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团顶流再就业》梅雨季

42、40、惊喜

　　影片从一把地面上的腰刀拉开序幕。
　　两只铁靴前后迈过雪亮刀刃，甲胄俱全的士兵弯腰将长刀捡起，和许许多多其他的武器扔在一起，厮杀渐止，赤朱宫墙相夹的狭窄甬道上，死伤枕籍，死去和活着的人脸上俱是麻木。
　　天色阴晦，黑云层叠，大雪已至。
　　飘散的霰雪中，黑色官靴踏破微凝血泊，融化的血珠溅染青色官袍衣角，镜头上摇，年轻文官的脸比雪更白，瞳色黑沉，眉眼紧蹙，唇角抿起，脚步匆匆。小内侍战战兢兢躬身在前为他引路，背后有人叫他——“蕴之！谢御史！”
　　他倏然转身，警惕戒备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直到看清来人，眉心纹路稍稍松开，笔直的腰背松弛下来，微微一笑，弯腰微揖，起身已是从容矜持：“齐将军。”
　　楚河汉界隔开两军对垒，拈子的手横过棋盘，漫不经心将军，随着棋子落下，烟火市井与寂寥宫苑交错。春花灼灼，落英漫天，绚烂花朵随风落下，前一刻是锦绣衣裳，下一刻便是脏污破裙；腼腆男人递送出木钗，再出现时却在僵卧的死人紧握的掌中；少女笑声如铃，向着如意郎君抛出锦帕，却落在尘土中，继而被铁靴踩踏；少年人意气昂扬，开弓如满月，利箭射出，血肉之躯成了草靶。
　　镜头闪过，檐角飞翘，朱柱白壁，青瓦丹楹，殿堂高深，朱紫纵列朝拜，年轻的君王拂袖转身坐下，史官伏案蘸墨，记录下全新的历史。
　　“这个应该是谢涵吧。”
　　“应该是宫变之后谢涵入宫那段。”
　　“这个演员不错啊，就这么一分钟的镜头，但是就把那种味道演出来了。”
　　“新人很不错啊。”
　　“你们就这么稳得住吗？没人说说这个谢涵多好看？”
　　“这腰，这身条，陈狗挑人一如既往稳定。”
　　“陈狗上哪儿挑的演员？风华奢侈啊，这张脸当演员真的浪费啊，当idol早出头了。”
　　“这什么完蛋审美？当idol？！疯了吧？！”
　　“我倒觉得没说错啊，看定妆照，腰带一勒，小腰细得哟，嘶哈嘶哈，口水。”
　　“懂了，在你XP上蹦迪对吧？”
　　“LSP嘴脸收一收收一收。”
　　“喂喂，一一零吗？”
　　从演员的演技一路扯到演员的身材，楼歪得无可救药堪称丝滑。不过这也是当代网友的通病，你跟他说城门楼子他和你扯胯骨轴子。谢予乐关掉网页——这是求璆上网乱逛时无意中发现的匿名论坛，发言大胆辛辣，点评到位精确，不太适合玻璃心与自恋狂，但是意外很对他的胃口。
　　目前为止，网友们对谢予乐堪称宽容，一方面两段片花拢共不超过两分钟的表演谁都说不出什么，另一方面——这个神秘的新人别说作品，连微博账号都没有，倒是陆陆续续有几个高仿号出现，不过很快就被一一证伪——风华官博亲自下场：“我司艺人谢予乐目前尚未开通微博账号，如有冒充，我司将保护艺人权益，严肃追究其法律责任。”
　　通稿发出的两个小时后，谢予乐就开通了微博账号，首页干净得可怜，名字是直白的谢予乐三个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连自拍都没发一张——求璆倒是说帮他拍，谢予乐讲，要珍惜现在他还能自由选择露脸与否的权利，否则等剧播出，哪怕是个十八线小演员，出门上街也得常备帽子和口罩。
　　“我该说你自信还是该说你自负啊？”求璆揶揄道，“还常备帽子口罩——有那么多人认识你？”
　　谢予乐躺在沙发上盯天花板，枕着胳膊，空着的手搭在肚子上，有一搭没一搭断断续续哼着莫名的旋律，听到发小吐槽也只是懒懒回答：“不信拉倒。”当年他刚爆红那时候没经验，就戴顶鸭舌帽大喇喇上街，然后被迫和粉丝上演了一回生死时速。
　　经验过于刻骨铭心，导致现在都心有余悸。
　　他手速飞快地发出第一条微博，按照宣发要求转发了《燕都》片花，发完就扔了手机开电脑肝老头环去了，因此对之后微博上的小小热度自然也一无所知。
　　他前脚开通账号转发片花，后脚勤勤恳恳称责称职的风华官博就转发了谢予乐的微博，还认认真真给艺人做宣传：“我司艺人谢予乐参演<燕都风华>，饰演谢涵一角。”
　　不少好奇网友顺着网线爬到谢予乐热气腾腾的三无账号里，很快就被新时代的落后生洗刷三观——没自拍，没vlog，自然也没有各种小作文，除了转发的片花之外，就是一条干巴巴的“Hi，我是谢予乐，欢迎来到我的微博”——一看就是系统自动发送的那种。
　　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些乐子人按捺不住最先下场。
　　“这演员和粉丝有仇是吗？”
　　“拒客水平这么次，玩欲擒故纵啊？”
　　“估计正蹲小号看戏吧。”
　　当然也有看不过的正常人激情开麦。
　　“人家一个小演员不想用自己的私人号当公号使用也没什么问题吧？”
　　“笑死，十八线小演员玩拒客是嫌自己不够凉吗？没看风华自己说啊，谢予乐就是新人。”
　　“有些人自己心太脏，就觉得人家和他一样。”
　　有趣的是，谢予乐最初的粉丝就是由这群人组成，并且立场鲜明地分成黑粉和妈粉，前者热衷对谢予乐冷嘲热讽，后者怜惜一个菜鸟新人不容易，主要以鼓励为主。
　　不过是无伤大雅无足轻重的边角，对谢予乐来说，目前这段难得的休息时间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安君齐已经告诉他，新项目基本谈妥，过不了多久，他就得老老实实跟着师兄赵子宽进组。
　　“这个机会很难得，相当难得。”还是那间媲美冷库的办公室，安君齐把消息告诉他，顺便敲打：“人家周总点名要的你，给我老实拍戏，好好表现。”不放心，专门又叮嘱一句：“这回绝对不能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偶像粉丝的事情，”经纪人太阳穴一阵阵跳着疼，拿出毕生耐心：“听见没有？这个组可不是先前，一个剧组里百来号人，你搞点事情出来，当天晚上就能传遍娱乐圈。”
　　安君齐盯着谢予乐，相当不放心：“你不想刚出道就留下什么终身难忘的黑历史吧？”
　　谢予乐僵着脸干笑两声，“绝对不想。”他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保证：“这次绝对跟着宽哥好好拍戏。”觑一眼男人的脸色，机灵地补了三个字：“不搞事。”
　　安君齐揉着额角，挥挥手算是放谢予乐一马。小演员从经纪人手里侥幸逃生，还在欢喜，瞥到电脑桌面按下暂停键的视频画面，有点惊讶：“齐哥，你在看陈导的采访啊？”
　　经纪人“嗯”了声：“严格讲，是剧组的采访，有陈振和几个主演。”随手按了播放，画面又重新动起来。他瞥谢予乐，没说原本《燕都》剧组还有意想请谢予乐一起参加采访，结果被男主陈宇航的团队给拦下来了。
　　无声轻嗤，他知道对面的意思，不过就是相当老套且无聊的防爆而已。不过安君齐确实也没打算让谢予乐同《燕都风云》，或者说，同陈振走得太近。
　　万物生长靠太阳不假，但是自己就一个扑棱蛾子大小，还非得朝太阳扑，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略略抬头，视线停在屏幕上，又好像穿过屏幕在看什么，那道目光沉沉，仿佛藏着太多晦涩复杂，无法形容，无法诉说的秘密。
　　屏幕中采访的视频仍在继续。
　　一系列客套又平淡的例行问答结束，导播在镜头外做个手势，主持人会意，调整一下坐姿，笑着问陈振：“陈导，拍摄中有什么趣事能和广大网友分享吗？”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没想到导演眨眨眼睛，忽然笑起来：“你不问，我都忘了。”兴致勃勃曲肘往身边的编剧王燕回腰上撞，“燕总，记得那个不？”
　　编剧一脸茫然：“哪个？”
　　“那个，”陈振举起手掌弯曲又竖起，“谢予乐。”
　　这下连王燕回都跟着笑起来：“对对对，小谢挺有意思的。”
　　坐在对面的几个演员面面相觑，由着二位大佬笑得开心，主持人不得不主动解围：“让导演和编剧都笑得这么开心，肯定是很有趣的事情，陈导能分享一下吗？”
　　陈振却卖起了关子，故作神秘：“我这说是说不清楚的，这时候视频应该已经上传了，关注《燕都风云》官博，花絮片花应有尽有。”最后还打了个不高明的广告。
　　采访至此结束。
　　视频黑幕，电脑屏幕映出经纪人和艺人面面相觑的倒影——安君齐深吸口气，靠着椅背再缓缓吐出，保证大脑清醒情绪稳定，才问谢予乐：“你干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干啊？”谢予乐傻了，经纪人表情严肃，他也知道轻重，绞尽脑汁回忆，片刻斩钉截铁说：“我保证除了拍戏多余的什么都没干。”
　　安君齐点点头，不再问他，态度干脆利落：“好。”没半句废话，直接拿手机拨公关部电话：“公关部吗？《燕都风云》刚才的访谈提到了谢予乐，注意监控一下舆论。”
　　而一边的谢予乐已经点开了《燕都风云》的官博，果然，五分钟前更新了一条微博，标题是：“深藏不露的谢大人”，内文只有一个视频。
　　没等经纪人开口，谢予乐就已经点开了——然后他今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傻了。
　　画面里谢予乐，柳珩和求璆在说话。然后求璆拉着柳珩后退，差点就退出了镜头范围。
　　“你干嘛？”
　　“放松。”
　　“一会儿你别叫啊。站远点儿就行。”
　　然后万千网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看似文弱漂亮，矜贵优雅的年轻演员上演跑酷版轻功，惊掉全网下巴。
　　戏服下摆被青年掖进腰带，凌空飞起时，身姿翩然，仿佛那一刻与重力对抗成功，有瞬间停滞，然后才看见他收腿翻身，姿态轻盈，落地轻柔，近乎无声。
　　安君齐僵硬地看完视频，然后发现一分钟前官博新发一条微博，内容非常俏皮：“这个视频来得非常巧，为拍摄花絮放置的固定镜头意外拍下了谢涵不为人知的一面，但遗憾的是谢涵在剧中并没有相关的剧情，不过导演很欣赏咱们谢老师，亲口点评：身手不错！希望下次合作！”
　　安君齐把播放条拉回起点又看了一遍。然后转身看一脸自闭的谢予乐：“谢老师，”端端正正叫他：“我觉得我可能需要一个解释。”
　　他第一百次觉得，当初确实脑子进水才签了谢予乐。
　　“就……棚里太冷了衣服没带够想活动一下。”谢予乐异常老实，“我们也没想到那儿还能有个镜头。”
　　他幽怨地抬头瞄一眼视频，又看一眼安君齐，多少有点委屈又有点无语：“我可从来没有显摆的意思啊！”
　　“……这是好事，”明明什么都没干，但硬生生让经纪人觉得精疲力尽，“不过你要是先跟我说一下可能会更好。”他叹口气，深刻认知到今年的叹气份额可能都耗在这小兔崽子身上，看着谢予乐若有所指地说：“至少别有这种惊喜。”
　　公关部打电话来，声音里一半是高兴一半是莫名其妙：“齐哥，谢老师的数据突然爆了，上升势头非常快！现在怎么办？需要让合作的营销号引导吗？”
　　“暂时不。”安君齐吩咐，“先注意风向，有什么不好的苗头就把火往陈振那儿引。”反正他老人家个头大，一时半会且烧不死，“《燕都》那边知道怎么做。”
　　收了线，安君齐点开视频又看了一遍，末了把一副随时准备夺门而出的谢予乐叫过来：“你这什么样子？我是要吃了你还是怎么着？”
　　谢予乐不畏强权：“我觉得像。”胆大包天补充，“要吃了我。”
　　安君齐似笑非笑：“你这浑身骨头没二两肉的，比羊蝎子差远了，啃你？我还嫌硌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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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游戏更新，作者放肆了
今天该收心了，之后尽量按时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