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月亮》古旦

21、第二十一章

　　兜兜转转，郑亚楠还是来到了C城。
　　年少时无法挣脱的樊笼，等到了现在，等到有足够能力时，留在原地的已经只剩她自己。
　　世界上唯一能让人不能释怀的就是遗憾，但她的遗憾似乎更像陈年暗疮，只是在那儿，看得见摸得着，却已经没有了皮肤的温度。
　　如果不是那晚的电话，家里到现在都可能没人知道她和李不言的关系。
　　高二下的时候，两人已经分开有一段时间了。
　　但某一天，母亲突然在家里接到一个电话，听完之后脸色十分差，并且从那以后总是特别关注郑亚楠身边的朋友。
　　如此反复后，郑亚楠也察觉了些什么，她问，妈，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母亲只说没事。
　　一段时间后，她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大致意思是，对不起，自己的日记被发现了，她妈妈过于紧张，可能做了一些比较冲动的事。
　　原来是这样，绝口不提的过往，因为一个滑稽的巧合，一个阴差阳错，还是暴露在了阳光下。
　　郑亚楠没有回复。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越在乎什么，就越要证明什么。
　　郑女士那段时间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让郑亚楠改为了走读，并且每天接送她，好在，谁都没有主动提及这件事，郑女士脆弱敏感的神经也因此冷静下来。
　　不过这根刺还是扎在那儿了。
　　大学毕业后一两年，母亲给自己介绍了不少相亲对象，不过那个时候，先不说本人没有恋爱意愿，刚刚有起色的工作也让她无暇分身。
　　时间一久，免不了摩擦，饭桌上母亲发了火，也因为那天，郑亚楠突然感到疲于应付，所以她说，你不是知道吗？
　　良久，没人说话，母亲一开始是默默流泪，后面是痛心疾首的恸哭，父亲一面不解一面让郑亚楠赶紧道歉，但这一次，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离开了饭桌。
　　从那以后，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间更少了，郑亚楠不是没有看到母亲的憔悴，但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天还没办法剖开自己聊起过去，她就不可能真正放下。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郑爸只得看着母女两人较劲，也就有了郑亚楠离开前的饭局。
　　那天郑亚楠想只要母亲不再提之前的事，哪怕是相亲，她也可以随口应下，后面糊弄过去就好了，但是似乎自己的执着跟母亲一脉相承，母亲看着她只要一个结果。
　　郑亚楠说不出，也没法说出违背良心的话，她选择转身离开。
　　而母亲说出的那个人，C城。
　　不知道母亲还了解多少，郑亚楠意识到这些年的心平气和原来几乎就是一个笑话，或许，当年的事情，母亲的了解远比自己想象的多。
　　但是打破这一切平衡的，只有一个人，那三个字对母亲来讲是难以开口，难以置信，而加剧那根刺生长的，只是因为李不言回国了。
　　高中最后听到的消息，就是李不言跟母亲一起出国。
　　时隔三年，在郑亚楠以为自己不会再为当年的事情情绪激动时，在听到母亲透露出的消息时，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只想着再见一面。
　　无论对方是否还在乎，我只要远远看她一眼就好，知道她这些年到底过得好不好，这就够了。
　　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郑亚楠几乎是立马有了离开的冲动，但显然，母亲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
　　现在还不行。
　　凑巧的是，周一开会时公司提出有到C城总公司学习的名额，郑亚楠毫不犹豫的跟部长报了名。
　　郑亚楠为了避免临行前的闹剧，选择了隐瞒。
　　回去收拾行李那天，母亲似有所感，在客厅把电视声音调到了最小，听着她一点点把东西往行李箱里面塞。
　　终于对她下达了自最后通牒，采用如果就句式，短信劝阻，得到郑亚楠轻描淡写的回应。
　　七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
　　曾经身边朋友不断的人开始变得独来独往，曾经认为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莫名其妙关系亲密。
　　而郑亚楠两者都不是，她清楚知道随着时间流逝，自己仍旧被困在了那年，从那一天开始，她的世界便按下了暂停键。
　　她联系了C城目前唯一的人脉，姑且到现在还算朋友的人，陈熙。
　　对方很快接通了电话，两人聊着，便敲定了第二天的饭局。
　　郑亚楠随后想到对方很有可能并非一人赴约，于是开始有些后悔，但一旦跟过往产生了关联，自己建立很久的心防，必定会层层崩塌。
　　果然陈熙发来信息，
　　“陈可跟我一起的，她说很久没见你了，大家一起吃个饭”
　　“行，你做东，你说了算”。
　　于是，第二天原本打算穿着随意的郑亚楠本人，临出门又改了主意，认真打扮了下，大概，不想透露出自己这几年过得并不算太好，装还是得装一下的。
　　她提前到了预定的包间，请客的人却卡点到。
　　郑亚楠心想，这人还是没变，上学时就这样。
　　菜陆续上齐。
　　“老郑，好久不见，我先敬你一杯”
　　旁边的陈可也举起了杯子，
　　“叮~”
　　好像是时间回到过去的信号。
　　“咱们念高中的时候好像还在昨天，但是一转眼已经毕业好几年了”
　　“老郑，你好像瘦了”
　　“是吗？最近在努力维持身材，现在可没读书那会儿的代谢水平了，一不注意就会长肉”
　　寒暄了不少，陈可适时打断了两人，众人动筷。
　　一边吃一边喝酒，不知不觉有了些醉意。
　　“老郑啊，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跟李不言，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这个禁忌的名字，终于伴随着酒意，从对方嘴里吐出来。
　　郑亚楠抱着的那点私心此刻袒露无遗，于是她问道
　　“她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理智尚存的陈可及时制止了陈熙即将说出的话，她看着郑亚楠说道
　　“你如果在意的话，那就自己亲自去问她吧”
　　然后发给了郑亚楠一个地址。
　　竟然离这儿不远。
　　饭局结束后，对面两人打了个车回去，临行前陈熙还在嘟囔着“下次再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