经纪人。”
他懒散的掀起眼皮看她,眼底似有柔情,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桌上,嗓音放缓,“你是天生的演员。”
沈轻舟的语气实在太真诚了,就差这么一点,她就要倒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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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拿起烤鸭的裘佳停住了动作,听到时吻说到这里,嘴角抽搐,“然后呢?你回答了什么?”
“我说我还是想回去再考虑一下。”
“……”
新鲜出炉的烤鸭滋滋冒着油香,但此刻裘佳却恨不得想徒手剖开时吻的脑子看看里面有没有海水,“拜托啊大小姐,那可是恒乐啊!!”
时吻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她不好意思的抿出一个微笑。
裘佳一看更来气了,眉毛竖起来:“你还笑?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半只脚拒绝了恒乐!懂什么意思吗?你准备接受我的辱骂吧!”
她的音调越来越高,时吻忍不住往后仰了仰身子,耳朵准备接受室友的魔音摧残。
裘佳深吸一口气——
“国内首屈一指的娱乐公司啊!!人家都那样说了!你进去想要什么没有?你看恒乐什么时候在大学就开始捡人签约的?”
“怎么?恒乐配不上你?我承认你长得很美丽,但你也太不识好歹了!你把机会给我,我他妈直接倒贴恒乐,妈的。”
时吻感觉裘佳的唾沫星子都在空气里弥漫,她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退,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这个我很难评。”
裘佳:“你别找打啊我警告你。”
时吻:“……”
裘佳也觉得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回头拿起鸭腿啃了一口,想想还是很不解:“我不懂,你在犹豫什么?”
时吻抿唇思索了下,回想起沈轻舟,不知该怎么形容那股感觉,“就很不舒服。”
明明神情温和,话语也没纰漏,但她就是觉得沈轻舟眼里有那种上位者的蔑视,让她浑身难受。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时吻看着屏幕上自己发出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般寂静,心里止不住失落。
好几天了,她早已不在乎谁先找谁了。
恒乐想签她,她第一个想告知的人便是晚安。
她想看晚安替她开心的样子。
她想听晚安的建议。
她开始后悔自己提早告白。
如果没那么早说,晚安必然不会躲着自己吧。
一开始原以为晚安只是单纯躲自己,所以她选择了原地等待。
可没想到,再次见到晚安的时候,居然是快要半个月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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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剂的味道充斥着洁白的走廊,每间的房门都紧闭着,仔细听才能听到每间房内似乎有不同的声音。
有悲怆的哭声,有疯癫似的嬉笑声,还有房间是死一样的寂静。
护士楚晴刚和下夜班的同事交接完,此时正有些惆怅的站在门口。
这是最头疼的病房了。
“105夏芙,今天的药。”
楚晴拿着药瓶朝房间里喊了一声,往桌上的塑料碗里倒了三颗,对空着的病床一脸习以为常,便提高了声音,“我知道你在哪,别想藏药!再不听话就让医生就给你挂水!”
缩在不远处桌子底下的女生身子抖了一下,她像只应激的猫,一双乌黑的眼珠子收缩着,满是警惕的盯着楚晴走过的身影,如果她身后有尾巴,那尾巴肯定竖的笔直。
“106晚安,来,你的药。”
楚晴说完将药倒在桌上,看向床上正纹丝不动看着窗外犹如块石头的少女,耐心的在旁边坐了下来,补充了一句,“你爸爸特意嘱咐过,让我们看着你吃完。”
金发少女缓慢的转回头。
那是一双毫无求生欲的眼睛,在阳光的折射下,那浅色的瞳孔几乎没有生机,她的唇瓣殷红,皮肤透着病态的纯白。
那肤色,甚至比床单还要再白上一层。
和其他狂躁的病人不同,这个女生除了被送来的第一天情绪特别激烈以外,就再也没有怎么说过话了,在她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别说开心了,哪怕是难过,痛苦,疼痛都没有。
她看起来脆弱的像是可以随时消失。
楚晴看着她将药放进嘴巴,用右手拿起水杯,往嘴里灌了两口,确定那喉咙上下滚动咽了好几口,这才放心起身离去。
随着脚步声的消失,门轻轻被关上。
躲在桌下的女生伸长脑袋看着面无表情的晚安赤脚走下床,缓慢的走进卫生间,俯身蹲在马桶旁,用手伸进嘴巴。
从肩膀垂下的发丝挡住了她的侧脸。
厕所里不停干呕的声音使得夏芙有些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捂着耳朵身体都在抖,她张了张干涩的嘴巴,只有几个嘶哑不成语句的音节从喉咙溢出。
———一个礼拜前———
“沈先生,您的女儿NGASR19分,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自杀风险评估,大于十二分就已经是极高风险了。”医生正低头翻着手里的量表,“暴力危险6分,也是高度风险。”
“其实像您女儿这种情况在精神科并不少见,如今很多未成年的小孩由于家庭或是学业的压力导致轻生屡见不鲜,晚小姐除了自残行为比较严重以外,她的大部分情绪目前来讲还是控制的很平稳的。”
沈轻舟却有些疲惫的捏了捏鼻梁,淡声,“无论什么方法,治好她。”
门外的保镖侧身进来,弯腰沉声汇报,“先生,小姐正在病房发脾气。”
沈轻舟过去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保镖还是说的委婉了。
这哪是发脾气,她根本就是在发疯。
白皙的脖颈上有指甲挤出的血痕,嘴唇被咬破了一个口子,渗出几滴鲜红。
晚安似乎对死亡有种扭曲的固执,哪怕在这个房间没有任何尖锐利器,她都有办法让自己皮肤见血。
看到沈轻舟出现在门口时,晚安的视线牢牢停在他身上,那死灰一样的眼神终于泄出难以控制的情绪,嘴唇抑制不住的颤抖,像是奔溃,又像绝望,“你骗我,你不能连我的手机都收走。”
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而他的沉默像是给她的情绪又点了把火。
“我说你不能连我的手机都收走!”她终于吼了出来,清脆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有些尖锐,甚至传到了走廊的另一头,“你不能!你不可以这样做!他妈的把手机还给我!!”
她朝轮椅上的男人冲过去,毫不意外的被人从后面直接腾空架了起来,她的腿用力在空中乱蹬着,鞋都被甩飞了。
再绝对的力量面前,她显得太单薄。
面对此时看他像是有血海深仇的晚安,沈轻舟平静的浅浅一笑,将她的愤怒视若无睹,声音温和,“听话,你现在应该好好看病。”
无法沟通。
晚安的脸色愈发苍白,脑袋沉的像是铁块,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像是脱力一般,犹如瓶中混水的泥土,逐渐沉淀下去,如果不是被沈轻舟的保镖架着,她多半已经成散沙了。
只有还在喘息的胸脯还提示着女生尚未消失的意识。
没有了她的歇斯底里,四周寂静的好似针掉地上也能听到。
墙上时钟的秒针一格一格的过去。
像是许久,
其实也就几分钟。
“求你了。”
半垂着脑袋的女生哑着声音服软了。
“她会找不到我。”
凌乱的金发散落在周围,她的神色散乱一片,找不到聚焦点,只是浮起漫漫雾气,始终不见泪珠掉落。
破碎暗哑的声音听的人压抑成一团。
沈轻舟轻扫了一眼弱小的少女,那身形如同一张纸,一撕就能碎般的虚弱,敛下眼睑神色平淡,“你觉得你这个样子,时吻看到了还会一如既往的喜欢你吗?”
少女身子一僵。
果不其然,只要提到时吻的名字,她就会有反应。
沈轻舟原本温和的眉眼蒙上一层凉意,他兀自牵起一抹笑,带着不易察觉的嘲弄,“晚晚,人类的感情是很脆弱的,尤其是爱情。”
“当这个人发现了你最不堪的一面,大多都会逃走。”他垂眼望着自己早已截肢的小腿,眼底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温润的声音此时让人不寒而栗,“谁又会喜欢一个自虐狂呢?”
————时间回到现在——
抠着喉咙的晚安将药吐的差不多了,她喘着气无力的坐在冰凉的地砖上,眼角因催吐而泛出些生理性泪水。
如今她和时吻已经十天没有联系了。
她发现她在这里呆的越久,身体反应就越来越迟钝,失眠的次数越来越多,夜里无数次发狂般想念时吻,想要找酒又找不到,然后就这样硬生生睁着眼睛到天亮。
正因如此,她寻死的念头比不住院的时候来的还要多。
几乎每晚她都感觉有个声音在耳边不断响:
“死吧。”
“这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
“死了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如同催眠入耳般的魔音,她的双手几次欲将自己掐死。
而数次将自己的从边缘拉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时吻。
她明知道那是幻觉,可她看到了时吻的身影。
她的幻想症终究胜过了她的抑郁。
是时吻那天凑的极近的那句话救了她。
“真的好喜欢你。”
是啊,这世上感情脆弱无比。
但无人比她更清楚十八岁的自己对感情的真挚和热烈。
晚安一摇一晃走出卫生间,站停到玻璃窗前。
不远处爬出桌底的夏芙有些呆滞的看着金发少女接下来的一系列操作。
她看到晚安往后退了几步,像是默数了三秒,助跑启动,冲向玻璃窗——
‘哗啦——’
‘砰!——’
夏芙惊呼一声死死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
晚安并不是要跳窗,她是将脑袋撞向了玻璃。
那一瞬,女孩的尖叫冲出喉咙。
“啊!!!————”
倒在玻璃碎片中的少女额头淌下殷红的血液,病房立刻响起警报声,夏芙的瞳孔地震,眸里印着鲜艳的红色,她再也抑制不住当下的恐惧,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走廊,混着警报声,和慌乱赶来的医护。
只有那流血的女孩此时脸上却是有些轻松的阖着眼,安静的像是美丽的艺术品。
这世上没有人会真正爱着她,
除了时吻。
所以凭什么不让她和这世上最爱她的人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