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破镜重圆]》丘一

15、慢慢

　　程棉侧躺在床上，手机微弱的光芒盖了满脸。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微信页面。

　　江时漾的头像简单明了，是个剥了一半的橘子。

　　他似乎对这个头像情有独钟，从程棉加他起，他头像就是这个，没换过。

　　程棉给他的备注不是名字，而是字母A。

　　当时想法很简单，能保证他在自己通讯录的第一个，打开微信，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

　　尽管后面拉黑了，这个备注也没改。

　　她当时拉黑江时漾是有些怕他给自己发消息的。

　　并不是因为觉得他会打扰自己，而是不相信自己的定力，怕自己心软，也怕自己没出息。

　　如果当时他说句带一点不想分手的话，那她努力建造的铠甲，将会在一瞬间崩塌。

　　她根本无法再次说出拒绝江时漾的话。

　　所以她再次选择逃避，拉黑他的所有联系方式，离开小镇，上大学前，将有关于他的所有东西都留了下来。

　　她也怕睹物思人。

　　她已经盯着手机看了半个多小时，眼睛又干又涩，最后终于控制不住，食指点击屏幕将账号拉出了黑名单。

　　点完便将手机盖上。

　　没了手机这点微弱的光芒，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

　　程棉不知道自己昨晚是几点才睡着的，但一定睡得晚。

　　到了早上九点她都没有要起的迹象。

　　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她脑子迷迷糊糊，眼睛都没睁开，怕对方等不及，先喊出：“请稍等，马上。”

　　喊完，外套都没带一件，踩着拖鞋去开门。

　　“还没起呢？”

　　程棉站了会，眼睛逐渐变得清明，看着站在门边提着两个大包的文思安，她有些意外：“思安姐，有事吗？”

　　“没什么事，来给你送点东西。”文思安抬了一下手里的包：“这是我以前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很多都没有拆封的，就是怀了沐沐后就不怎么用了，想着放着也是浪费，给你拿过来。”

　　“化妆品？”程棉有些为难：“可我也不怎么化妆啊。”

　　这些东西放在她这纯属是浪费。

　　“你不化妆吗？”文思安有些不相信：“平时淡妆都不化一个？”

　　她不可思议的语气让程棉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摇头：“不化。”

　　“你是不会化妆吗？”文思安又问。

　　程棉浅笑着：“不太会。”

　　“那我给你化。”文思安突然来了干劲：“反正沐沐被我爸妈他们带集市上玩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我化妆的手艺也不错，试试？”

　　“不了吧，思安姐。”

　　“试试吧。”文思安直接走进了房间，把化妆包放在桌子上，双手按住程棉的肩膀将她按坐在床上：“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程棉被惊了一下：“没有。”

　　“那就别动。”

　　怕她觉得自己对她的化妆有迟疑，程棉真的没动了。

　　文思安的化妆技术一直很好，她从小就爱捣鼓这些，在她印象里文思安从小到大，不管是穿着打扮，都是小镇那群孩子里最时髦的一个。

　　可现在脸上比上学时都还要朴素。

　　她动作熟练，程棉就坐着，什么都不干，她化的应该是简单的淡妆，没花多少功夫就把镜子举到她面前。

　　“这化点妆，人都精神了不少。”

　　程棉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的妆容让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了点变化，但具体什么变化她又说不出来。

　　或许真的如文思安所说的那样，气色好了不少。

　　她突然记起：“我没洗脸。”

　　“没事，我刚刚用湿纸巾帮你擦了下。”文思安偏头仔细打量着她：“我记得以前奶奶就常说棉棉是我们这辈孩子里最漂亮的一个，长得清秀，性格又文静，我小时候也一直觉得你长得很好看。”

　　“是吗？”

　　文思安：“是啊，皮肤好，脸小，眼睛大，鼻子又挺又小巧的。”

　　程棉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有些不信她的夸赞。

　　准确来说她是习惯性否认任何人对她的夸赞。

　　她经常听到有人说绵绵越长越漂亮之类的话，但程棉从来没感到过欣喜，时至今日她都觉得那是客套话。

　　她的长相跟性格一般，普通至极，丝毫不出彩。

　　“你空了的时候可以学着画一下”文思安收拾着化妆的工具：“你从小人就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这个你学起来也容易。”

　　程棉点头，觉得思安姐说话夸人真的很厉害。

　　能把一无是处的她夸成这样。

　　程棉跟文思安下楼时撞见了拿着个拨浪鼓玩得嘴角咧到耳朵根的文思景。

　　文思安摇头吐槽：“给沐沐买的玩具，她没怎么玩过，你思景哥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想起这几天文思景一直乐此不疲地捣鼓着沐沐的各种玩具的执着劲，程棉不由一笑。

　　“程棉。”文思景注意到了下楼的两人，目光第一时间被程棉抓住：“你今天看着有点不一样啊。”

　　程棉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脸颊：“有吗？”

　　文思安笑着抬了下头：“能看出哪不一样吗？”

　　“抹口红了。”文思景笃定道。

　　文思安感到一阵无语：“你也就能看出点这个了。”

　　程棉只是静静听，时不时笑一笑，全程没搭话。

　　“江时漾呢？走了吗？”

　　这个问题使得程棉的头抬了起来，恰巧文思景拿着拨浪鼓往前指了一下。

　　“那儿呢。”

　　程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站在院子墙角，背对着众人的江时漾。

　　“江时漾，”文思安喊了他一声：“在那站着干什么？”

　　江时漾闻声回了头，看了眼三人，先转身把手中的烟按灭在花坛的泥土里，随后悠哉地拎着熄灭的烟头朝几人靠近。

　　“抽根烟。”

　　“你那哪是抽一根啊。”文思景晃着拨浪鼓揭他的短：“站那两小时抽了三根。”

　　文思安：“江时漾，你烟瘾有点重啊。”

　　“习惯了。”

　　江时漾往程棉跟前走了几步，程棉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脚步往后移了点。

　　江时漾貌似也是察觉到了她的举动，在离她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住脚，目光透过她往后看，随后提起烟头微抬了一下手将烟头扔出。

　　程棉转头才发现，自己背后有个垃圾桶。

　　他瞄得准，烟头准确无误地掉进了垃圾桶中。

　　程棉顿时为刚才的过度反应而感到尴尬，再次转回头注意到江时漾的视线没放在自己身上，而是夺了文思景手里的拨浪鼓。

　　拨浪鼓被抢走，文思景伸手够了两下没夺回来，只有放弃，看了眼旁边的垃圾桶说：“我记得我以前也偷着抽过烟，后来被文思安告密，我爸妈连夜从工作的地方跑回来把我关在房间子里拿棍子抽了一夜。”

　　这事程棉记得，文思景为了表示抗议还绝了三天食，实则是每天让程棉偷偷往他窗户里塞零食。

　　她被文思安撞见过几次，但文思安没有揭穿，只是说了句“幼稚”。

　　后来见实在没人搭理文思景觉得无趣，自己坐回了饭桌。

　　“我记得当时我还绝食了。”文思景说。

　　文思安轻笑了一声：“你那哪是绝食，我们都知道你让棉棉给你往窗户里塞东西，还用的人家的零花钱。”

　　文思景听着有些惊：“我说当时怎么没人搭理我，程棉，你小时候还玩告状这一套。”

　　程棉心头一跳，抬头看着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没人告你的密。”文思安在他胳膊上打了两下：“是你自己，大半夜躲房间里啃东西，跟个老鼠一样，谁听不见啊，家里除了棉棉愿意听你的话，给你带东西，谁还愿意搭理你。”

　　文思安三言两语解释清了误会，程棉提起的那口气松了下来。

　　“不过江时漾，我记得以前你高中暑假回来玩的时候就开始抽烟了。”文思安好奇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的这个？”

　　江时漾想了想：“差不多初中。”

　　“初几？”

　　“记不清。”

　　文思景觉得不公：“你妈都没管一下？”

　　江时漾摇了下头，淡定如常道：“我那时候没人管，自由惯了。”

　　“没事。”文思安说：“以后交女朋友就有人管了。”

　　文思景突然笑了声：“他差点就被人管了，只是在关键时刻吹了，不过加把劲，你能行。”

　　“彼此彼此。”江时漾笑了下：“你也快了，听说说王舅妈最近给你介绍了不少相亲对象。”

　　文思景一听，脸色骤变：“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文思安也催促了一句：“你好意思说他，你也抓紧时间找个女朋友。”

　　从文思景黑如锅底的脸上程棉看出他也逃不过相亲的命。

　　相比自己，文思景还要大四岁，即将奔三，不用想也知道王慧有多着急他这婚姻大事。

　　“对了，棉棉，你和小张聊的怎么样了？”

　　面对文思安突如其来的提问，程棉完全没反应过来：“谁？”

　　“你姐夫同事啊，”文思安说：“昨天我看见我妈把微信推给你了呀，你们还没开始聊吗？”

　　这么一提醒程棉记起来了，是王慧说的相亲对象，也不算是相亲对象，就让多聊聊。

　　程棉昨天晚上推脱不过加了，对方是早上才同意的，双方都没有发消息。

　　程棉想，对方这个微信加的可能也并不怎么情愿，估计也是被家中的哪个长辈强制执行的。

　　“聊了。”

　　“聊得怎么样了？”

　　“还好。”

　　程棉含糊地说了句，怕她再继续追问，程棉转移话题，迅速看了一眼手机：“这个点了，得准备做午饭了吧。”

　　文思安听完，也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是该做饭了，今天少煮一份饭，江时漾不在家吃。”

　　“要出去吗？”

　　程棉听着抬头去看江时漾。

　　他垂着目，视线落在手里拨浪鼓的花纹上，显然，她没有要回答自己疑问的意思。

　　“陆千不是让他一块上街上他开的小餐馆吃饭么。”文思安说：“一大早陆千就来喊人了。”

　　“你们不去尝尝？”江时漾终于开了口。

　　“算了，带着小孩出去吃饭挺麻烦的，沐沐现在上桌吃个饭跟打仗一样，弄得到处都是。”文思安笑道：“再说他那家店去年开的，都去吃过好几回了。”

　　说着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程棉：“棉棉可以一起去，你没去过吧。”

　　“我吗？”程棉拒绝着：“我就不去了吧。”

　　“去尝一下吧，他们店里菜的味道还不错。”文思安说。

　　“确实。”文思景也附和了句。

　　程棉静了会，见推脱不过就点了下头。

　　外面要比家里要冷上几度，程棉围了条厚实的毛巾，半张脸藏在里面。

　　藏一会儿就觉得闷，时不时仰起头大呼一口气。

　　“走。”

　　江时漾换好衣服走过来。

　　“去找陆千？”程棉问。

　　“他来找我们。”江时漾说：“我先去把车开出来。”

　　他停顿了会：“你先在这等着。”

　　门口停了两辆车，一辆是文意的，还有一辆她见文思景开过，应该是他的。

　　但听江时漾的意思，他也是开车回来的：“你车停得很远吗？”

　　“不想等？”江时漾双手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声音里没带多少情绪：“想回去了？”

　　程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到那去。

　　“你很不想出去吃饭？”江时漾：“是想多在思安姐那了解一下同事小张？

　　程棉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又问：“你们聊得挺好？”

　　自己撒出去的慌要自己圆回来，程棉硬着头皮说：“还可以。”

　　江时漾转了头，留下一句：“恭喜。”

　　见他走，程棉慢步跟上去。

　　他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转了头。

　　“不想去就不去，回去吧。”

　　程棉看着他：“我跟你一起去开车吧，一会儿你再倒回来挺麻烦的。”

　　江时漾静了几秒，没再回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程棉也加快速度，跟上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