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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消失两天不见的沈佳宜一身紫红色冲锋衣风尘仆仆,神色肃然,拿着牛皮纸封存的文档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众人齐齐看向她,沈钟注意到她手腕的擦伤,颇为诧异,“沈佳宜?”
      前两天打电话让她回局里,半路发了个信息说她查到新线索,让他们先跟案子,然后人就不见了。
      虽然能联系上,但就是找不到在哪,沈佳宜有很好的反侦查意识,他们根本定位不了沈佳宜的位置。
      闯进来的沈佳宜置若罔闻,视线寻找一番,确定了目标,老松柏觉着沈佳宜精神似乎有点不太好,眼神麻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她正直勾勾盯着白绾卿小姐,有些骇人。
      “沈佳宜,你坐下。”
      对于老松柏的命令,沈佳宜一样忽视,人站定,她不知道为什么白绾卿会出现在这,但这里绝不能留她。
      白绾卿慢慢抬起头,言笑晏晏,犹如微风拂过山水涧溪的白桔梗,竹林阴翳,阳光淡淡,林叶花斑点点,交错纵影,分不清虚实。
      “白绾卿小姐,凶手,难道不是你吗?”
      满堂哗然,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方淮抱着老松柏交代的新资料进门,恰巧听到沈佳宜这句话,眉心一皱,粗鲁地把沈佳宜拽到门边。
      “你胡说什么呢,有嫌疑要讲证据,不要胡乱猜测。”
      沈佳宜甩开方淮的桎梏,冲到桌前,手指向白绾卿,怒斥:“我没有乱猜,白小姐,我再问你一遍,这几起凶杀案真的不是你做的吗?”
      “沈佳宜,你闹够了没有?”老松柏怒斥道,“这里是警局,你说人民警察,白小姐是我们请来的侧写师顾问,你能不能脑子清醒点!”
      沈佳宜就像是被刺激到一样,高高举着自己手里的牛皮纸档案袋大声叫喊。
      “我很清晰,我比你们在场所有人都清晰,白绾卿,你说你不是凶案杀手,我不信,曹远生已经指认你了,卫小雅,戚瑶,戚妤,杨痞子,曹远生,哪个跟你没关系,哪个你不认识,哪个跟你清白……”
      啪
      “够了!”老松柏大掌一挥,沈佳宜的声音戛然而止,右脸五指红印越发清晰,沈佳宜捂着脸忍受火辣辣的刺痛,怨恨地瞪着老松柏。
      这是第一次,老松柏打她,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所有人和那个女人的面。
      自从白绾卿来到警局做顾问开始,所有人都开始偏爱她。
      白绾卿她明明应该是嫌疑犯。
      明明自己才是破案的功臣。
      这一切全变了,一切全偏离原先预定的轨迹了。
      无法容忍,沈佳宜不能再看大家被白绾卿这个心口不一的女人误导迷惑。
      “我没错,这几起案子,女的欺负过她,男的欺辱过她,现在这些人都出事了,不是她还能有谁。”
      “白绾卿遭受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不报复,不报复她就是反社会人格,那就更变态,而且她能画出一模一样的《永夜泉》,说不定画也是她以赝换真。”
      “沈佳宜你给我闭嘴!”
      老松柏气得血压都上来了,他努力想压的事竟被自己的同事曝光,这种事情怎么能就这么被说出来。
      要知道白绾卿的哥哥差点就因为这种流言蜚语在出国前自尽。
      老松柏也曾怀疑过白绾卿,所以找了朝阳路上的老阿公了解情况,老阿公只是说一代天才陨落,引发的蝴蝶效应。
      自从白绾卿哥哥出事,白家一切的苦难似乎都尽数落在这个瘦弱孤独的女孩身上,他光是看着她坐在那都心疼,她很委屈,但她不能说,什么都不可以说。
      白绾卿看着被几个人架着叫喊得歇斯底里的沈佳宜,欺负,欺辱,报复,反社会人格,变态,瞧瞧,多么糟糕的猜忌,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那么努力去帮忙,可为什么他们还是不肯放过她。
      方淮心疼地看着白绾卿。
      白绾卿自叹自抑,她已经很努力去忘记了,忽视被层层纱布遮住的伤口,可总有些人会时时刻刻提醒她,不要以为不存在,实际确是自欺欺人。
      被人硬生生解开结痂的伤口,咬着牙不能反抗的滋味,她是尝了一遍又一遍,都快忘了这样是会痛的。
      面对大家聚集的目光,白绾卿轻轻叹了口气,沈佳宜有一点没说错,她是这几起凶杀案受害人的旧识,这点她无力辩驳。
      低下头,白绾卿想她只是又委屈了而已,即便自己做得再好,也避免不了“群殴式”的指责和审视。
      “沈警官,请慎言。”声音很坚定,如磐石般温柔却纹丝不动,这是白绾卿能保持最后一点理智和教养。
      说着,起身准备离开,“死”后被杀的想法虽然荒诞但不代表不存在,只是想要证明此猜想需要一个严密完整的证据链。
      “白绾卿,你就是凶杀,你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不承认,你是要把我们都逼疯了才高兴吗!”
      沈佳宜的指责让走到门口的白绾卿停下脚步,一时间整个办公室的安静下来,他们在等一个人的辩驳,他们在等一个人爆料。
      “欺负,欺辱,沈警官。”白绾卿转过身看着沈佳宜,“您怕不是忘了,如果您说的是真事,那我难道就不是受害者了?”
      “既然我是受害者,沈警官,为什么您不替我申冤讨公道?”
      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鸦雀无声。
      是啊,他们似乎都忘了,如果白绾卿是受害人。
      那她一定是更早更久远的受害人。
      白绾卿说得斩钉截铁,似笑非笑地瞧着沈佳宜,“让我认罪,是您的私欲。”
      直到多年以后沈佳宜回想起那天,白绾卿看着自己,不与争辩,只是淡淡一句陈述语气的结束语。
      她才明白这是为什么,站在山顶的人看到山脚的人指着自己在半山腰留下的影子破口大骂,是不会生气。
      因为白绾卿只会觉得棋盘中的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顽皮可笑!
      白绾卿,为什么你不会变坏呢?
      为什么不会变坏,因为本身就没有人能评判她的好坏。
      白绾卿看沈佳宜,就像是一只妖看着芸芸众生。
      上天给她一颗怜悯之心,但却没有给她解救众生的能力,所以她放弃了众生。
      众生及她,她为众生,所以她也放弃了自己。
      沈佳宜永远也不会知道白绾卿的答案,白绾卿眼神就透着一股怜悯和蔑视。
      只要所有人坚定不移地默认她属于正义的一方,那么无论她的手段多么卑鄙,都可以被世人所接受和原谅。
      冗长的安静中,挽回无效的老松柏扶额,安安静静等待女孩的反驳,无论她等会辩驳的多难听他们都必须得受着。
      这个初出茅庐的女孩已经这几起凶杀案折磨的几乎精神崩溃,到底是谁的错,不由扪心自问,她白绾卿是没有答案,可不代表白绾卿是有罪的。
      几起“案子”很小小到不足以量刑,不足以立案调查,但那这件事就不存在吗,不存在罪恶的始末吗,未立案的受害人就没受害吗,犯罪者就没犯错吗?
      “只因为他们做的不够过分,不是吗?”
      白绾卿欣笑着,仿佛痛苦的不是她自己。
      “可如果他们做的够过分,你觉得在当时的情况,那个的年纪的我,在您慷慨陈词、愤懑不平的今天,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子字诛心,却句句实话,沈佳宜也没想到这一点,她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白绾卿,她提出的问题是自己从未考虑的问题。
      白绾卿就站在那里,不卑不亢,今天之后,她的所有骄傲都将毁于一旦,她的自尊,她的信念,都变得即使不触碰,在阳光下透明而又脆弱,如肥皂泡沫做成的泡泡球。
      “被盗的画搁他家当墙纸,失踪的粉钻埋他母亲的坟里,他妹妹最后见到的人是他,你告诉我他不是凶手!”老局长怒不可遏,颤抖着手指着审讯室里正斜眼正扣着鼻屎的杨痞子。
      四十八小时到了,杨痞子从里面出来,看见对方花白的头发和眼下的黑眼圈,忍不住笑得发颤。
      跟老局长有样学样,“为什么?”
      对于老古董,他向来都是尊老爱幼,没功夫搭理对方的憋了一肚子的火,四下扫了一遍,呦呵,看见老熟人了。
      “周公子想不想知道答案?”
      杨痞子龇着牙朝大厅站着的男人依次伸出食指和小拇指,狞笑挑衅道:“其实很简单 ”
      “因为第一个受害者和下一个目标还没死啊。”
      所有人都按压怒火,他们只要一天知道找不到证据,杨痞子的猖狂他们就得不服憋着。
      有警官眼睁睁看着杨痞子被解开手铐,发了疯地冲进一旁的等候室从里面拽出一位长裙女子,冲到杨痞子面前,指着女子的脸,“那她,到底是第一个受害者还是下一个!”
      柔顺的长发别在而后,干净的左脸着笔点上三颗碎青,女子神情淡漠,一言不发。
      一缕额前碎发羽织相交,丝丝缕缕勾嵌缠绕,夕阳霞红都比不过肩头上那抹淡墨茶红。
      又是那三点墨色,只觉燥热,单手扯开领带,冒着邪乎劲,瞥向拽人的女警察,满眼的轻蔑。
      抖抖腿,讪笑道:“她是天使加百利。”说罢,杨痞子啐了口吐沫,踩着粘液用鞋跟碾地上摩擦。
      倏然,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杨痞子身上,抬眸瞥了一眼远处走近的周子虚,张嘴笑得像朵喇叭开花。
      杨痞子弓着身子,向来人谄媚“毕恭毕敬”道:“周公子,瞧瞧,她可真有本事。”
      周子虚站定,一个腕击巧妙错开女警官的手,挡住杨痞子望向长裙女子的方向,眼帘微低,目光越过女子,温和的脸色蕴藏的锋利寒意渐渐朝显。
      周子虚眼眸幽深如潭,轻据唇瓣,寒疏道:“她不会有事,而你,必须死。”
      杨痞子做作地叩首屈背,虚心“听教”,狭长的单凤眼轻扬,抑不住满目的得意,狐疑道:“周公子是矜贵人,就算我动了你的小妖精。”
      “您会杀人吗?”
      场面一度死水般寂静,看着这个眼前人人得而诛之的凶手,在场的所有警察无地自容,因为他们除了拿着手铐,其余的根本毫无办法。
      警厅静悄悄的,看热闹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崩个屁惹恼了哪位祖宗。
      “您尽管靠近。”一言出,清波乍起寒霜,如一缕刺骨的悲凉刺破层云,长啸呜啼。
      白绾卿脸颊上的墨色愈发地艳丽妖娆,笑得清纯干净,一脸无辜谆谆善诱,丝毫不惧,甚至有点乐在其中。
      “越是接近我,您能看到的事实就会越少哟。”
      自我怀疑的种子在罪恶的囫囵了生根发芽,无人可探究白绾卿将如何见证这场预谋的自杀即将上演。
      如此一来,自甘堕落的你,不久就能架起死神手里的镰刀。
      白绾卿站在那里,抬首璨然一笑,整个人像一朵正在绽放绯色倾世花。
      这,是她的起誓。
      杨痞子脸色一变,骇然失色,身体微微后仰,拉开与众人的距离,动了动嘴,神色闪烁不定,喘息间偷偷端详起女人的面容。
      多年未见,他就是看不透这张小脸下到底藏了什么?
      余霞成绮。
      门口老松柏叫来白绾卿的家人把她接走,一身风衣的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跟白绾卿说话,驾驶位还坐着一个中年女子,带着棕色墨镜看不清楚脸。
      老松柏作为长辈过去打招呼时,那位女士已经下车站在白绾卿面前与她说话,说的具体是什么老松柏没听清,只听到两句话。
      “绾卿,你想爸爸妈妈吗?”
      这情况老松柏跟方淮了解过一点,白绾卿的父母一直在国外照顾白逸君,国内一般都是白绾卿姑姑姑父照顾她。
      “想啊,可他们不是都在国外照顾逸君哥吗?”
      老松柏见两人表情不对,一个掩面回到车上,一个低着头拍拍白绾卿的肩膀,让她好好的,跟老松柏礼貌打来个招呼就走了,说是去赶飞机。
      “你姑姑姑父跟你感情挺深的啊?”
      白绾卿点点头,“我们关系一直都挺好,他们非常疼爱我,就是一聊到我父母他们就情绪波动挺大,这几年提到的少了,估计是怕我伤心吧。”
      “他们在外面,那你有时间不飞去看看他们?”
      白绾卿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自己应该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而不是去找他们。”
      周子虚去了花田监测土壤营养程度,看看适合植哪几种花苗,恐怕得一天,白绾卿不想麻烦老松柏,自己打了个车回咖啡馆。
      刚下车,就看见咖啡馆门口蹲坐着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看着对方手里的钻戒,白绾卿什么都没说,打开门,把人迎了进去。
      二楼冰箱抱了一堆五颜六色的酒和一根吸管上二楼。
      白绾卿拿起瓶器把酒开好,递过去,“还好吗?”
      两人席地而坐,白绾卿抱着毛毯靠在软沙发上。
      整个二楼铺满地毯,两个女孩光着脚举起酒杯相视哭笑不得,今天对她们来说真的特别难熬。
      相互束温举火,酒色如宝石般晶莹透亮,晃动的玻璃杯层层叠嶂,山峰连绵起伏,跌宕九霄之外的云层厚积起来。
      没有碰杯,没有抱怨,一杯接着一杯,落地窗偷影的景色从夕阳栖霞到黑夜降临,世事大梦一场,人生几度秋凉?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白绾卿晃了晃身边的人,喊道:“卫小雅,你醉了。
      一头卷发外扣,红唇红指,卫小雅抱着酒瓶,哭了。
      何为乐,何为誉?
      至乐无乐,至誉无誉。
      “白白,到底什么是长大?”
      “我问青山何日老,青山问我几时闲。”
      一问一答,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温暖的拥抱一瓶酒,一酒杯,致敬孤独的灵魂。
      桌角东倒西歪七八瓶果酒瓶,卫小雅醉得迷迷糊糊,趴到桌上歪头看着白绾卿,鼻头一酸,委屈了,“绾卿,他不见了 。”
      泪水如泄洪的堤坝一样,怎么止都止不住,白绾卿戴上手套握住卫小雅的手腕,稍微使力,拿下对方挡着脸的手,轻声哄劝,“哭吧。”
      也许只有眼泪能成为最真实的发泄,还能失去什么,血液,不,只有眼泪,源源不断的眼里,带走悲痛欲绝,带走身体里的污浊,它终归只是水,水,最容易补充的外界力量,触手可碰。
      “源柯是我爸的……私生子。”
      他明明可以是兄长,可是是朋友,甚至可以是恋人,但唯独不可以是她父亲的儿子。
      真相总是会比现实更令人难以接受。
      那天,卫小雅受律师邀请回到了母亲生前的“秘密”庄园,清点母亲留下的遗产,阿菊姆妈在卫小雅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她,直到卫小雅年满十六岁被卫小雅父亲辞退,近几年阿菊姆妈通过律师联系上她。
      原来自从母亲去世后,阿菊姆妈就待在庄园看守卫小雅母亲给卫小雅留下的遗产——雪鹰山庄。
      阿菊姆妈就像卫小雅的妈妈一样,她一生无儿无女,更没有结过婚,一辈子都是一个人过。
      德莉亚被杀的那天,消息很快传到姆妈那里。
      “我当时不知道,还在跟姆妈据理力争,说我和他是两情相悦。”
      雪鹰山庄里,卫小雅穿着单薄的丝绸睡裙,抱着两人的合照与阿菊姆妈当面对峙,这不是她们第一次吵架,但如此针锋相对确是第一次。
      “你叫他什么?”
      “源柯,源柯哥,怎么了姆妈?”
      “你不要叫我姆妈!”阿菊姆妈掼碎一副碗碟,那是卫小雅最喜欢的一套碗具,“姆妈?”
      阿菊姆妈气得浑身发抖,竖起食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卫小雅,“你不要告诉我你爱上了那个野种!”
      “姆妈,他不是野种,他有名字,户口本上写着卫源柯三个字,我爱他。”卫小雅抬腿把两条腿搭在餐桌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她就是爱上了她的堂兄,她从不认为这是什么丢脸的事,爱情,本就是不可控的。
      “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他可是你堂兄!”
      卫小雅乖乖学生做腻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瞬间恢复那个嚣张跋扈的骄横女。
      “可源柯只是养子,他是大伯留下的唯一的血脉,我父亲收养他很正常,我们很相爱,我们可以不结婚,源柯是不婚主义者……”
      “卫小雅,你……卫源柯不仅是你父亲的养子,更是你的亲哥哥,你亲哥哥!”
      “他的生父,就是你父亲!”
      一语如晴天霹雳,卫小雅不敢相信,她也不愿意相信,同父异母,亲哥哥,“姆妈,你骗我。”
      卫小雅歇斯底里地嘶吼,家里三个仆人才勉强架住她,羞愧的泪水划过脸颊,像是一根铁烙深深地印在脸上。
      阿菊知道她的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沉声反问,“难道你指望你的父亲会心好到施舍过路的野狗吗?”
      不会,绝对不会,利益至上的父亲,没人比她还了解自己的父亲,当时《永夜泉》被盗导致公司股票下跌,又因为她绑架被救股票回升,为此她的父亲,卫军连续三天在公司举行欢庆会,把她一个人丢家里自生自灭。
      是真的了。
      卫源柯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是父亲的私生子。
      可他比自己大一岁,而自己是父母结婚后的第三年才要的孩子。
      那就说明,她一直敬爱的父亲婚内出轨了。
      伟岸的形象瞬间崩塌,父亲婚内出轨,呵,那她算什么,庶女吗?
      “那女人呢?”
      见卫小雅语调平缓,阿菊轻声叙说,她怕自己语气过激,会让卫小雅疯掉。
      “死了,跟你母亲去世是同一天。”
      “什么?”
      报应,都是报应。
      母亲去世的那天她清楚记得,母亲染了风寒,父亲说他在外忙工作请她代为照理,那时候阿菊还在白家做工,每天的事就是照顾小小姐。
      本来病情已经好转,谁料想母亲生她留下的伤口突然撕裂,体内大出血。
      葬礼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肯让旁人碰她,所以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没人注意到祭台下爬出另外一个脏小孩向她靠近。
      是白绾卿带着阿菊把那个不认识的小孩赶走,自那天后,阿菊从白家辞职,做了卫家的住家保姆。
      那时候,世界之大,她只剩下阿菊了。
      而卫军呢?
      他一直憋着火在外面打电话,嘴里大放厥词,是在跟外公辩白,直到葬礼结束,他也只是进来匆匆看了一眼遗像一面就离开了。
      眼见卫小雅眼神软了下来,立刻呵斥,“别拿你宝贵的生命去陪葬你那愚蠢的爱情!”
      阿菊姆妈推了推眼镜,扶正鼻梁上的鼻托,她很挫败,很愤怒,就那么一点点端茶送水嘘寒问暖的小恩小惠就能把千娇百宠的小公主迷得神魂颠倒,世上能做这事的人多了去了,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真是愚蠢。
      既然不肯继续隐瞒,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卫小雅厉喝,“我问你,卫源柯跟我妈的死有没有关系?”
      如果阿菊说没有,她还能说服自己不要迁怒无辜的人,做不成恋人,做朋友也是可以的。
      “那女人和那野种就住在隔壁病房。”
      一切水落石出,没有明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卫小雅年幼丧母,从白家主动请辞的阿菊通过白绾卿母亲的介绍来到卫家做事,这一待就是七年,她不得不信她。
      “可我……可我曾……”卫小雅痛苦不堪,满心窝犹如白蚁筑巢,密密麻麻全是针眼空窜风,望着那张令人安心的脸,忍不住哽咽:“绾卿,你说我是不是太下贱?”
      白绾卿侧过头看着她,爱是纯粹的、不受控制的悸动,可它总归不是独立存在的,要把它放在大环境里滋养,所沾染世俗的烟火也是无可奈何。
      卫小雅苦笑,仰头靠在沙发上,摇晃着只剩半瓶的酒,眼里落满凄凉和哀伤,像是受伤的海鸥,孤独地飞过整个太平洋。
      等到达目的地却发现自己飞跃的不是海洋,而是一条巴掌大的小沟渠。
      “你知道吗,直到我的“死讯”传到阿菊姆妈手上,我才知道德莉亚被杀了,德莉亚很像我,举手投足、从内到外,除了脸,其他与我就像是一个磨子刻出来一样。”
      比起卫源柯,她更怀疑德莉亚是父亲的私生女。
      但事实证明,她不是,他是。
      可德莉亚为什么会被杀,她没有仇家,想了很久,最大的可能就是凶杀案的犯人行凶的时候认错人,把德莉亚错认成她。
      “德莉亚是死在浴缸里,她穿着我的睡袍、包着我的头巾,敷着我的面膜,喷了我用的香水,而我手机的监控里水汽弥漫了浴室。”
      “呵,我才是目标。”
      卫小雅酒精上头,试图站起来却打了一滑,眼泪不争气又掉下来,“绾卿,你知道吗,无论卫源柯是我的养兄还是我的亲哥,集团的继承权都不会有太大变化,我也不感兴趣,但他想杀了我,说明他是忌惮,是多疑。”
      “他着急了,白白,他太急了。”卫小雅讥讽着卫源柯,也在嘲笑自己,谁现在最想要她的命,答案显而易见,但她不想承认。
      德莉亚死了,而她也不可能在雪鹰山庄待一辈子,所有事情都要有一个说法来终结。
      “还记得《永夜泉》吗?”卫小雅看向白绾卿,释然一笑,“我妈的遗嘱里提到了《永夜泉》,那画里有一个有关宝藏的秘密,嘻,按我妈说的意思是里面有某种东西可以解决遥感核心处理器的造构问题,这会让卫军的公司的股票翻一番。”
      她起初是不信,可是现在看来,她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卫源柯信了,那她就要抢。
      “我一定会赶在他之前找到真正的《永夜泉》,他要的,我都会夺走。”毕竟卫军遥感科技有限公司实际根建于卫小雅母亲财产,当时的卫军可是一穷二白的街头混混。
      从母亲那拿的人钱财买的金山,她得夺回来。
      爱而不得是常态,她认,但伤她亲人窃她江山,不可能。
      白绾卿没有说话,粉嫩的苹果肌娇柔软透,浮上一丝魅惑娇羞,她像是醉了,拍着沙发击打扶手唱起自创的歌谣:
      秋风紧,寒色微,梦里浪白头。
      翻一跟,浅一撑,七窍六根清。
      山还程,水淹城,踏破沟渠深。
      芙蓉月下镜湖深,稻禾苗里荡蛙声。
      遥想古今多情谊,何事憧憬意绵绵。
      桃花坞旧桃花栽,桃花栽下桃花仙。
      冬水含霜,凌雪满桨,褛衣瘦骨祝今宵。
      艳刹煞罗,碎许凝立,雾纱无冕折千颜。
      茕茕孑立,孑孓而行,匹夫委任淡笑间。
      将枭雄,兵阎鬼,是非斯人欲蛊终。
      卫小雅抹了把眼泪,哭得妆都花了,真是的,心里还有点不服气,朝老天抱怨,“不都说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怎么到我这是胡乱砍刀?”
      白绾卿举手及时打住,抱怨老天,天打雷劈,脑袋右转,嘟囔着碎碎念,“大水冲了龙王庙,压倒一茬又一茬。”
      而另一侧,刚刚加入的纪绒棠抱着胳膊在那自言自语:“要是我喜欢的人没那么喜欢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分手?”
      起身去拿吸管的白绾卿脑袋左转,给纪绒棠插上吸管,嘴里默默补刀,“韭菜头上绿油油,百花时节好芬芳。”
      “为男人伤心不如抱钱痛哭,既然手不可握,不如踏进泥削。”白绾卿将新作的陶瓷别针亲手别在卫小雅胸前,“你该是女王。”
      卫氏科技的股东大会马上就要召开,新的董事会成员也会从新一代的杰出年轻经理选出,此时出现在卫氏科技的董事会上,那才是她最大的报复。
      卫小雅摸了摸满钻的黑晶王冠胸针,似笑非笑睨视杯底的漩涡,“绾卿,自此你给警局的仿画被我父亲挂在会议室的墙上,那些个股东可是不要命地往我们家砸钱,真不知道他们中了什么邪?”
      他们可不是中什么邪,只不过是贪心驱使利益。
      白绾卿耸耸肩,“商场如战场,你不是也说商人最喜欢有利可图吗?”
      公安局门外,一辆枪色阿斯顿马丁停下,段木泽对着副驾驶位上的男人,苦笑:“你对她,可真是执迷不悟。”
      男人没多言,看了一眼段木泽,解开安全带,下车。
      有同事进来打招呼,“季队,段医生来了,是跟市长跟省厅申请特批代替白小姐作为你们这次的外聘顾问一起来的。”
      周子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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