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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金宴将车驶入一个临时停车场,丝滑地停好车,就看见不远处飞哥坐在引擎盖上抽着烟,秋天都要过去了,他还只是长袖加渔夫背心,嗯,几天不见,身材又圆润了些,果然皮厚就不怕冷。
      飞哥随手扔了个空的烟壳,没扔准掉在地上,金宴捡了起来,吐槽道:“就你这水平还说打过篮球,啧啧……”
      “臭丫头!”飞哥朝她吐了口烟圈,看到她嫌弃的用手捂着鼻,嘿嘿一笑,却顺手把烟熄灭了。
      “小心我告诉嫂子!”金宴把手里的空烟壳扬了扬。
      飞哥却一反常态地嘿嘿笑了,“我是要把烟给戒了!你嫂子有了!!”
      “真的!”金宴咧嘴笑着,这是她这几天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说起来,也是神奇的缘分,嫂子叫方苗,她第一次出车遇到的客人之一。
      其实那天也不是正式的出车,那个时候她还没离职,辗转于单位和家里之间,被爸爸的臭脾气和保姆的抱怨折腾的不轻,她一方面和爸爸整天吵吵闹闹,另一方面又得哄着保姆不想再换了。
      飞哥这个时候已经离职了在跑车,周末实在忙不过来,叫金宴帮忙跑几趟短距离的车,她答应了。

      而方苗就是那天她接的最后一趟客人,目的地是船坞。
      已是落日时分,金宴载着方苗往江边船坞驶去,那里已经被废弃了,上车前她还和方苗确定了目的地,方苗摸了摸风衣的领子,看着她笑着说是。
      到了船坞,方苗说着谢谢就下了车,金宴慢慢驶离,从后视镜看到方苗先是站着没动然后就慢慢往江边走。
      回去的路上她越想越不对劲,和飞哥发了语音说了情况后,猛地掉头回到了船坞。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四周变得昏暗,不过好歹还能看见些什么。

      金宴开了车灯下车,往江面看去,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正一步步地往江里走去。
      金宴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来不及多想,就往里跑。
      她边跑边想着说什么,可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扑通一声,她摔倒了,江边都是石子滩,她不管不顾拼命爬了起来,手却碰到了衣服,是客人的风衣。
      金宴像被触到了什么一样,忍着疼痛继续往江里走。
      那个时候方苗已经听不见外在的任何动静了,只是这样一步步往江心走去,她要解脱,到那个地方没有痛苦了。
      然后,她就被一股外力拖了回来。

      “你在干什么?!?!”金宴拽着她的胳臂,死命往回拖。
      方苗意识到自己正在远离,开始反应过来死命挣脱束缚,一句话也没说。
      金宴也没说话,依旧对抗着她的反抗,两个人就在浅滩上拉扯着。
      渐渐地,金宴已经没了力气。

      突然,金宴听到了飞哥熟悉的声音。
      “燕子,坚持下!”飞哥边跑边喊着。
      方苗这个时候也听见了,更加用力了,全身上下都在使力。
      金宴真的没力气了,一只手渐渐脱了力,方苗趁机一个转身就往江心扑去。
      就在此时,飞哥几大步就越过金宴,直接把方苗抓了回来,粗鲁地拖到岸上。

      飞哥一只手大力抓着方苗,另一只手捏着手机打110报警电话。
      金宴走到岸上,摊了下去,呼哧呼哧喘着气。
      方苗也瘫软着身体,一动不动。

      飞哥将方苗的手狠狠一挥,喊道:“你要死就不要拖着我们!自己走到哪个鬼都没有的地方,看看,桥上你也可以,啊!很简单,你爬上去跳下来就行了啊!还有家里菜刀也能用上,死自己家也不麻烦别人!你都要死了,也得要好好的给我死了!这样有什么意思呢!啊!!”
      “飞哥……”金宴艰难地站起来,拉了拉飞哥,让他不要说得这么重。
      飞哥用力把金宴的手拨开,“还有你!你管什么闲事!你TM会不会游泳!?”
      金宴被他突如其来的呵斥整懵了,机械地摇了摇头。
      “++!你不会游泳去救个毛线!!”他被气得飙粗口,“万一被这个不要命的拖到江里面去,你老爸不得要找我拼命?救人前动动脑子,想想自己家里的人!”
      金宴不敢再出声,点点头。

      飞哥晃着手机,靠着手机的照明,看看金宴又看看躺地上一潭死水的女人,胸口上下起伏着喘气。
      发飙的余威还在,笼罩着这一片江滩。
      他收了收脾气,叹了口气,“你以为死很容易吗?难过的是活着的人,还有那些你死了也不会为你难过的人……”
      躺在地上毫无生意的方苗听到这句话,突然开始大哭起来。

      后来,他们才知道,方苗的老公出轨了,对象还是他们一起创业成立公司的员工,两个人趁她流产住院精力不够的时候吞了一切。
      她被这样被扫地出门。

      这个时候,飞哥正好不想做个体户,要成立公司,也不知道他和方苗谈了什么,后来,他们俩就一起组建了现在这家公司,而两个人最终也走到了一起。
      方苗对金宴很是感激,和飞哥一起劝着她加入他们,在保姆再次被爸爸气走之后,她辞了职,开始跑起了车。
      这比在办公室自由,在飞哥和方苗的帮衬下,她可以接自己想接的单子,还能随时照顾爸爸,对这样的安排,她已经是很满意了,至于未来,她想不到更多。

      金宴想起了以前,再看看面前的飞哥正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鼻子,那种初为人父的喜悦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就见他又忽然想起来了件事情,“下午帮我接个客人,我要陪你嫂子产检。这活比较轻松,接个站,明天再带他城里走走,他去哪里你跟着去就行了。”
      “知道知道,你把消息发我,以后你有事随时,我帮你担着,嫂子要紧。”
      飞哥看了看金宴,露出了自己那两颗大白牙:“还你担着!你先把家里顾顾好,有事你飞哥自己会顾着。你自己当心,遇到毛手毛脚的客人不要忍,该出手就出手,凡是有我,你要……”
      “知道了!知道了!”金宴一开始还感动,后来一听他又要开始啰嗦了,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我自己也有单子,我先走了。”
      “哎,哎,你听进去了没有……”飞哥看着金宴跑远,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转发出去。

      兰城的高铁站还在建设中,目前使用中的还是老的火车站。
      这个火车站多年未变,白漆配着绿漆的墙面,像厂房一样一排挑高的候车大厅以及那老旧的两条铁轨。
      这里有无数离别也有蔓延着的萧条,一点一滴都刻进兰城人的记忆里。

      从临城来的T次车一天只有一班,金宴提前十分钟到了,在出站口楼梯下的停车场等着,她看了眼信息,非常简单,客人姓周,后面是一串手机号和车次,还有目的地,她发了信息说自己是来接他的司机,已经在等候,请他出站打电话联系。
      对方很简单的回复了:“好的,谢谢!”
      感觉还蛮礼貌的,声音有点耳熟,但她没在意。

      还有几分钟,她下车活动活动身体,这几年她坐的时间长了腰那边针扎似的疼,职业病是跑不掉的。
      这些她谁也没说,比起其他,这点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熟悉的火车进站声,候车厅传出的广播声,寥寥落落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她在台阶下抬头看着听着这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人来人往的那个时代。
      突然,有个瘦高的身影从出口生锈的铁门后缓缓走出。
      金宴刹那间愣住了。整个世界在冻结。

      男人拖着行李箱走出来后就站在台阶上打电话,他很高,腿长得逆天,清瘦的外形却不影响体型,衬得外套格外的挺拔,仿佛穿的不是休闲衣而是精致的西服。
      他的五官清隽,书生气中带着点少年感,这样随意地站在那里,气质却很疏离,似峭壁上的松,沉稳中透着许锋利。
      他和这个车站是这样的格格不入。不,也不只是这个车站,是整座城市。
      她就这样站在台阶下,仰望着他。

      有几个小姑娘故意走得慢,相互推搡着扭扭捏捏,掩护着其中一个举着手机拍照,很快被他察觉。
      他侧身看了眼,挂掉了电话,视线从那边推开看了四周一圈,波澜不惊。
      小姑娘们慌慌张张地走了。

      金宴慌慌张张地转身打开车门,颤抖地手摸着什么,终于摸到了副墨镜戴上,再看看自己的牛仔裤,宽松的冲锋衣,此时手机响了。
      周先生,周……周牧云。

      “你好,我在出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你好……”她转身,看到周牧云在看她,朝她点了点头。
      他快速地走下来,“那个……后备箱?”
      周牧云疑惑地看着一动未动的司机。
      “哦……周先生,你好!不好意思!”金宴反应了过来,就要去拿行李箱。
      “不用!”周牧云眉心一皱,挡住了她的手。
      没道理让女士搬东西。
      金宴的手碰到了他的又如触电般缩了回来。

      周牧云看了看戴着墨镜的金宴,感受到了她的局促,解释道:“我不知道陈师傅会派……嗯,女孩子过来,我的行李有点重,我自己放后备箱就可以。”
      他一字字的说着,一点点缓解着金宴的紧张不安。
      “谢谢!”金宴紧紧攥着手,缓缓说道:“周先生,已经打开了。”
      她看着周牧云把箱子放了进去,等到他上了车,她才上车。
      “请系好安全带,和您确认下,是和平路80号这个地址吗?”
      “是的,谢谢。”周牧云说完,低头看着手机。
      金宴看了眼这个地址,早该留心的,外婆家那幢楼的门牌号。

      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周牧云朝外看了看,确认了下,说了声谢谢,就下车去拿行李。
      “谢谢,再见。”他点头示意,拖着行李走了进去。
      这条路她很熟悉,不久才送走外公。
      今天,她接到了他。
      金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坐回车里。
      车子久久未再出发。

      叶翦翦在家正带着羊羊一起完成手工作业,听见敲门声,即使装了门铃也改不了敲门习惯的也就只有一个人。
      果然,她一开门就见金宴仓皇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多年的默契,让叶翦翦觉得她很不对劲,她一把将她拉了进来,按到沙发上坐下。
      进屋和羊羊关照了下就把房门关了,自己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塞到金宴手中。

      “今天子刚加班,你在这里吃了再走,我多做点,待会你给叔叔带下去。还有蛋糕卷,你也带走。”
      “真是贤妻良母……”金宴拍着她的肩笑笑,调侃都显得无力。
      叶翦翦眉头紧皱,她捏了捏金宴的手,冰凉冰凉的。
      “说吧!发生什么了?”
      金宴拿起杯子,慢慢喝了口水。
      “我今天接单,结果接到了周牧云。”
      非常平淡的表述,却让叶翦翦整个人直直站了起来,
      “什么?!你说谁?”
      “妈妈?怎么了?”羊羊开了门,好奇地问道。
      “没事没事……”金宴走过去,摸摸羊羊的头,“你先去做作业,做完了,干妈给你好吃的糖果。”
      羊羊顿时笑眯了眼,关门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金宴把手放在站得直愣愣的叶翦翦的肩上,一个用力就按了下去。
      “有这么惊讶吗?”
      “拜托!那是周牧云,男神哎!又是你的邻居加暗……”叶翦翦夸张地用着台湾腔,像一下子回到了过去年轻时候一起追剧的日子,说到最后又吞了回去。
      金宴没在意,看着她又噗嗤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知怎的,心里那股子复杂情绪消弭了很多。
      “我真是太慌张了……”
      她手向后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蒙着眼睛,即使这样也掩盖不了那股脆弱。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偏偏是现在让我再见到他……”

      叶翦翦冷静了下来,将金宴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遍,随性的牛仔裤,凌乱的长发别在脑后,可是即使这样,在她眼里,她还是小时候骄傲的小燕子。
      叶翦翦没再说话,起身进了厨房,将安静的客厅交给了正在独自舔舐自己羽毛的她。

      深夜,叶翦翦料理好了一切,去房间再看看睡着的羊羊,轻吻着他的脸颊,轻声道了声“好梦。”
      然后捶着自己的肩,进了卧室。
      没多久,她就听见李子刚开门的声音。
      起身出门,还是一地的衣服,不同的是,散发着酒味。
      不知道跟谁应酬去了。
      她知道他一直没有什么事业心,但也不阻止他一些基本的社交需求,只是,对着这一地乱糟糟的衣服,她忽然就觉得很厌烦。
      她看也没看直接避了过去,还是回到了羊羊的房间。
      房间里开着夜灯,昏黄的灯光下,是孩子酣然的睡脸。
      叶翦翦坐在地上,下巴支在屈起的膝盖上看着他。丈夫酒醉的嘟囔早已秉承在外。
      起码这一时刻,这一方天地,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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