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红》迟光醉

2、表白

　　吃饭地点在工场食堂的包厢，桌上已经整齐摆好了餐具和几盘冷菜，大家坐定后，菜一一端了上来，是日常叫外卖的打工白领们难得吃到的家常菜，大家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赞不绝口，听助理说厨师是自小照顾许总饮食的阿姨。梁茉觉得闷闷的没什么胃口，估计是早上吃的饭团有点难消化。

　　旁边的刘书华碰了碰她：“怎么啦？没胃口吗？”

　　“啊？没有啊，我正吃着呢。”梁茉赶紧塞了一大口饭。

　　刘书华将刚端上来的糖醋排骨转到她面前：“喏，糖醋小排，你居然也有对这玩意两眼不放光的时候。”说着替她夹了几块，又帮她将垂下的刘海轻轻拨到耳后。

　　梁茉感觉到有几道目光投射了过来，直了直身体，笑着夹起一块：“我尝尝——”

　　另一边的苏栗，从刚才就饶有兴趣地发现许寒洋频频朝这边看过来，便抿嘴笑着说：“有许总这位大帅哥在，眼睛哪还能在其他地方放光呀！”然后转向许寒洋开玩笑地说：“许总，我们茉茉很少对人放电的，被电到了吗？”

　　梁茉早就习惯了苏栗这大咧咧的玩笑话，平日私下里都是由着她懒得理会，但眼下大概是因为心虚，她很担心大家把这句玩笑当真了而急于想澄清。

　　但许寒洋没等她开口便说：“嗯，触电了。”漂亮的眸子里蓄着一点坏笑。

　　苏栗哈哈哈笑了起来：“那许总可要加油了哦。”

　　许寒洋也笑了起来：“希望还有机会。”

　　“有机会有机会，黄金单身女，活泼有趣有才，从不睡懒觉，喜欢吃甜的……”苏栗毫不理会梁茉频频踢过来的脚。

　　这时候正好甜汤上来了，许寒洋拿了一只干净的小碗舀了一碗，递到梁茉面前：“那我的殷勤，便从这碗甜汤开始献起。”

　　梁茉只当成是饭桌暖场了，尽量风轻云淡的接过：“谢谢，许总客气了。”说着无奈地瞪了苏栗一眼。

　　事后苏栗还嬉皮笑脸地逗她：“别装傻，人家许总都明牌啦！喜欢人家就坦诚点，如果你一点好感也不表现，人家也不会主动的，这样优质的男生可是很吃香的哦。”

　　——

　　拍摄视频的最终呈现效果让苏栗及领导非常满意，尤其苏栗，信心十足，兴奋得开始在领导面前打起包票来。

　　果然，视频播出后，公司多媒体号和旗舰店粉丝数激增，与青红瓷苑合作定制的花口青瓷杯几次卖断货。但许寒洋那边一如既往低调，既没有趁热打铁宣传，也谢绝了其他采访，他一直只把精力花在喜欢的事物上。

　　“叮——”桌上手机响了，梁茉拿起来一看，随即给苏栗拨了电话过去：“喂，栗子，你怎么给我转了这么多。”

　　电话接通，那边很嘈杂，苏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醉意：“项目提成，你应得的，这次干得太漂亮了。”

　　梁茉还想多问两句，结果对方说正陪客户下次再说，就挂了电话。她赶紧给刘书华打了电话，得知他陪着一起才放心。

　　刚挂了电话，马上又有电话进来，梁茉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许寒洋。

　　“喂，许总你好！”

　　许寒洋无奈笑了笑，想纠正她的称呼，但随即作罢：“梁茉，我在你家楼下的咖啡馆，方便下来吗，想和你谈点事。”

　　“奥，稍等一下。”梁茉拿着手机轻手轻脚打开梁妈妈的卧室门，见她已经安睡，才说，“可以，等我一下。”

　　梁茉快速披了件外套想出门，鬼使神差的又到洗手间，拢了拢头发，又涂了口红方才下楼。

　　许寒洋坐在靠窗的位置，进去的时候正在看窗外夜色，不过看到梁茉走进来，他便托腮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被有好感的帅哥盯着看，梁茉难免有些不自然，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她问了一个老套的问题：“我脸上有东西吗？”

　　许寒洋哼笑了一声，慢悠悠的说：“有。”

　　“啊？”梁茉下意识摸了一下脸颊。

　　许寒洋噗嗤一笑，继续看她：“三月天气，阴晴不定，但每次看到你，觉得春天就停在你小小的鼻头上。”

　　梁茉按下心头悸动，假装思考着点了下头：“嗯，比喻不错，我就当许总是在夸我了。”

　　她点了咖啡，脱下外套放在椅背上，接着说，“那，许总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为了寻找春天吧？”

　　许寒洋哈哈笑了起来，坦然道：“嗯，算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梁茉觉得自己耳根烫起来了，幸亏店里灯光幽暗。

　　许寒洋喝了一口咖啡，认真地说：“你的文字我看了，感觉很奇异，像所有读过的古话本一并泛上心头，就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对你胃口的厨师一样，我很喜欢。”

　　梁茉笑得眉眼弯弯的，也没谦虚：“谢谢许总认可。”

　　“所以，我想聘请你当青红的特约撰稿。”

　　梁茉一愣，微微诧异：“许总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吗？我当然愿意，能够多一份收入来养家糊口咯。”

　　“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这以后，每当新品图纸设计好的时候，许寒洋就会约梁茉出来，分享他的设计灵感，讲他的审美意趣，美其名曰为她的文案提供素材，其实这些完全可以通过电话沟通，但许寒洋约她，她都会抽出时间出来，在她看来这似乎是一种特别的约会。

　　因为许寒洋有次聊到：“真正让文化发光的，是对自然与心灵的聆听，最后内化为强烈的倾诉欲。”梁茉觉得，这倾诉欲，除了体现在他灵气的作品中，也在对她的分享中。许寒洋并未掩饰对她文字的欣赏和对她的好感，但似乎也仅限于此，他把握得很有分寸。

　　只是有一次略有不同。那天两人一起吃饭，许寒洋点了那家店的招牌梅酒，梁茉喝了直呼醇正：“好久没喝到这么清冽的梅酒了，一会我带回去给我妈尝尝。”

　　许寒洋有些意外：“你们也爱喝梅酒？”

　　“爱喝啊，我老家就有满坡的杨梅林，当天卖不掉的，都拿来泡酒，小时候我爸就会给我呷一口，只是后来……”梁茉顿了一下，“后来离开老家，就喝不到配料干净的梅酒了。”

　　许寒洋神色更加诧异：“你老家也有杨梅林？”

　　梁茉倏然一笑，眼前似乎出现了那片梅林：“是啊，六月时节，满目青红。”

　　听到青红二字，许寒洋放下正想喝的梅酒，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她，梁茉挑了一下眉，淡淡说到：“所以，青红是个很美的名字。”

　　那天接下来，许寒洋都有些沉默，包括送她回家的路上也都没说话，一直到她家楼下，梁茉转身准备跟他道别，却触到温热的指尖，许寒洋将她一缕垂下的刘海勾到耳后，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头深深凝视着她，声音低沉温和：“我也觉得青红很美。”

　　他所说的青红，是指六月的杨梅林，还是他曾喜欢的女孩，或是他反复烧制的青瓷，梁茉不想探究，她只是转身快速上楼，心中并无多余的欢喜。

　　之后一段时间，许寒洋都没再联系她，直到一个月后，才重新约她，他说出去到处走了一圈，获得了很多灵感，等画出图纸再和她分享，至于那天的事，两人都没再提及。

　　其实许寒洋只是花了一些时间，去想明白自己对她真正的想法和态度，他回来继续联系她，是决定了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并且也马上付诸了行动。

　　苏栗他们拍摄青红瓷苑的视频，因为内容优质且助推了传统文化传播，获得了一项政府奖，直接带火了公司，老总甚是高兴，请团队和青红的人吃饭。

　　饭桌上大家都很开心，苏栗异常激动，搭着刘书华的肩膀说：“华子，一会又得麻烦你把我送回家，我今天必须大喝特喝。”

　　刘书华耸一下肩，抖掉她的手，说：“哎哎，听过酒友、驴友、炮友，我这常年护送醉鬼算什么友啊？”

　　苏栗拍了他一下，抢着贫嘴：“要是明年还找不到男人送我，就做你女友。”大家一阵起哄。

　　“切，稀罕，我今天要送茉茉。”刘书华转头，却没看到梁茉，她刚出去接电话去了。

　　不料，从进门就开始做安静美男的许寒洋突然说：“不麻烦了，梁茉我送她回去。”这貌似宣示主权的话信息量有点大，整桌人的八卦眼神纷纷投了过来。

　　许寒洋并不解释，从容不迫地起身，替自己与梁茉礼貌告别并致歉，随即拿了外套和梁茉的包走了出去，伸手拉起正在与客户通话的一脸疑惑的梁茉离开了。

　　本来想再过几天，安排一个更用心的场合，但意识到也许有其他男人，也正对她有所想法，他觉得一刻也等不了。

　　梁茉正与客户沟通着重要信息，便任由许寒洋拉着，等她终于通完电话，才发现两人已经来到了江边。

　　“怎么来这里，那边已经结束了吗？”她有些迷惑，眼眸和唇瓣流转江边旖旎的灯光，她没有等来回答，却等来他如星火坠落的一吻。

　　他细细吸吮她的唇瓣，柔软而丰腴，如花果芬芳，比梅酒还醉人，他都快醉了，但意识到梁茉并没有回应，他松开了她，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平息气息说：“对不起，我有点急…”

　　他捧着她的脸离远了些，认真的说：“梁茉，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梁茉怔怔看着他，在被喜悦的情绪占领之前，她在确认这不是梦境，几个月来压抑着的情愫，终于随着两行泪滚落，许寒洋手指轻柔抚着她湿润的脸颊，轻声笑了：“嗨，梁茉，回应我呀。”

　　梁茉也笑，踮脚仰头在他嘴边啄了一下，还没离开，腰就被一只手紧紧握住，许寒洋的吻不再克制，像在雕磨一件极耗费心力的满花满工的玫瑰石榴瓶，她柔软唇瓣中的每个角落，每处细节，他都极有耐心的去探索品尝，霸道的让那里也开满花团锦簇。

　　不知吻了多久，他才放开她，轻咬了下她的耳垂，声音低哑而满足：“宝贝，你好甜，知道吗，第一次在雨中看清你的脸，我就想这么做了。”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见过最美的落汤鸡。”许寒洋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

　　梁茉在他怀里轻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

　　许寒洋轻拍着她的脑袋，坦率地说：“其实那天看到你，让我想起了前女友，分手那天，她在大雨中跑走了，我后来很后悔没有追上去给她送一把伞。”

　　梁茉的心像突然被虫子蜇了一口，先于痛感而来的是麻钝：“青红？”不等他回答便有了自己的答案，她猛然推开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那这算什么，代偿满足？”

　　“不是这样，梁茉！”许寒洋向前一步想再抱她，梁茉的手机在这时亮了起来，是梁妈妈打来的，梁茉面色平静地对他说：“抱歉许总，我没兴趣玩替身文学。”

　　“没有替身，梁茉……”

　　梁茉接起电话，打断了他的话。

　　接完电话，发现他还一直跟在身后，她转身看他：“别跟着我了，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许寒洋试图拉她的手，被梁茉避开了。

　　“不用，我有车，自己叫代驾。”说完头也不回地冲进夜色中，其实她没有回停车场，而是直接打车回家了。

　　手机毫无意外很多未读信息，临时组建的聚餐群炸开了，都在传呼她，苏栗有5个未接来电，刘书华给她发了个问号，而后是一个未接语音。

　　梁茉低垂眼眸，拨通了苏栗的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她劈头盖脸的问题：“茉茉茉茉，你和许总是真的吗？你现在和他一块吗？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快从实招来！”

　　“栗栗，我和许总没什么，那边你帮我解释一下，不过不解释也没关系，我现在回家了，先挂了昂。”放下电话，一阵倦怠袭来，情绪的过山车让她这会手脚有些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