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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兴津弥五右卫门的遗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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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八云先生认为,港口mafia的森鸥外是怎样的人呢?”
那天晚上你回办公室后,种田山火头就闻讯前来。这位特务科的长官对你的意见尤其看重。虽然只有不到一个月的共事时间,他就已经对你的先见之明说成佩服的五体投地也不为过。
毕竟你是陆军省出来的指挥官。
战场,比横滨这种小打小闹似的战斗更加残酷。
“即便获得了他是谋杀前代首领的证据,也没有任何用处。”你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处理文件的手也没有停下,“最近沸沸扬扬的【先代复活】,也只是他一位手下的小把戏。”
“对于港口mafia的牵制问题和相关条例处罚,八云的建议是议定案暂时向后挪,至少等目前mafia和民间的另外三股斗争出结果,在做定夺。”
你顿了顿。“森鸥外如果还想继续发展港口mafia,就需要异能特务科手上的异能开业许可证。”
“届时提要求就可以。”
以你的预设,后续异能特务科可以借此机会将港口mafia的部分产业取缔并加征税务。如果成功协定,将是制约港口mafia及其他会社的重要一环。
“大概明白了,八云先生。”
你翻到公文最后一页,压着很久以前你的手稿。
“八云先生?”
见你突然不作声,种田疑惑地开口。
“没事,只是看到以前写的东西,有点怀念。”
种田尚且对你留德及更早的经历不得而知,不免有点好奇。
“一些少年意气而已。”你简单概况。“军警移送的犯人都安排妥当了吗?”
“还差最后一位。据猎犬那边的负责人说,刑讯还想延长一天。”
“涩泽龙彦吗?”
“是。”
“明天多加点警力吧。”你皱眉。
只是移送一个犯人的话,很有可能对警备力量掉以轻心。
果然不出你所料,第二天中午,涩泽龙彦越狱的消息就传来。
你还在处理各种文件,闻讯只是啧了一声。
因为不管是异能特务科,还是军警特殊部队,似乎都对已收监的犯人太过于掉以轻心了。
换而言之……涩泽龙彦的“越狱”,就是上面什么人的授意吧。
【19】
对于横滨目前的乱相,你并没有探究的欲望。异能特务科得到的消息也是自相矛盾,纷争的源头是一位异能者死后留下的五千亿巨额财产,至于涩泽龙彦,则又一次以“白麒麟”的身份复出,无差别地攻击每一个地下结社。
和大楼外的乱相不同,政府的地下机构依旧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办公室两侧的书架已经堆满了东京住宅大天狗他们邮寄来的书籍,你拜托他们将留德时写的手稿寄来,翻看着那些或许如今略显幼稚的文字,这或许是一天中你为数不多的清闲时光。
其他的时间……
堆积如山的公文,调查报告,协议书,审讯通知,刑讯记录。
一批一批的犯人被特务科送往七号机关,你时不时会去抽查警备安排,至少在你有能力的控制范围,这些在外作恶多端的疯子只能老老实实地被关押在地牢。
异能特务科隶属于法务省,现在的法务省部长是曾经厚生劳动省的副部长,也是当时军部大人的同学,他通过安部参事官隐晦地向你提出“暂时放任‘白麒麟’”的要求,你经此也得知所谓越狱并非偶然。
只是这样的人间炼狱,居然会是人民信任的政府机构造成。
真是可笑。
一个罪犯目无法律、人人自危的混乱的社会,压在这一切之上的统治阶级官僚资本主义才是“久病无良医”的祸根。如果想就凭几个人去根治乱相、重建秩序…简直天方夜谭。
你随手翻开留德的手稿。
曾经的少年这么写道:
“健忘的世人不愿再迈进地狱般的监禁之笼,却在面对权贵时甘愿被奴役。人类意识的原始需求在于寻找能够支配他们的【人】,被选中的【人】则在滔天权力中逐渐野蛮,多莱维利痛斥他们‘就要不足以成为被崇拜的对象了!’,【人】却报以惬意的微笑。”
“‘固化的服从的指令让被教化后的他们从未有过逆反之心。’”
“或许他们根本不觉得被奴役有什么问题,因为从出生到死亡,他们一直处于这个过程。”
“而【人】不是雨果,不会因为虚荣感到胸前的秃鹫啄食的痛苦和警醒。”
“既然大部分人都在支配和被支配中感到充实,觉醒的少部分人的作为无济于事。他们或庸碌无为,或同流合污,或誓死捍卫。而我,我想我会是最后一种。”
你对曾经自己的话不置可否。
人在有限条件下只能偏袒一方。
所以这次,你选择偏袒你的亲人。为了人口中的异端能长久地存活于世,你迫不及待地借这个机会汲取恐惧。
这是掩藏在仕途荣达后的真相。也是你违背原则,服从命令的唯一理由。
【20】
龙头战争持续了将近八十多天。在这期间你依旧只在住宅和位于地下的特务科机关奔波。森鸥外仍然有闲心给你寄信,虽然频率渐缓——大抵是精明如他,也料不定宛若疯狗的涩泽的举动吧。
暮色将至,窗外树上栖息的鸟雀习惯了不时传来的枪声,正安详着享受平和的晚霞。
你并不怎么意外安部参事官又来拜访你,这次他驱车到达你在横滨的住所,门口的警卫禀告你他是携着军令前来,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传达。你放下手中的茶杯,从架子上取下佩刀。
“八云先生,军部……”
“击杀身为管制异能力者的涩泽龙彦吗?刚才已经有电报传讯了。”
你在心里作讽刺的嘲笑,却不动声色,甚至安抚性地宽慰着这位急匆匆的参事官。
你还是换回了在陆军省时的军服,既然是军部下达的指示,那就摆好态度。你是这么想的。
熨烫平整的军装就算相隔三年也依旧合身,下掉了军衔和袖章、将别在帽子上象征指挥官的徽章拆下,如此,除了那振名满天下的佩刀外,没有任何装饰暗示你的过去。你将腰带调的更紧,以此获得紧绷的感觉。
‘疯狗’涩泽龙彦似乎在此时大范围地发动了异能,你敏锐地感觉到身处的空间突然撕裂,异能将你和那位安部参事官卷入由白麒麟构建的龙彦之间。
你转头看了一眼扶墙站立的参事官,支援科的特工大多异能力是探知信息型,安部也不例外。
见你看向他,安部参事官迅速理清目前的信息,然后摇了摇头,“我的异能是限制自由,异能本身大概率伤不了我。”
“那剩下的,就拜托八云先生了。”
你点点头,消失在浓浓雾霭中。
你抬头看向天上悬挂的血月,仿佛有磅礴的力量从那里喷涌而出。
横滨充斥着人的恐惧,恐惧在源源不断地滋生更多的恐惧。
已经够了。
你想。
已经够了。
是时候矫正错误,去赎回曾经那个理想主义的少年小泉八云了。
【21】
迷雾散去,你擦拭着刀上沾着的血,坐在台阶上。
杀死涩泽龙彦对你而言易如反掌。你的沉默只是在思考这把刀后面还要听令击杀多少人。
“学长,我能坐在这里吗?”
你边的台阶上突然多出来一个人,虽然你很早就注意到了森鸥外的到来,但你并没有主动开口。只是因为感觉森鸥外总会主动挑起话题。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
“请随意。”你回答。
青年将代表首领的黑色风衣脱下,搭在手臂上,才落座。
“这所城市,真是满目疮痍。”你轻轻感叹。
你并不是一时间的伤春悲秋、或者来了兴致的感伤时事。这只是对当前横滨最简单的客观的陈述。
你们所处的高台下曾经有数不尽的高楼林立,如今却只剩被炸平的废墟、黒帮火拼留下的死人的遗骸。流离失所的人群,又看了一眼台阶下涩泽龙彦仍在流血的尸体。远处升起浓浓黑烟,似乎是人们在焚烧家人的遗物,嘶吼声、哭丧声盘旋而上。也有收尸人在麻木地给尸体盖上白布,但很快白布就不够用了,只能先将这一批遗骸送去火化,然后将用过的白布再次铺到新发现的尸体上。
你并不是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人间炼狱,相反,这种程度的伤亡对于上过战场的你而言算不了什么。
但这发生在城市。发生在最不该发生战争的土地上。
森鸥外静静地坐在你身边,看着你,并没有说话。
“森鸥外。”良久,你终于擦干净了刀。你嫌恶地将沾满罪恶之血的手帕从台上抛下,滚落中粘连着泥土最后掉在了涩泽龙彦的身前。
“嗯?”mafia首领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你,你熟练的接过,这也是留德时养成的小习惯。
“港口mafia先任首领在世时,横滨是什么样子的?”
你的话似乎勾起了他的回忆:
“把港口mafia说成断头台的闸刀、横滨市民说成随时都会被处决的死囚都不为过。”
“虽然是黑色诊所的医生,诊所作为中立地带免于残害,但是时常也会有暴徒绑架和抢劫。”
“横滨在滋生的数不尽的罪恶,而本该管制这一切的人却顾左右而言他。军警放纵恶魔,恶魔胁迫良民,良民变成恶魔。就算是心地善良的孩童,也会在见证父亲被虐杀、母亲被侮辱后放弃心中的善念,成为恶的一方。”
你垂眸看着手掌。
森鸥外并没有停下回忆。
“人口拐卖、绑架、抢劫。谁也不知道灾难什么时候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为了不成为被加害的人,人就想方设法地成为加害者......而这样的城市,我为什么会爱上。”
你把擦干净的刀收鞘,沉声说道:“异能开业许可证。”
刀鞘合并传来清脆的咔哒声。
森鸥外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森先生就当欠我一个人情吧。”
你站起身,看向不远处正在寻找你的军警和特务科的特工。
“希望你不要辜负这张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