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拯救的魔头画风不对》一日三眠

34、裴家其十三

　　傅重戬僵在了那里，身子一动不动，只有胸腔的起伏稍微表明着他此刻内心的波涛汹涌。

　　要做些什么，不能让她再赶走自己。
　　傅重戬紧紧咬着牙。

　　“我......”时间不知在傅重戬一片茫然又空白的大脑中挪动了多久，他的声音嘶哑又低沉，微微颤着，“我......”。

　　他该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来平息司晓晓的怒火，好不叫她生气，好不叫她讨厌自己，好不要让她.....赶走自己。
　　他不知道说什么。

　　“你......”司晓晓的声音在他之后，同样带着些微的颤抖。

　　傅重戬已不敢去看她，因此也见不到司晓晓神色复杂的脸，那双原本总是笑意盈盈的眼里染上一丝难以形容的颜色，是一种余怒未消时又升上一丝愧疚的眼色，她别开了眼，不叫他看自己。

　　司晓晓张了张嘴，终究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我要去。”便要转身离开。

　　她不能总事事依靠傅重戬的力量，这很不方便，比如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也是为什么她对修复灵根之事如此执念。
　　总有他人不能助自己之时，她必须在这样的情况下自救。

　　司晓晓离开了。

　　傅重戬仍旧像一具雕塑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虽然他很想追上去。
　　但双腿此刻却背叛了他的想法，僵在了那里。

　　来自脑海深处一些不美好，甚至说得上是痛苦的回忆扯住了他的腿。
　　她离开了，留下自己一个人，就像那时候一样。
　　就像......那时候一样。

　　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被冻住一般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才松开捂脸的手，注视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眼前。

　　－

　　城门口。

　　在九云宗时，纵使灵根损坏严重，司晓晓也不曾松懈过修炼，如今灵根稍补，她试着运转灵力，已还算应手。

　　虽然约莫只有收徒大会测的丙到乙等的灵力，但也足够司晓晓潜出裴府去往城外了。
　　如果不提过程十分不易就是了。

　　司晓晓选了个较高的地，又用了先前从九云宗带来的探视符咒，努力运转灵力，试图从那迷雾一般的阵法中窥视一二。

　　此阵被浓雾所笼罩，加之天边阴云密布，毫不透光，整个城外战场都是一副阴恻恻的黑暗氛围，血腥味浓重，即使渊城修士打扫了阵外的战场，也能从那风沙弥漫，血迹遍布的地面和零落的断剑与法器中窥知一二先前的战斗有多么激烈。

　　在潜伏过来的路上，司晓晓得知在十日之前，也就是云师兄和裴家主被困阵法的那一日起，原本气势汹汹的魔修转攻为守，并不再向先前那般攻城，只是驻守在阵法周围，抵御试图破阵的渊州修士，实在诡异。

　　她还得知楚师姐孤身执剑进入阵中，可在几道凌厉的剑气之后，便一样消失在阵中无影无踪。

　　“云师兄，楚师姐......”她咬着牙，一丝由不好记忆带来的阴云笼罩在她的脑海中。

　　不，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司晓晓狠狠地摇了摇头，将那些杂乱的想法从脑海中甩出去。
　　不会再发生那种事，她会想办法救下云师兄和楚师姐的。

　　这么想着，她闭眼运起周身灵力，一手掐诀，一手用符，念咒之后，符纸被她贴在额中，再睁眼时，眸中已是精光闪闪，透过迷雾，来自周遭环境灵气和魔气流转的动向被她尽收眼底。

　　奇怪的阵法。

　　按司晓晓学习的理论，若要在此界布阵，需要有三个基本条件。
　　阵图，阵引，阵眼。

　　阵图是指阵中灵力流动路径的布置，包括阵中符文如何布置，阵中元素如何连接等等。
　　阵引，乃是催动阵法发动的先决条件，通常是以布阵人的灵力为引。
　　而阵眼，乃是一个阵法的核心，是阵法的中枢之地，控制着整个阵法的流向，一旦阵眼被破，此阵也就不复存在。

　　可是......阵眼呢？

　　此阵的阵图极为简单粗暴，并不是通过精妙设置法力走向来达到超奇效果，而是极为直接的魔气堆叠，魔气单纯地绕着阵法中心处流转。一般来说，精妙的阵法通常会设置四到六个阵眼，可司晓晓并没有通过探查得知阵眼所在，只有......

　　阵中心？
　　司晓晓眉头拧紧。

　　难道此阵只有一个阵眼，那就是阵法的中心？
　　不......这怎么可能？

　　司晓晓重新闭上眼，加快了周身灵脉的灵力流动，打算再重新探知一次阵法，可无论如何探知，所得的结果都一成不变。

　　将单一阵眼设置在中心的阵法是最初级的阵法，难道这阵法布局就如此简单吗？难道只是因为布阵人的修为极高，才显得这阵法如此难缠？

　　一声轻微的叹息声，司晓晓扯下眉心的符纸，撤了灵力探知，从腰间取下别着的镇魂铃，这铃铛经过许辙的改进，加之司晓晓灵力见长，与密林试炼时的威力已是大不相同。

　　“叮，叮——”随着铃铛清脆的晃动声，司晓晓汇聚灵气，飞身而起，渐渐向那迷阵逼近。

　　她倒没有贸然进入此阵的胆量，但逼近此阵细细观察还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

　　若她再强一些就好了。司晓晓忍不住叹了口气。
　　或者，当时冷静一点，没和傅重戬发生那么大的冲突，把他拉过来就好了。

　　司晓晓十分自责自己总在傅重戬面前情绪失控，可那时她确实气急——她明明平时算是个冷静的人，怎么一遇到那个魔头，便像是失了智一般。

　　比如现在，她好像又看到了傅重戬的身影。
　　一个黑袍身影身姿矫健，步履轻捷，正要破阵而入。

　　等等.......

　　司晓晓睁大了眼——那就是傅重戬！他，他怎么会来？！

　　“傅重戬！”一时顾不得其它，司晓晓晃动镇魂铃，在铃铛所带来的灵力护体下向傅重戬靠近。

　　霎时间，迷阵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原本平稳回旋的魔气流动突然如浪涛拍岸，波涛汹涌，边缘魔气又如藤蔓蔓延，不断延生，阵法范围竟在扩大！

　　迷阵迅速扩张蔓延，将司晓晓拉入这诡谲的阵法中。

　　不好！司晓晓当机立断，将镇魂铃召于身前，铃声急促刺耳，随着声波外击的灵力形成涌动的护罩，将司晓晓整个人罩在里面。
　　同时，司晓晓一次燃尽三张简易阵符，阵符叠加，以某种布局形成堆叠的防护阵法，好叫魔气无法侵入。

　　可魔气却并没有要攻击她的意思，这来自混沌天地间，提纯灵气而产生的废气阴冷，却无攻击性，只叫她整个身子都寒津津的。

　　“这是怎么回事......”四周浓雾弥漫，司晓晓试图开启灵识探知方位，可灵视宛如指南针失灵一般，半点不起作用。

　　好在这魔气并没有攻击她，司晓晓推测或许在这阵中的其他人也和她一样没有遭到攻击，只是单纯地被困在了这里。

　　长吁一口气，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司晓晓从空中落下，平稳落地，在掌中燃起一束流明光火，试图照亮一二。

　　也没用。
　　诶不是，这什么阵法啊？！魔修怎么这么阴啊！

　　司晓晓气急跺脚，忍不住破口大骂——
　　“歪门邪道！简直是歪门邪道！阵法是这么用的嘛——！！？”

　　唉，不过，要是不阴，也不能叫那些人为魔修了吧。

　　在一片浓雾中绕行许久，司晓晓已是满脸疲惫，她闭上眼睛，双手覆在脸上轻轻揉了揉因开启灵视许久而酸痛的眼。
　　可再睁眼时，浓雾消散，眼前已是一片陌生又生机盎然的景色。

　　“这是什么......？”司晓晓眉心微皱，眼中闪出难以置信之色。

　　明明原先在满目疮痍的城外，此刻她却身处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间，草木花香的芬芳掩替了先前的血腥气，耳边传来的不再是若有似乎的悲鸣哭泣，而是叮咚的潺潺流水声，偶尔伴有几声蝉鸣。

　　缤纷花草间，一条石子铺出的小径隐在其中，司晓晓不禁踏上小路，随着弯弯曲曲的路径逐渐向前。
　　愈往前走，景色愈美丽，轻风微拂，引得林间花瓣纷纷吹落，各色花瓣飘转舞动，花香四溢，传入司晓晓鼻尖。

　　“好美......”
　　越往深处，司晓晓感觉意识逐渐迷蒙。

　　不对，不对......！这是障眼法！是迷阵！司晓晓，快清醒过来！

　　可身体背离她内心中不断的呐喊，花丛中的翩翩蝴蝶身姿曼妙，轻盈地在她眼前流转舞动，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眼前这一份美好。

　　不对，不对......！这不是蝴蝶！快醒过来啊！

　　司晓晓的依旧迈着步子往前。
　　不远处竟凭空现出一座木屋，隐藏在山野美景中，远离尘世喧嚣，安静又古朴，和煦的阳光轻轻洒落在屋檐，显得安宁又和谐。司晓晓步子一顿，朝着木屋处走去。

　　哪来的木屋！那不是真的！！快醒醒！！不要被陷在阵中！！快醒醒，司晓晓！！
　　你还有师兄师姐要救！你还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你......！

　　司晓晓脑中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她终于停下了步伐。

　　就是这样，司晓晓，挣脱幻术带来的束缚！
　　司晓晓！！！

　　“晓晓。”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司晓晓一顿，抬眼往来声处看去。

　　傅重戬静静地站在木屋外，像是等了她许久。
　　他依旧是一身玄衣，可并不似弟子袍或者在塔中着的那身华服，反而十分日常，他那头乌发只用一条发带半束，柔顺的长发随意垂落，显得自然又日常。

　　他的脸上带着陌生的温和，那张棱角分明，冷肃又张狂的脸此刻无比平和，淡淡的微笑中显出他此刻的安心感。

　　那不是傅重戬！快醒醒！那也是幻术，你忘了你的使命吗，你的使命是......！

　　“是什么来着？”司晓晓眼中一片迷蒙。

　　她为什么来到这里，又要做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