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破镜重圆]》丘一

30、少时

　　文思景和文思安高考都考上了本地的大学。

　　离家不远，但两人不常回来。

　　这次周末程棉回家看着坐在客厅的两人，她还有些意外，但面上没表现出丝毫异常，习惯性将笑容挂在了脸上。

　　“思安姐，思景哥。”

　　文思安听声抬头，冲她笑了笑，回应了一声。

　　文思景脑袋没动，垂着头，皱眉盯着手里的手机，嘴里骂骂咧咧的。

　　文思安听不下去他的出口成“脏”，直接抬手想给他一掌，或许因为双胞胎天生的心灵感应，他能快速预判文思安的动作，又或许是这样的场景发生了无数，他已经产生了肌肉记忆，在巴掌快要按在脑袋上的时候，文思景搬着板凳，屁股都没离开，直接挪到一边，成功躲开她的攻击。

　　正当他嘚瑟自己的神速时，文思安大跨几步，扯过他的衣领，咬牙给了他几掌。

　　他鬼哭狼嚎起来：“文思安，你有毛病！”

　　“拿点药啊你。”

　　“你这是神经病，明显病入膏肓，仙丹也治不了你。”

　　两人进行着日常的互怼。

　　双胞胎独有的生活方式和默契让程棉插不上话。

　　她干巴巴地站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好在后来冯菊端着盘西瓜走进来，将两人打断。

　　看着扯一块的两人她嫌弃得皱起了眉头：“多大了还闹。”

　　“外婆。”程棉先喊了声。

　　冯菊面对她时，紧凑的眉头松开：“棉棉。”

　　文思安也反应过来，松开文思景的衣领：“奶奶。”

　　回头的时候注意到了她的穿着，文思安笑了：“奶奶，你穿的谁的衣服啊，这么粉。”

　　她这么一提，程棉也注意到了冯菊身上粉得亮眼的长裙。

　　因为干农活时的风吹日晒，她的皮肤本就要比常人黑上不少，扎眼的粉色穿在她身上确实不是很合适。

　　加上这衣服衣摆拖到了脚踝，腰线紧绷，明显是不合身的。

　　“还能是谁的，你妈穿过的，穿过几次就不穿了，我又不讲究这些，总比扔了好吧。”冯菊扯了一下衣领：“我还改了一下，穿着挺合身的。”

　　“一点都不合身。”文思安噗笑了声：“奶奶，别穿这个了，不好看。”

　　“我不讲究那些，有穿的就行。”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忍不住低头扯着裙子看：“棉棉，穿着不好看吗？”

　　文思安笑声止不住，拍了拍程棉的肩膀：“棉棉，你说好看不。”

　　程棉抿了一下嘴唇笑了笑：“不是很好看。”

　　“笑什么笑，你笑起来丑死了，还咧着个嘴巴笑。”

　　这句话让程棉脸上的笑容一僵，渐渐地将嘴角扯平。

　　屋子里三个人都在笑，文思景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笑的丑的人是谁，但程棉还是敏感地觉得他说的是自己。

　　文思安的声音也顿住了：“找死吧你。”

　　“本来就是。”文思景不以为然道：“我最大的庆幸就是我俩长得不像。”

　　文思安轻哼一声：“你比我丑得多。”

　　“我呸。”

　　文思安眼睛瞪起，手指向他：“你再给我呸一个！”

　　文思景不怕死地晃着头：“呸，呸，呸，我就呸。”

　　话音还没落，两人又在本就不宽敞的客厅追赶了起来。

　　程棉怕挡道，默默退到了角落。

　　冯菊看不下去了，拦住两人，一人给了一掌：“叫你们别在屋子里乱窜，把西瓜吃了。”

　　说着把盘子给他们递了过去，西瓜只有三牙，明显冯菊是按着人数切的。

　　文思安先拿了一块，文思景一上来就以迅而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最后两块，退到了一边。

　　程棉见了，自觉地收回了刚刚抬起的脚，没再往前走。

　　“你干嘛？”文思安皱眉：“给棉棉一块。”

　　文思景咬了口西瓜，口齿含糊道：“她又不喜欢吃西瓜。”

　　“谁说她不喜欢吃？”

　　“她本来一直就不爱吃西瓜，”文思景仰头，视线定在程棉身上：“程棉你吃不吃？”

　　“谢谢思景哥，”程棉摇头：“我不吃 ”

　　文思景听着她的答复，底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看，她不吃。”

　　文思安看不惯他的嘚瑟样，无语地翻起了白眼。

　　“你是不爱吃西瓜。”冯菊说：“冰箱里还有桃子，我去给你洗两个。”

　　“不用了外婆 ”，程棉走走过去：“我不吃了，我想先上去收拾一下。”

　　冯菊点了下头：“那快点下来，饭快好了。”

　　“好。”

　　程棉提着书包往楼道走，文思安突然喊住她。

　　“棉棉。”

　　程棉回头：“嗯？”

　　“下午吃完饭我们一起去河边玩儿吧。”文思安笑着说：“我们去抓螃蟹。”

　　程棉愣了一下，文思安突然的邀请让她有些无措。

　　文思安读初中那会就住校，平常又极少回来，因为年纪的差距和不常待在一起，两人没什么话题。

　　见面了也是简单寒暄几句，从来没凑一起玩过。

　　面对她的邀请程棉是想去的，毕竟天气炎热，河边被一片竹林所覆盖，双脚泡在河里很解暑。

　　她刚想答应，旁边的文思景几口吃完西瓜，把西瓜皮往垃圾桶一扔：“你喊她去干什么，她一天门都不出，肯定不去啊。”

　　程棉脸上一红，头低了下去，轻声说：“思安姐，我就不去了吧，这周学校布置的作业很多，我想下午的时候写作业 ”。

　　文思安点了下：“那行吧。”

　　周日晚上有两节晚自习，住校生大多下午点就陆陆续续返校。

　　下午三点，头顶的日头正盛，剧烈的阳光晒在身上晒得人心烦意乱。

　　程棉站在校门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校门内涌动的人群。

　　林知悠上午的时候就发消息让她在学校门口等她，她悠哉悠哉等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望到林知悠的身影。

　　正当她垂头想发消息问问时，胳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程棉。”

　　江时漾干净朝气的声音在耳边扩散。

　　紧接着脸颊传来一阵冰凉，她偏头，看到了递到面前的粉红包装袋。

　　“冰淇淋，西瓜味的。”江时漾抬了一下手里的冰淇淋：“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程棉没接，看着包装袋上画着的半截西瓜：“我喜欢这个口味？”

　　江时漾挑眼看着手里的冰淇淋：“你小时候是喜欢吃西瓜吧，我应该没记错。”

　　她喜欢吃西瓜？

　　没有吧，所有人都知道她最不喜欢吃的水果就是西瓜。

　　程棉愣愣地盯着冒起水珠的包装袋许久，脑子里突然闪出一段模糊的画面。

　　小小的她正悠闲地吹着风扇，手里抱着切了一个口的西瓜，她拿着勺子挖着，轻轻松松将一整个西瓜解决完。

　　她是喜欢吃西瓜的，从小就喜欢。

　　但因为谨记着妈妈的嘱托，不能跟表哥表姐争抢任何东西，所以她不敢展现出自己的喜欢。

　　这点她做得很好，她瞒过了外婆，瞒过了所有人，甚至瞒过了自己。

　　爸爸去世后就没人特意注意过她的喜好，准确来说是没人真正注意过她。

　　被忽视久了，突然被人关注，第一时间不是感动，而是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不吃就化了。”

　　这句轻柔的话卷在风里，吹在脸上，吹散了心头的心烦意乱，被太阳暴晒而产生的燥热也有了消退。

　　程棉抬了手，接过：“谢谢。”

　　江时漾笑了：“别总说谢，吃吧，一会儿真的化了。”

　　程棉垂眼找包装的开口。

　　林知悠的声音响起：“程棉！程棉！”

　　她快步跑了过来，因为跑得太快，气顺不过来，小声喘着气，脸也胀得通红。

　　“校门口那条路堵死了，车都进不来，我跑过来的。”

　　刚靠近就看到了程棉手里的冰淇淋，眼睛亮了，一把拿过：“还是你好，知道我渴了。”

　　“这是……”程棉下意识看向江时漾：“江时漾买的。”

　　“江时漾？”林知悠几下撕开包装，顿了下手，转头看着杵在面前的江时漾，她笑了声：“这是你给程棉买的？”

　　江时漾轻轻笑了下：“你吃吧，我再去买一个。”

　　“买一个送程棉吗？”林知悠说：“那你买错口味了，她喜欢吃桃子味的。”

　　“她喜欢吃西瓜味的。”江时漾语气中带起了笃定：“她从小就喜欢吃。”

　　林知悠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较劲的意味，他在较什么劲，跟谁较劲？

　　和自己较劲吗？他是在跟自己比比谁更了解程棉的喜好？

　　“从小就喜欢吃吗？”林知悠偏头问：“程棉，你喜欢吃西瓜口味的东西呀？”

　　面对这个问题，程棉第一次如实回答：“是的，我很喜欢吃西瓜。”

　　“啊。”林知悠盯着江时漾，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看来你很了解程棉嘛。”

　　江时漾始终从容着：“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

　　程棉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衣角，示意让她别问下去，林知悠没在意她的暗示，依旧笑着：“你怎么记她喜好记这么清楚，你是不是喜欢程棉。”

　　程棉搭在她衣摆上的手僵住了，同时心脏骤停，抬头看到了明显有些愣神的江时漾。

　　这表情很熟悉。

　　程棉见过，在小时候，在空地里，在巨石上，陆千问他“你最近怎么总跟程棉在一起，你不会真喜欢她吧？”

　　江时漾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瞎说什么，我怎么会喜欢程棉。”

　　这是毋庸置疑的答案。

　　她不会喜欢自己。

　　尽管知道答案，也亲口听他说过，程棉还是不想再次听到同样的话。

　　她的心脏开始疼痛，身体本能的想要过滤他的回答，耳鸣在耳中响起，她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想如同当年一般，快步逃开。

　　可抬头对上了江时漾坚定的目光。

　　她的步子被这神情伴住，怎么也无法移开。

　　“嗯”。

　　他有力地答了一声，看向她时眼角向下一弯，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语气坦坦荡荡：“我喜欢程棉，喜欢很久了。”

　　耳边吵闹的声音被风吹散，耳边变得清明，眉心窜出一团热气，这股热气迅速地朝全身扩展开。

　　程棉被烫得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的回答怎么跟记忆里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