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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终章:归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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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真誉“收容”了这两名女侍官,带着玉瑾留给自己的遗物向着出口方向走去。
这时,她们的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喊,那声音,正是由一个年轻陵山士兵发出的。
她连忙前去查看情况,却发现是刚才那个士兵无意打开了一个房间,走进去一看,几个年幼的孩子在自己的床上,已经停止了呼吸。
只有一个女孩还活着,她蜷缩在角落里,看上去十分害怕,那个士兵就是被这样的场面给惊吓到了。
“她是我家夫人的女儿,被领袖他们过继去的。”
夕庭指了指角落里一脸惊恐的容姬,向温真誉解释道。
望着那张和玉瑾极其相似的脸,温真誉不由得回想起两人的二十年前,她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刻。
一瞬间回忆与现实交汇,悲痛与怜悯交织,让她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了容姬。
“孩子,不要再哭了,我会保护你的。”
容姬缓缓抬起头,正对上真誉柔和而坚定的目光,虽然对方是一个自己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却让自己感受到莫名的亲切。
她知道,这个对自己和言悦色的人,大抵是值得她信任和尊重的。
随后,温真誉一行人跨过了那片尸横遍野、乌烟瘴气的区域,通过阶梯离开了死气沉沉的地下避弹室,迎接着外界明媚的阳光。
在陵山军队的驻扎处,夕颜和夕庭换上了陵山国卫生员的制服,以免遭到他人怀疑,容姬也被赋予了一个“故人之女”的新身份,成为了温真誉的养女。
在一切都几乎尘埃落定时,陵山军队已经在留有部分的驻军之后准备撤离了。
只是,在经历了多年的征战之后,他们已经没有当年那般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反而显得麻木而迷茫。
在无止境的战争之中,他们的信念已逐渐被消磨殆尽,只剩下无穷的悲痛与苦难。
在战争中,无论是失败方还是胜利方,正义方还是非正义方,人民受到的苦难与伤害,都是不可磨灭的。
迎着新生的骄阳,饱受战争洗礼的人们也开始了战后重建的工作,在黎明的曙光之中,他们迎接着和平的来临。
峥嵘的岁月,慷慨的誓言都已经成为了虚无的过往,留给人民的,只有未散的硝烟和永久的遗憾。
在重建过程之中,远山绪和静嘉杏子已然面目全非的尸体被从总理府的断瓦残垣之中拖拽了出来,扔到了一个即将被填埋的炮弹坑当中,接受着来自人民的唾弃与辱骂。
他们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终究无法消弭自己犯下的累累罪行,这样的结局对于二人来说,也真是再合理不过了。
这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人民痛恨他、唾骂他、诅咒他,直到一切都已成为历史之后,才会有后人如其所愿去怀念他。
安华国那边也是如此,赫连宁霜,焦黑残缺的尸骨被贮存于博物馆中,作为历史的罪证,可几十年后竟又会有人称其为“伟大的领导者”。
人们对于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的苦难总是持有一种冷漠的旁观态度,甚至于将本该被钉在耻辱上的历史罪人当作值得崇拜的榜样,这真是一种令人感到可悲可叹的现象。
1947年3月19日,陵山总统沈念突发脑溢血去世,享年58岁,温真誉成为了他的继任者。
望着国内这一片百废待兴的局面,温真誉愈加相信自己当年执意选择从政的想法是极其正确的。
无论后人在叙述她的功绩之时用了多少带有批判性和争议色彩的语言,甚至对其进行侮辱毁骂,也永远无法改变温真誉作为一名民族英雄的不争事实,她才是真正的伟人。
理想主义的光辉,将会在和平到来之后,永久地笼罩在这片千疮百孔的土地上,为苦难中的人们带来活下去的信念和希望。
永绪国的长和山上,建起了一座意义非凡的纪念馆,其中明月诚、静嘉玉瑾、洛川凛、洛川竹等人民英雄的铜质塑像,还有刻着“歌剧院政变”运动中遇难者的石碑。
就像静嘉玉瑾先前说过的那样,人民会记住他们的。
只是,在部分永绪人民为他们“平反”的过程之中,未免会出现一些过度美化的现象。
他们不是天生的恶人,但也不是天生的君子,他们思想意识的改变需要某个契机作为转折点,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然而,某些历史学家为了将他们描绘的白玉无瑕,不得不故意抹去他们前半生当中因信仰净化主义而犯下的罪行,模糊了那个转折点,将他们的所作为刻意美化成被动之举。
这样的行为,未免会有些偏颇与苍白。
他们固然功大于过,固然为永绪人民的解放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可是伟人的本质也是普通人,过度的美化和神化,只会容易让他们的人设早早崩塌。
温真誉在继任陵山国总统之后,兑现了她曾经的诺言—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人民。
在她短短十年的执政生涯之中,陵山国已然被建设经济繁荣而发展均衡,那个人人都想要从商的荒唐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的陵山人民,在政策的开放之下有了更多的职业选择。
温真誉为了全心投入治国理政之中而终生未婚,曾有亲戚询问过她,并愿意为她海选佳人,她这样回答:
“谢谢您的好意,只是,我的爱人就是这个国家,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其实,她曾经也有一个知己,一个同志,甚至是一个恋人,但那个人,现在已经不存在于世间了,温真誉连对方的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甚至不知道她的坟墓在那里,这是对于真誉来说永远无法消逝的遗憾。
在温真誉的房间之中,挂着一幅从永绪国得来的“战利品”,那是静嘉玉瑾的自画像,真誉一直用心地保存着。
后来,她由于积劳成疾,在1957年的3月一病不起,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内,温真誉仍强撑着自己虚弱的躯体,让副总统王梓涵和她一同前往恒荣市中心广场,亲自监察一座名为“和平”雕塑的建成。
这座雕塑是永绪国现任总理赠予陵山国的,作为两国外交关系恢复正常化的象征。
它的主体由白铜打造,塑造成了温真誉和静嘉玉瑾的形象,两人穿着各自国家的军装,手牵着手翩翩起舞。
在真誉的肩膀和玉瑾的军帽上,各停驻着一只象征着和平的鸽子,底座上还刻着一段话:
『我们追求着理想,我们渴望着和平。』
3月29日,温真誉的病情已经不支持她再继续执政了,她将总统之位让给了自己最信任和器重的副官王梓涵,自己就此退位。
4月6日,温真誉在自己的宅邸之中病逝,年仅43岁。
在最后的那一刻,她的怀中依然紧紧地抱着静嘉玉瑾的画像,直到自己溘然长逝。
一段长达三十年的故人旧梦,就此完结。
时过境迁,一切都将成为无可追忆的历史,光荣也好,屈辱也罢,都尽数隐入尘烟。
面对着前人的是非功过,我们已经没有资格去评判什么。
历史对于我们的惟一意义,或许就是让我从中或获取一些若有若无的教训。
毕竟,终其一生,我们也只是人间的匆匆过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