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红》迟光醉

3、约定

　　许寒洋还杵在原地，脸色奇差，显然很烦躁。

　　他心内并无纠结，反而很澄明，那天车停在人行横道前，看到她撑着破伞匆匆奔过，半边被淋湿了，他记忆有些恍惚，去给她送伞的确有弥补缺憾的心理，但这种代偿的感觉只是那一瞬。她与青红长相气质都迥异，不可能有模糊的替代。这些在他没联系她的那一个月里都想得很明白，他想坦白给她，却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一下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梁茉回到家，梁妈妈端出莲子羹给她，一瞬间她有点眼眶湿润，刚才没吃几口就出去接电话了，这会儿还真觉得饥肠辘辘的。

　　等梁妈妈睡下之后，梁茉打扫了卫生，然后提溜着几个垃圾袋下楼，一一扔进了垃圾房，转身的时候，看到几步远处许寒洋修长的身影倚在车上，正看着她，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梁茉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语气平静地说：“喝酒了，就别开车了。”

　　许寒洋赶紧直起身：“嗯，没开，代驾过来的。”

　　“早点回去休息吧，拜拜了。”梁茉说完转身想走，许寒洋一下拽住她：“梁茉，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她看着他，到底松了口：“请说吧。”

　　许寒洋微微抬了抬双臂：“让我抱抱你，我心里好难受。”

　　梁茉皱了皱眉：“5分钟倒计时。”

　　许寒洋伸手将她捞进怀里，装傻地问：“抱5分钟？”

　　梁茉没理会他也没挣开，声音很冷静：“许寒洋，还记得上次我说起家乡的梅林吗，其实后来，我爸在摘梅时失足去世了，我妈得了抑郁，后来又患了轻度老年痴呆，为了照顾她，我离职在家接活做。一旦我不码字，就意味着要开始消耗不多的积蓄，情绪平稳对我很重要，你看今晚的稿子就因为心情原因要被拖到明天。所以，舒适的恋爱关系我接受，但别的花样我真的玩不起！所以算了吧……”

　　“玩？你这样想？”他松开了一些，转为面对面的姿势，“或许你以前经常对自己说算了吧，也就真的算了，但现在你也想这么对我，我不同意，梁茉！我以为我问心无愧，才想对你全然的坦白，的确，那天你冒雨冲过人行道的某个瞬间让我想起青红，但那只是让我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你而已，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我喜欢的是你，唯一的你，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梁茉？”

　　梁茉她扭开头，矫情地挣了挣他的手：“感觉不出来，除非你把公司名改成梁茉瓷苑。”

　　许寒洋没有放手，反而拽紧一些：“其实，叫青红并非因为她，但如果你想改，我明天就去改。”

　　梁茉有些无语：“可别了，你总不能换一个女朋友就改一次公司名字吧？”

　　“不换了。”许寒洋将她拉进怀里。

　　“喂，我还没同意呢，我要考察。”

　　“可以，多久都没关系，但是我要申明，我们现在只是冷静期，不是分手昂。刚才在江边都被你亲了，想算了可没那么容易！”

　　梁茉哭笑不得，这是被帅哥讹上了吗？

　　——

　　几天后，梁茉接到一家叫大泽集团的HR的来电，对方称公司品牌总非常欣赏她的文案，想挖她过去，并且开出的薪资令她一度以为接到诈骗电话。

　　梁茉去查了那家公司，竟然是一家专注智能领域的上市公司，说实话，梁茉之前文案和这个领域几乎没有相关度，哪来欣赏一说。

　　直到面谈之后，才相信这馅饼真的是砸向她的，她疑惑，但品牌总就说很欣赏她！大泽品牌总在行业内很有威信，对她以后的职业发展必定有帮助，关键是开出的工资已经够给梁妈妈请一个很好的保姆了。

　　梁茉找苏栗聊了聊，也没考虑太久就答应去了，她想大不了再退回以前状态，而且晚上依然可以接点别的活。

　　适应了两周，梁茉觉得一切都挺满意，就开始着手给妈妈找保姆，通过中介选了几个，打算在周末面试一下。

　　不想这周五的时候，她被通知去董事长办公室，资历两周的她，在一圈两年以上老员工的注视下，有些忐忑地跟着秘书去了总裁办，但董事长却颇为客气，笑着请她坐。

　　董事长大概五十几岁的样子，背挺得笔直，很健朗，笑起来的样子让她觉得有些眼熟……对了，员工培训的时候说到董事长叫——许贺峤，等等，梁茉突然有某种预感！

　　果然，董事长开口说：“小梁是吧，我听寒洋说，你妈妈身体有些不适。”

　　“嗯是的，今年好些了。”

　　“是这样小梁，公司这几年呢一直在深耕高端智慧疗养项目，现在全国一二线城市都有分布，里面配置大泽研发的智能设备，还有顶尖的医生团队，回头让你妈妈住进去，一定能帮助恢复，费用嘛，员工价，你请保姆的钱肯定够了。”

　　梁茉静静听着，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情绪，比感动更为深沉，几乎让她哽咽，

　　见她不说话，许贺峤又说：“哦对了，手机上可以24小时查看你妈妈的情况，想她了随时可以去看她，提前预约就可以，寒洋都会交待好的。”

　　“谢谢董事长，您是许总的父亲吧？”

　　许贺峤一听，哈哈笑了起来：“哈哈哈是啊，这小子终于混成许总了啊！”

　　梁茉笑着应和着：“许总很厉害的，他对传统文化的研究很深刻，我很敬佩他的专业性。”

　　“这话你说给寒洋听，他肯定爱听。”许贺峤哈哈笑了起来。

　　梁茉有点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头。

　　“哎，寒洋这孩子从小有主见，我一直太由着他些了，还好有他大哥帮着我打理公司。这小子前两年还说自己是不婚主义，你是他第一个跟我们说喜欢的女孩。”许贺峤满眼欣慰和满意。

　　梁茉脸更红了：“董事长，我和许总……”

　　许贺峤笑着摆摆手：“哈哈哈，不用和我说细节，年轻人的恋爱你们自己去谈吧，先这样，你先去忙，你妈妈的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一会我让秘书协助你办手续。”

　　梁茉欠身道谢，走出办公室时已经是午餐时间，她食指抠着手机壳，想着要不要发个信息向许寒洋道谢，上次之后，他约了她几次，她都推了，在考察期结束前谨防沉迷。于是就变成了他每天比闹钟还准时的微信问候。

　　正在此时，苏栗电话打了进来：“喂，茉茉，你面试保姆是约在周六还是周日啊，我排下时间。”原本梁茉约了苏栗一起过来把关。

　　“先不用了栗栗，有其他安排，回头和你细谈。”

　　“那好，那啥明天周六你和阿姨陪我去和相亲对象吃个饭，打call亲友团。”

　　“相亲？”梁茉疑惑，苏栗的追求者不要太多。

　　“是啊，人家高帅富二代海归博士，我就喜欢成熟的。快被刘书华损死了，姐姐我今年一定要脱单。”

　　“我可以陪你去，但不一定能活跃气氛。”

　　“我自己活跃还不够吗？他约我那个餐厅一般人订不到位置，我就想带你和阿姨去见识一下，你们在那好好吃饭就行。况且你长这么漂亮往那一坐我就很有面子。”

　　然而，梁妈妈怎么也不肯同去，梁茉只得作罢，帮她准备好午餐后，便开车前往约定的那家高级花园餐厅。

　　她今天在苏栗的远程监督下，穿了一条上次两人一起买的墨绿色吊带及膝连衣裙，和餐厅今天的绿野仙踪主题很是相称，刚进门便有欣赏的目光尾随她。

　　苏栗相亲对象叫付帅，果然是高富帅，而且还带了两个高富帅亲友团来，加上苏栗带的两个公司实习生凑数，一共7个人，年龄跨度近十岁，却聊得很融洽。

　　苏栗和付帅聊得十分热烈，两个人已经开始摆pose同框自拍了，付帅的亲友团之一，也一直找梁茉聊天，还帮她剥枇杷剥松子，特别殷勤，梁茉不好扫兴也没拒绝，只是并没吃他递过来的东西。

　　突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递了一件灰色薄外套过来，梁茉一顿，抬头看去，只见许寒洋正神色不悦地看着她：“把腿盖一下。”

　　梁茉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忙乖巧地接过外套盖在腿上，许寒洋没再说什么，走回去继续和一个客户模样的中年男子聊天。

　　梁茉感觉有点坐不住了，她很想过去解释一下，所幸这会对面的男生沉默了许多，她不用去应付了。当她余光再度看向许寒洋时，发现那边座位已经空了。

　　他走了？几个星期没见，他竟然不打招呼就走了，梁茉属实有点失落。

　　她声称去一下洗手间，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起身走到大门进来的那个大花园，左右看着。

　　“在找我吗？”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随即手臂被人抓起，身体被带了过去，许寒洋正似笑非笑看着她。

　　“嗯、嗯，衣服还没还、还你。”梁茉发现自己紧张得厉害。

　　“男朋友的衣服，可以回家还。”许寒洋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说：“以后在别的男人面前，不许穿这么短的裙子。”

　　梁茉只觉得那股滚烫的气息从耳根直烧到脸颊，她嘟囔了一句：“这也不短呀！”

　　许寒洋看着她，突然转身就走，这是生气了？梁茉忙去拽他，但他力气太大根本拽不住，她一急从身后抱住他，在他停下脚步后又马上松开手，他转过身，一脸得逞的坏笑。

　　“许寒洋，工作和我妈的事，谢谢你了，真的！”梁茉将手扶在他手臂上，那里肌肉结实。

　　许寒洋收起笑说：“我只怪自己没有早点了解你的处境，早点帮你解决这些事。”

　　“怎么能怪你呢，你又没有义务了解。”

　　“再这样说，我真生气了。”

　　“别，不说了！”梁茉手指在他的手臂肌肉上敲击着。

　　“你妈妈的事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安排妥，你随时可以去看她。至于你，大泽的品牌总在行业很有名气，她会带你，以后往品牌还是纯文案走，你自己决定。”

　　“嗯，明白的。”

　　“所以，梁小姐，你还打算继续晾着你的男朋友，出来和其他男人约会吗？”许寒洋低沉声音中有揶揄，还有危险的警告。

　　“我今天是陪苏栗来相亲的，那个男生给我剥的松子和枇杷，我一个也没吃。”

　　“那，我剥给你吃？”他温柔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