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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菜鸟 ...

  •   徐穆元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是上午,他动了动睫毛,将眼皮稍微撑开一道缝,隐约间瞥见床边几个人影。一开始,徐穆元还以为这是玉虚山的师兄们,刚准备哼唧着再赖会床,又想起自己如今身在a市,在这地方无亲无故,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当场支棱了起来。

      他揉揉眼睛,这才看清了床尾整整齐齐的三个大叔。一色儿的衬衫黑皮鞋黄乎乎的脸,正是当时在巷子里遇到的三个人。

      徐穆元年轻人面皮薄,尴尬地说不出话来。反倒是大叔们,那是丝毫不见外,见他醒了,一个个热热络络地拥了上去。

      “徐大修士你终于醒了啊,你昨晚突然昏倒,把我们哥三都给吓坏了。医生说你是低血糖没吃早饭。你早说嘛,早说咱们带你一块吃去。”
      张敏涛凑近了半个身子,手在半空中比划着,眉飞色舞。
      “嗨呀,徐大修士那个坛真是把我看傻眼了。我张敏涛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见到能现场叫雷下来的,那么大那么粗的雷劈下来,帅,是真的帅。”
      “老张,人家徐大修士才刚醒,你这是干什么。”
      说话的大叔戴着黑框的眼镜,手上带个油光发亮的菩提串。
      “一开始见面没认出来,说话不恭不敬的,你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哦对对对,道歉,不能失了礼数。”

      说道这里,张敏涛后退了几步,三个大叔在病床边一字排开。抱拳执礼,震胆发馈。
      “徐大修士,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前些时候多有冒犯,实在对不住了。”
      三人齐刷刷的一拜。

      徐穆元脑瓜子嗡嗡的。
      得亏这会没医护进来,不然还以为这里在玩角色扮演游戏呢。三个前辈拜他一个后生仔,他又不是大罗神仙,哪里受的起。
      “别,别这样。几位都是哪里来的人?我之前都没有见过你们,你们莫非是……”

      张敏涛拿出手机,划拉出“玄学巨头交流群”,热情地介绍。
      “我就是这群的管理员,马甲名灭世神雷。”

      徐穆元想起来了。
      的确,有那么一帮子群友,说什么都要组队来看他法事现场的,他劝阻无效,直接在家里自闭到了大中午。但老板催促,他只得赶鸭子上架,然后在过度紧张中被雷惊得昏厥在了法坛前。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说实话,早知道这堆群友能把他的师门吹的整个圈子都知道,他说什么都会选择夹着尾巴做人。

      他斟酌着想要解释。
      “各位前辈,是这样的,你们之前看到的雷,并不是师父的五雷掌……”
      “没事儿,别解释。”年龄最小的大叔留着长头发,说话比较少。
      “师门秘密不能外传,低调做人方是正道,我们都懂规矩的,不会多问。”

      徐穆元只得顺坡下驴,闭嘴不谈。
      这三个大叔群友,除了灭世神雷张敏涛外师承梅公外,眼镜大叔和长发大叔都没有坦言自己的师承,但徐穆元知道,他们都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厉害大佬。
      眼镜大叔名叫程道远,网名步虚子。
      长发大叔名叫任周平,网名香炉焚玉兔。
      本该还有一个人,网名罗三炮的,最后没能跟着他们一起走,听说是大学生期末挂了科,提前到学校补考去了。

      “哎,真是羡慕,我要是早一点下山,说不定高考多个几十分,也就能上了。”
      听到这里,徐穆元面露神往之色。
      几个大叔心下了然,心想着这徐大修士到底还是年轻,纵然修为深不可测,但玄学在这世道毕竟个混不开的行当,徐大修士年纪轻轻下了山,也不知道生活上便利不便利。
      程道远开口说:“徐大修士……”
      “程前辈,您还是别这么叫了,以前在山上也没人这么叫我。”徐穆元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就是个打杂吃闲饭的,担不起前辈这一声。”
      “那就叫小徐吧,小徐,不见外。”
      张敏涛乐呵呵地插了嘴:

      “小徐同志啊,我们这是千里迢迢来结下的革命友情。别看我们几个其貌不扬,江湖上打拼多年手里头总有点资源,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咱就算帮雪石老仙师看着他小徒弟,保管你不出什么问题。”

      虽然其中有着很多误会,但听见张敏涛那些话。徐穆元的心中还是涌上了些暖意。
      自从下山以后,就再也没人这么关心过他了。

      晚上的时候,徐穆元回到了出租屋里。
      租屋里一片狼藉。作为主持仪式的报酬,玄天宗给他了一笔客观的报酬,可以暂时延缓他的租房危机。但……
      “唉——”
      徐穆元长叹一声,跌在了沙发上。
      这笔钱他拿着有愧啊!
      什么五雷掌,什么平地召雷,他根本连那鬼物的影子都没见到。凭空劈道雷下来他有什么办法,现在那女鬼失去了踪迹,八成是连根毛都没伤到,这让他怎么收别人的钱。

      他是玉虚山最菜的弟子,全师门唯一的吉祥物,修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但偏偏师父在收他后关了门,绝了别人的路,他成了众矢之的,一些流言也就越传越离谱,直接把他吹上了天——然后就再也下不来了。

      偏偏他还没什么生活技能,除了干这一行想不到别的活路。

      徐穆元越想越伤心,为了转换思绪,他拿起手机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正放着动物世界,耳边起了赵忠祥老师低沉的声音:
      春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电视上毛绒绒一个大白狐狸脑袋,上扬的嘴角好像在笑,黑眼睛弯成两道细缝,透过电视屏幕看着沙发上的徐穆元。
      徐穆元打了个寒颤,赶紧切了台。

      徐穆元不是不喜欢毛绒绒,但今天张敏涛提到过,他远道而来也不全是为了和徐穆元面基。他们几个高手之所以相聚一堂,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a市最近在闹狐狸,而且已经到了不得不请全国的高人前来围杀的程度了。

      据张敏涛说,像这种十几窝狐狸同时出窝成精的情况是非常少见的。而且与胡三太爷一系的常规狐仙不同,这些狐狸不被传统狐仙认可,有了精怪的身体,心性却和野兽没差,它们四处流窜,滋生事端,在人群密集的现代都市里非常危险。

      张敏涛盛情邀请徐穆元参与这场围杀,但徐穆元掂量的清自己的斤量。知道自己比起头铁冒风险去出这个风头,还是想办法搞钱吃几顿好的更加实际。

      但搞钱也是要冒风险的。

      初入社会,徐穆元原本的计划是转行去做恋爱占卜,怎奈玄门没人放过他,毕竟那么大个圈子一堆眼睛盯在他身上,雪石道人的小弟子混不下去跑去做恋爱占卜?万一风言风语传到师父耳朵里咋办。徐穆元菜是菜,但还是不想丢自家师门的脸的。

      现在的电视节目是电视剧版的《雷雨》,一片风雨交加的背景中,女主角撕心裂肺地大喊着:
      “是命,是这不公平的命指使我来的!”

      窗外也是雷雨交加的夜晚,时不时就有闪电下来亮的屋子里一片白。风吹着窗户打着窗楞啪啪作响。徐穆元起身去关窗,却发现这窗怎样也关不好。正暗自使劲时,一道闷雷响过,身后的电视屏幕变成了一面乱码,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

      风吹的很大,吹着高楼上的玻璃门发出呼啸的声音。这种现象被称之为“风煞”,顾名思义不是个吉利的玩意儿。风在窗缝间痛苦的尖叫,感受到情况不妙的徐穆元想要进到自己房间里。身后的电视机在这时又恢复了性能,断断续续播放着早就扭曲变形的台词。

      “是命,是命,是……命。”

      他房间里有个简易的法坛,上面供着他师父的扇子,有结界可以保护他这没出息的弟子。但不知为何,这房间的门总也打不开。徐穆元深吸一口气,拿出了自己的剑,把后背紧紧地贴在了墙壁上,眼睛盯着窗外。

      又是一道雷,

      灯灭了,电视机变成了蓝屏。

      幽幽的蓝光倒映着窗外的雨夜。外面只能看见一片漆黑,分辨不出任何东西。但下一秒,徐穆元却能从那黑洞般幽暗的窗外中看见一个隐约的脑袋,

      一开始,那头只是像影子一样,是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但感受到徐穆元的视线后,那轮廓好像变得清晰了一点,可以看出女人发顶的反光,被雨湿透导致格外潮湿而粘腻。脑袋在窗外不断地蠕动着,好像拼命要看清里面的东西。

      这是十几层的高楼。

      泥土和暴雨的腥味落入鼻腔。徐穆元掏出腰间符咒就要念诀。但风雨突然卷进室内打潮了那几张纸。符咒作废,窗门大开,骨瘦如柴的手从影子里伸出来,芦棒一样细瘦的手穿过窗缝,指甲在墙壁上不断抓挠着。

      她想要爬进来。

      徐穆元不能让她得逞。他口中念着金光神咒,指间浮光牵动。右手剑花挥舞,幻化出六把幻剑朝那怪物射去,直接钉透了它的脸。

      幻剑阵,这就是他最强的攻击手段了。

      那怪物呆了一瞬,从喉间发出沙哑的低笑,扎入脸上的幻剑跟着她的动作不停起伏着。笑声停止,怪物像拔鱼刺一样伸手拔掉了脸上的幻剑,往身后一拋,那剑立刻化为了无数金点,消散而去。

      “靠,要完。”
      徐穆元退无可退,又不敢把这怪物放到楼道上,只能死死地抵着门。眼睁睁地看着那怪物一点点地靠近。

      雨水在室内迅速积累,一直淹没了徐穆元的小腿。怪物在岸上爬行的速度很慢,在水里却很灵活,蛇一样的头发飘散在污浊的雨水里,顷刻间就出现在了徐穆元面前。

      惨白肿胀的女人脸,眼球像有生命的虫子一样在眼眶里不断动弹,几乎爆出。

      徐穆元拿起剑毫无章法地往怪物身上砍,打气的口号那是从大师兄一直喊到了五师兄。却没啥用处。女人打掉了他的剑,掐住他的脖子把他往水里按,那张恶心的脸猛一扑下来,和他离的很近,眼球和舌头几乎粘到他的汗毛。

      脖子上的触感冰冷僵硬,像蛇一样,死死地勒着他,越收越紧。
      他呛了很多水,脸磕在冰冷的墙角上,瞳孔逐渐涣散,脑中的意识渐渐模糊。

      师父哎,徒儿这是真要归西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世道真特么比想象中的难混多了,还不现在如死了算了。
      祖师爷爷哎,我这是要见您去了,希望您老在那边照顾我一点,毕竟师父大概是不会给我烧纸的。

      徐穆元的内心戏很多,但预料中的昏迷却没有到来。

      雨水莫名其妙地退下,丑陋的怪物被斩成两半,但这些在这一刻似乎都不再重要。

      屋外的阵雨停了,破云见月,徐穆元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窗前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一头长长的白发,和他的鹤氅一并在风中飘荡。偏偏里面的衣服是正红色的,下摆露出一点边边,和一双赤()裸着戴着金环的脚来。

      男人漫不经心地把剑收回鞘中,薄薄的唇中吐出尖刻辛辣的字眼。
      “小子,我真的是很费解,你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是靠这张脸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菜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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