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团顶流再就业》梅雨季

3、3、风华

　　燕京风华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简称风华，是圈里著名的一朵奇葩。
　　创始人兼董事长刘斐据说祖上是梨园名角，不过他本人是从和娱乐圈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金融起家，90年代纵横堪称世界第九大奇迹的A股未尝一败，千禧年过后，忽然对影视圈有了无穷无尽的兴趣，投了三部电影，亏得险些当裤子，含恨收手，后来总结经验，把锅扣在了导演选角稀烂上。这奇男子幡然醒悟，深感不能再做睁眼瞎，拉了队人马索性做起了演员经纪自产自销，后来摊子越铺越大，现在俨然是圈内标杆经纪公司，旗下艺人拉出来从龙套到大咖应有尽有。
　　助理郑岩敲敲安君齐的办公室门，探头进去提醒他：“安哥，刘总又叫你了。”
　　安君齐在座位上没动，盯着那份贴着谢予乐大头照的资料满脸的若有所思。郑岩不敢催他，过了会儿才听他答非所问似地自言自语：“要么悄无声息地死，要么轰轰烈烈地爆。”
　　“所以，”安君齐把谢予乐资料里的重点全部圈出来，递给一脸看好戏表情的刘斐：“这个谢予乐我实在没把握，不好控制。”
　　刘斐在老板椅里往后一仰，“嚯！”中年人装出一副大惊小怪的怪样子，“还有你安君齐觉得没把握控制不了的人？”
　　“单从履历来说，他的学历已经足够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而不用在，”经纪人瞄了一眼年龄那栏，“26岁才开始闯荡演艺圈。”他冷静地说出堪称死刑判决的结论：“除了一张脸，我暂时看不出他的优点在哪里。”又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可能看起来还挺聪明？”
　　“那你可以直接拒绝啊。”刘斐笑眯眯地说，浑身软得没骨头似地瘫在椅子里，一双散光眼隔着镜片闪闪发光：“你还拿来给我看干什么？我记得拒绝掉不适合的面试者在你的工作范围和权限里吧？”
　　安君齐抿了抿嘴唇。随即掀掀嘴皮啧了声，片刻才不怎么甘心地开口：“怎么说呢，”他的视线落在年轻人俊秀精致的面孔上，忽然想起那个恍若夏夜浮光的微笑，思绪再闪回，没注意把心里话说了出去：“没办法啊，长着这张脸，这就是老天爷赏的金饭碗啊。”
　　刘斐大笑：“哈哈哈哈！”他笑得差点从椅子里滑到桌子底下，“难得！居然有你这个死颜狗没话说的时候！”
　　“很聪明，反应相当快，脸生得好，手长脚长，个子高，比例好，身条瘦，但是并不排骨。形象塑造得好，很容易打开局面。”安君齐对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他耸耸肩，继续往下说：“如果他年纪稍小点，哪怕刚大学毕业呢，我就是抢也要抢回来。”
　　刘斐说：“结果现在人家年纪大了你就不想抢了吧？”啧啧两声，“现在怎么说来着？”声音铿锵有力：“渣男。”
　　安君齐忍了忍，没被不靠谱的老板带节奏，“这是一方面的原因。”他非常坦然：“必须承认他的年龄在目前的市场就是最大的劣势。如果以这一点作为考虑，谢予乐的优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听起来拒签的理由好像更充分了。”刘斐伸手将资料拿过来，端详片刻，先前懒散戏谑的表情消散不少，总算有了谈正事的样子。“不过这应该不是你犹豫的原因。”
　　“虽然还没什么证据能支持我的判断，”安君齐的视线在谢予乐的照片上停顿片刻，托着下巴说，“不过他实在是一个很容易吸引到注意力，抓住眼球的人。”
　　刘斐屈起两根手指敲了敲桌面，“如果你有这样的感觉，”风华的老板干脆地说，“那就收进来。”他交叉十指放在小腹上，表情轻松，带着一丝无所谓地说：“签艺人也要赌的嘛，赌石赌石——”
　　“玩儿的就是心跳。”安君齐截了刘斐的话，“对吧？”
　　“哈哈哈哈。”刘斐大笑，笑完了赶人走：“行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就不过问了。”想想还有几句没说完：“这次面试就过了他一个？”
　　“只打算走演员这条路的只有他。”安君齐沉吟：“其余的有几个小孩子素质不错，周生想要好好调教几年，接申晓他们的班。”
　　刘斐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行。”末了多嘱咐一句：“小孩子调皮，周生严厉些不是坏事。”说完心有戚戚焉：“江之舟的事知道吧？华星现在到处撒钱，拼命压热搜，一个公司的师兄弟都叫他坑了。”
　　说到正事，安君齐立刻把谢予乐扔到脑后。
　　从嘉临园出来，谢予乐直奔求璆家。
　　大学毕业以后求璆靠上学期间到处写稿当枪手攒下的积蓄买了房子，俨然经济独立自己当家做主。后来谢予乐请了理财顾问做投资，求璆果断蹭了发小的便宜，早同龄人二十年实现财务自由，如今不思进取混吃等死。
　　一百来平的四居室，求璆自己盯着装修，高度极简，深深浅浅的蓝白灰，绿色植物点缀其中，简直清爽过分。将将入夏的天气，窝在榻榻米上吹风，两个懒得出门的年轻人一人一身棉麻短衣，彻底暴露出人后不修边幅的嘴脸。
　　“行了。”求璆一目十行地看完合同，递给谢予乐，懒洋洋打哈欠，末了拖着腔说：“不算坑，也谈不上有良心，本朝合格资本家的基本表现。”
　　“我自己也觉得还行。”谢予乐嘴里含着颗大樱桃，声音含含糊糊：“和JS那扒皮一比，简直能说是娱乐圈良心。”
　　“那你还在JS一呆十年。”求璆呵呵一声，决定对某人的双标不予置评：“群美环绕，就差乐不思蜀。”
　　“啧啧啧，”谢予乐把樱桃咽下去，冲发小翻出个英俊的白眼，“这文化人就是不一样，损人不见血啊。”
　　求璆抓了抱枕朝谢予乐丢过去：“说人话。”
　　“没有意外的话，”谢予乐投喂了发小一颗樱桃，垂眼看他，“我应该会签合同。”
　　“你从JS回来，我以为要么是休息，要么干脆找点有意思的事干。”求璆脸上嬉闹的神色一扫而空，“但是绝对没想过你居然会对国内的演艺，”故意重重地念了另一个发音，“圈，感兴趣。”
　　“大概是因为我低估了自己对镁光灯和镜头的怀念吧。”谢予乐装作没发现发小的恶趣味，抽出湿纸巾低头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不知道是说给发小，还是说给自己听：“累到吐血，晨昏颠倒，没有隐私，我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受够了。”
　　但当他回国不久意外混了一回群演之后，竟然发现自己重新对镜头之下的世界燃起兴趣，这是与舞台相同又不同的领域，谢予乐注视着那些发生在镁光灯，收音器，高清摄像机之下的故事时，从心底窜起的颤栗感让年轻人浑身发麻。
　　那一刻，谢予乐确信自己找到了未来的道路——他想当演员。
　　“结果你在我家抠脚三个月以后居然跑去给风华投简历。”求璆叹了口气，“你也真是太有出息了。”
　　“哦，”谢予乐轻描淡写地说，“我怎么可能只投了风华。”给发小扳着指头数：“还有华星和新艺。”
　　求璆挑了挑眉，“行，”他说，“有出息，目标包揽贵圈前三。”然后慢悠悠地问，“把那两家拒绝你的理由说来听听？”
　　谢予乐打个哈欠，百无聊赖地开口：“还能有什么理由？”想起那两封不走心的电子邮件，后槽牙发痒，“一个说我不是专业院校毕业不符合要求，另一个说我不符合他们的要求。”
　　“真有意思。”求璆评论道：“看来还是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的人符合他们的要求，”这人嘴毒起来无人能及：“可惜个个九漏鱼三千常用字都认不全。”
　　谢予乐哈哈大笑，眉眼弯弯，揽过发小肩膀：“以后我要出名了，”突发奇想，“求璆，你就来给我做助理吧！”
　　发小斜睨他一眼，“免了。”某知名大学法学专业毕业生，前司法考试合格者冷酷地回答道：“就你那爱招事儿的体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年轻人笑得倒在了一起。
　　安君齐毫不意外能接到谢予乐的电话——哪怕他正打算出门。对方在电话里客气地告诉他，已经考虑好了。
　　“明天上午十点在公司签约，没问题吧？”虽然是疑问句的句式，但安君齐明摆着是肯定句的语气，“正好你也可以和同期生见见面。”
　　谢予乐没意见：“好的。”回答得很痛快：“方便告诉我一共有几个人签约吗？”
　　“加你一起七个人。”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安君齐回答得干脆利落：“不过其他几个都打算走偶像团队这条路，想做演员的，”经纪人微妙地停顿一下，似乎笑了笑，“就你一个人。”
　　“好的，”谢予乐不打算在电话里和安君齐讨论这个问题，“明天见。”说完立刻潇洒地挂断电话。
　　冷不防居然被一个自家旗下还没签约的小艺人挂了电话，安君齐挑了挑眉头，忍不住回忆起上一个敢挂他电话的人现在哪儿——结果年代太过久远，实在没想起来。风华的金牌经纪人哼了一声，懒得和这朵“奇葩”计较，拉开车门，叫助理开车：“直接去赵子宽那儿。”
　　郑岩一边开车一边从车内后视镜看自家上司，小心翼翼地说：“宽哥这两天好像在赶戏……”
　　车厢里阴暗，助理也就没看见安君齐嘴角的冷笑，只听他带着笑意声音轻柔，还当此人心情不错：“我上回探班还是他们刚开镜那会儿，再不去，你宽哥回来还不抱怨我这个当经纪人对他关心少了？”
　　确实是管少了，所以给他养出一副惹是生非的胆子出来。想着狗仔送来的东西，安君齐简直想把这糟心货丢到燕郊外让他自生自灭，再开口就有些不耐烦：“快点，下午回来还有事。”
　　这些暂时和谢予乐都没关系。他挂了电话转身就拖就快化在榻榻米上的发小出门：“球球，今天出门吃好吃的去！”
　　求璆懒洋洋地表示并不想动，“签JS也不见你这么兴奋啊？”顺着谢予乐的手劲儿坐起来，一脸拒绝：“你拿白金唱片那会儿，我看你也没什么反应啊。”
　　“那时候就快累死了，跑完通告就忙着睡觉，连饭都不想吃。”谢予乐表示拒绝回忆当年的黑暗过往，“现在这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能一样么？”
　　当谢予乐意志坚定想要做成某事的时候，没有不成功的。身为发小的求璆对此深有体会。他叹了口气，还是站起来去洗澡换衣服——懒在家里是一回事，出门是另一回事。
　　等两个人收拾好，出门开车，到地方点餐，然后吃到嘴里已经是一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谢予乐盯着人模狗样相当唬人的发小——和他出门前简直是两个人——突发奇想：“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球球，你最近没什么要忙的吧？”
　　“我连律师证年检都懒得去，你觉得我有什么要忙的？”求璆说完警惕地看了谢予乐一眼，“说吧，”他干脆放下筷子，双手抱臂，就差站起来居高临下：“你大少爷又想干什么？”
　　谢予乐把腰板一挺，端正脸色，就差个话筒搁嘴边：“求先生，我郑重向您发出邀请——担任我的助理兼公关兼商务兼法律顾问。”
　　求璆叹为观止：“谢予乐，你干脆改名叫谢扒皮好了！”掀起眼皮撩了正在作妖的发小一眼，呵呵：“我疯了才答应你。”
　　“初始工资暂定六千，五险一金，”谢予乐无视求璆的拒绝，发挥毕生演技，自顾自往下说：“节假日嘛灵活调配。”说完了才换上谄媚面孔：“球球！你忍心看你最好的朋友，兄弟就这么孤苦无依地，孤独踏入这个吃人不眨眼的名利场吗？！”他控诉：“难道你就这么心狠？！”
　　“不错。”这回求璆连眼色都懒得给这个人来疯：“看来JS的舞台素养教育是真不错。想必你宝刀未老，随时还能再演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