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破镜重圆]》丘一

16、少时

　　程棉成绩自小就不错，在班里名次虽然没上过一二名，但从来没下过前五。

　　在中考前一天，班主任就把她叫到了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程棉，你只要正常发挥，把心态放平，以你的成绩，绝对能考到一中去。”

　　面对班主任高度的肯定，程棉依旧没什么自信，心里空荡荡的，像踩上了一块在海中漂流的木板，摇摇晃晃，高度紧绷，怕稍不注意就翻下去葬身在冰冷无际的大海。

　　李勋教了她三年，对她算熟悉，这孩子没什么大的缺点，就是心理素质不行，经不起大风大浪，也没什么自信，做事总是畏手畏脚的。

　　他继续安慰：“别想太多，要有自信，你性格不浮躁，也不骄傲，老师完全不担心你会在马虎这一点上出问题，就怕你对自己不自信，试还没考，自己先想太多把自己的心态弄崩了。”

　　听着他的嘱咐，程棉只有一个劲点头，再没过多的回应。

　　班主任这临考前的嘱咐并没有对程棉起到什么作用。

　　考试时她依旧无法控制地紧张，但好在运气不错，并没有因为过度紧张的心情而发挥失常，成功考上了市里最有威望的高中。

　　入校那天冯菊要上街上去给程棉买个行李箱。

　　程棉拦着没让，学费加上平常的生活费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她不敢让外婆再多花钱。

　　平时的用品能省就省。

　　她房间里还放着空间比较大的布口袋，有手提绳，也有拉链能封口，装衣服被单什么的都行。

　　那袋子还是当年她妈带她来镇上时装衣服用的。

　　因为多年没用过而积了一层灰，但袋子没有什么破损的地方，洗干净了仍然能继续用。

　　因为知道每个周末都必须离校回家，每周都有回来的机会，程棉拿的东西也不多。

　　口袋里就放了床单，薄棉被，甚至因为想要省地方没拿枕头，衣服也没拿多少。

　　好在现在还是夏季，天气炎热，用的穿的都比较轻薄。

　　程棉收拾的行李刚好自己一个人能拿下。

　　两个大袋子，一个书包。

　　程棉其实还想把自己常用的脸盆拿去用，但冯菊说拿着麻烦，买个盆子要不了多少钱，给她塞了钱让她进城里买去。

　　她蹲下身检查着程棉收拾的东西，看到牙刷牙杯直接拿出来，看着牙杯褪去的颜色：“你这杯子用这么多年了，该换了。”

　　程棉觉得没必要：“还能用。”

　　“你把这个放家里重新去买个新的，回来了能用，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程棉知道她的好意，还是笑着拒绝：“外婆，我回来的时候再把它拿回来就是了，没必要再买一个，又没坏。”

　　“让你去买就去买。”冯菊态度坚定：“听婆的。”

　　她塞到程棉手里的钱有零有整，有新有旧。

　　新的是一叠百元大钞，是冯菊昨天去银行取出来的，旧的大多都是一些零钱，都是她上街摆摊挣的。

　　程棉本来是计划坐班车去的，但冯菊不知道从哪听到隔壁李姨家的表外甥要开车进城，冯菊跟人说了两句，他们便大方地让自己坐个顺风车。

　　从小镇到城里路程不算远，程棉不知道坐小车要花多少时间，只知道平时坐公车就一个多小时。

　　李姨的表外甥年纪不大，二十来岁长得斯文，话也不多。

　　两人唯一的一次交谈是程棉跟他打招呼，他笑着应了声。

　　两人一路无言，安安静静往城里开。

　　因为对方的安静，程棉暗暗松了口气，她不擅长跟人交谈，也不喜欢跟人说话，她更喜欢一个人窝，最害怕有人问她问题，尤其是不太熟悉的陌生人。

　　尽管再怎么不适，对方问她都会笑着答。

　　从小到大，只要身边站着人，不管是谁熟悉或者不熟悉，她的神经都会高度紧绷着，生怕错过了对方的问题，惹得对方不愉快。

　　在这种高压的环境里呆久了她身心疲惫，但总是改不了，那几乎都是下意识的举动。

　　她改变不了选择了逃避，逃到自己的空间，一个人呆着。

　　一个人就不用再继续在意别人的感受。

　　那时候的程棉才是轻松的。

　　进了城，安静一路的李奇出声喊她：“棉棉是吧。”

　　他声音比较轻，带着和善的笑意，但这并没有要程棉放松警惕。

　　她依旧小心翼翼地：“是的。”

　　“你们学校在哪来着？”

　　“在一中。”

　　李奇明白地点了下头：“那不远。”

　　车内再度安静下来。

　　也就几秒，李奇又开口道：“棉棉你挺厉害的，能考上一中，学习一定很好吧。”

　　“都是运气，运气好。”程棉浅笑着说。

　　李奇瞥了眼后视镜：“你看着挺腼腆的。”

　　程棉不知道怎么说话，只有笑。

　　还要保证笑出声，这声笑的力度里要装满礼貌不能有一点点别的意思。

　　李奇有些无奈：“我看着很凶吗？感觉你跟我说话很紧张。”

　　“没有。”程棉有些慌，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扯了个慌：“今天第一天入校，有点慌。”

　　李奇笑着说：“理解，我以前第一次离家也是这样，又兴奋又紧张的。”

　　程棉还是笑。

　　估计是看她不怎么爱说话 ，李奇也不再继续问。

　　或许是因为开学季的原因，汽车在驶入学校路段的时候就堵了起来，道路边人满为患，大多都是拖着箱子的同龄人。

　　各种款式颜色的车辆堵在中间，鸣笛声频繁又刺耳。

　　李奇的车被逼停。

　　程棉往窗外探了点头。

　　前方的车辆已经排起了长龙。

　　程棉大概扫了一眼，前面停着几辆她喊不出名字的车。

　　她只认识两种车标，宝马和大众，认识宝马是因为知道这是名车，耳边经常有人念，认识大众是因为舅舅开的是大众，其余的她几乎都没怎么见过。

　　车停了大概五分钟都没有要往前走的意思，程棉透过车窗缝隙听到了对面车辆里冒出了不耐烦的谩骂声。

　　坐在前面的李奇面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但程棉还是怕耽搁人家。

　　“哥哥，把我放在这儿吧我自己进去。”

　　“这么多东西，我送你。”

　　“谢谢，谢谢。”程棉连说了几声谢：“东西没多少，我自己提进去吧。”

　　李奇看出了她的执着，没有强迫，点头同意。

　　“哥哥，能开一下后备箱吗？”

　　“好。”

　　程棉下了车，李奇也跟着下，走到后备箱帮忙拿行李。

　　“谢谢哥哥。”程棉觉得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吧。”

　　“没事。”李奇利落地把行李拿出来，轻轻放在地上。

　　“麻烦您了。”程棉万分感激：“谢谢。”

　　“你这一路上说了多少谢谢了。”李奇笑着摇了摇头：“快进学校吧。”

　　“谢谢。”

　　程棉被说得脸有些红，提着袋子往校门口冲。

　　两个袋子确实有点重量，程棉走走停停。

　　走一半摸出手机想先给外婆报个平安。

　　这个手机是文思景的，他只用了三天，后来因为洗衣服的时候没清口袋，手机裹着衣服在洗衣机里滚了几圈。

　　他以为报废了，吵着闹着让文意又给他买了一个。

　　后来冯菊带着侥幸心理，把手机放太阳底下晒了几天，发现没坏。

　　有了新手机的文思景大方地把这个旧的送给了程棉。

　　程棉拿到这个手机的那个晚上高兴得一夜都没睡着。

　　“喂外婆，我到学校了。”

　　“嗯，李奇哥哥把我送到门口的。”

　　“我会多注意的。”

　　“好，我周末回去的时候再给你打电话。”

　　挂断电话后，程棉又提起袋子跟着人潮走。

　　程棉对这地方不熟悉，进了校门就找不着东南西北。

　　看着操场中央支起的几个大棚，人流不断往那边涌，程棉跟随大众往那边走。

　　到了才知道那有专门帮新生指路的人。

　　“你好同学，你是要去宿舍吗？”

　　来人是个个子偏高的学姐，她看了眼程棉手里提的行李，笑着说：“我带你去吧。”

　　程棉：“会很麻烦吗？”

　　“不会。”学姐很热情，伸手夺过程棉手上的行李袋：“我们就是老师安排在这儿当志愿者的，谈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

　　她下手动作迅速，程棉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提着行李袋往前走：“走吧，学校还挺大的，得走一会儿了。”

　　“谢谢。”

　　程棉不敢耽搁，提着另一个行李袋就要追上去，可能是因为袋子太过于老旧，提绳中间突然断裂，行李袋顺势落在地上 。

　　“不好意思，能等一下吗？”

　　学姐回头：“怎么了？”

　　“带子断了，我想打个结。”

　　“可以，”她说着朝她靠近：“慢慢来。”

　　虽然对方说不急，但是程棉为了不让人多等，手里的动作还是加快。

　　她蹲下了身，想以最快的速度将断裂的绳子打上结，然后继续使用。

　　头顶的光线突然被一道阴影挡住，接着传来一道礼貌的询问声。

　　“你好，请问男生宿舍怎么走？”

　　程棉系绳子的手停了，她莫名抬了点头，站在自己面前的男生穿了身休闲黑白外套，长得很高，人也很白。

　　他面朝着学姐，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紧接着是学姐的声音：“男生宿舍吗？你得往前走，然后在左拐，第二个路口左拐，千万别记错，第二个路口才左拐。”

　　“谢谢。”

　　他道完谢，拖着行李箱走。

　　程棉注意力没被吸引多久，他转身后程棉再次低头，麻利地打好结，站起身。

　　“江时漾。”

　　这三个字像颗子弹直接穿透了程棉的脑袋，她没半丝犹豫，立马偏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一个穿着运动衣的男生从她身旁走过，几个大步，轻松追上刚刚问路的那个男生。

　　他边走边发出得意的笑声：“江时漾，别瞎转了，我都打听到了，男生宿舍往这走。”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转半天。”

　　“我刚问的。”

　　程棉看着那道瘦高的背影有些恍惚。

　　江时漾。

　　是同名同姓还是就是她认识的那个江时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