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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64章 ...

  •   李慕悠悠转醒,眼皮缓慢又艰难地睁开:放眼望去,四目皆是琦丽之景;他能感触到,他正双膝归于厚重的波斯毛毯之上,甚至能感到毛毯里绵延逸散出来的富贵纹路;屋内桌椅摆设无不精致,泛着厚重古朴的光泽——定睛一看,是上好的浓郁红色,屋内间或洒向的光线里,使得它溢出点点星斑,极可见煦丽灿烂。这里,竟摆放着一处人工假石喷泉,设计玲珑小巧,但却骤然捕获住李慕的视线:他看不出这是何等的工艺,却只能看到涓涓细流欢快着、奔流着从层层叠叠的山石中划下。清澈的水波声混以室内香炉袅袅升起的香味,极致香甜又极致清爽的氛围,不可不说是世外桃源,偶现于一居一室。
      李慕眉心一跳:这奢华又处处透露着此间主人心思的所在,真是令他又赞叹又惊诧。
      他斜眼就瞟到:他的衣着已换,与此前清透不黏身的清浅蚕丝衣袍不同,此时的衣袍突兀地、重重地耷拉在他身上,呈现出大片大片的墨蓝色。他感觉到棉布的重量向他压踵而来,这粗糙而滞涩的质感更是令他浑身不自在。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说之前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前的现实却不容得他去逃避:他看了看正蜷缩着身体躺在一旁的桓景书,鬓发散乱着抖下,遮挡住了他微黑的面庞;可能是这姿态过于不舒服了,他一边抖擞着,又一边翻过了身体。
      李慕看的好气又好笑,重重的推了他一把:“书儿,你快起来!”虽然桓景书身形矮于李慕半分,却体型壮硕有力——李慕推了半天,也只能轻轻巧巧的推着桓景书移动了半步。但这小小的动静足以让睡得不安稳的桓景书慢慢的转醒。
      他“啊”了一声,眼神狡黠的一扫就看出此时装扮奢靡的屋内,和前次破败的山间瓦房不可同日而语:猛地打了个机灵,就想从地上翻滚而起——但他却骤然被这紧缚的绳索打乱了身形;他的双脚脚趾被紧紧缠缚在一起,大动作扯得脚趾翻腾,人也稳不住了……
      李慕双手按住了他,顺便拍了拍他的背部,“书儿别急,我们不慌……”桓景书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向李慕投来求救又感激的光芒,眼神凄凄切切,看的李慕心中一动。

      “真是好一番感人的兄弟情啊!”为首之人身形渺小,却快速而稳妥的移动至殿内。人刚至门口,温柔妩媚的声线就已落下,李慕已经在须臾间分辨出来人身份:“王雅……果然是你!”
      王雅此时却好整以暇的换上了他期待已久的轻衣:纹路淡至不可闻,却仍能让人看到繁复隐现的纹路。走动间就能让人看到其内微透的里衣,却未在这炎热的夏日内散发出多少燥意。整个人还是轻松而利落。
      王雅掂了掂手指,柔和的说着:“果然?!原来如此,那晚,在账外偷听的果然是你吗?”电光火石间,李慕也猛然意识到:他已暴露了。
      王雅看着李慕恍然大悟的面庞,娇笑着紧接着道:“刘大哥可是府上的侍从……习武之人,耳力本就敏锐,你在帐外听了这么久,是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他清脆玲珑的笑声越发高亢了:“你不会以为我们和燕飞、勋这等下三滥的打猎人一样……没什么武功,纯纯乡野之人吧!”
      李慕看着他这唱作俱佳,俨然陷入了另一重境界的自得模样,挑了挑眉:看来,两人都曾当过强盗。而这刘云,怕本就不是和燕大哥一路中人;就不知他是当了强盗后洗手归田,还是明面上一个侍卫身份,私底下一个身份呢?

      但桓景书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俩的话语机锋里,他惊讶的指着王雅:“你……你,你怎么能穿我的衣服呢!”李慕惊讶地转头飞速看向桓景书。
      他小心的、又带了一丝郁郁的心情,转头盯着桓景书:“难得此次……”他的声音含糊,“我就想带着我平时很少穿的衣袍出来,谁能想到!”虽然人艰难地跪着,却不妨碍他遗憾的猛拍大腿;一边却以仿佛能杀千斤牛的眼光愤恨地射向王雅。
      王雅可不认怂,哈哈大笑:“衣袍上又没写你的名字……作甚在那里胡说呢。”
      “够了,王雅。”跟随其后的,果不其然还是刘云。他并未换上桓景书行囊里携带的衣物——想是身形不合适吧。他只换了一身颜色更为浓重的朱肝红色系,衣袍未在腰间紧紧收束;宽松的身形足见他大摇大摆的模样:“不必和他们废话这么多。我们赶紧进入正题吧。”

      王雅向刘云投来不悦的一眼,却只能按下,进而转移话题:“你们说你们是从郡县过来的大商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冷笑着挑明:“我给你们两个机会。如若你们真是地方把持的大商人,乖乖把所有的盘缠衣物都交给我家主人,且修书给你府上管家,速带三两黄金来赎人;如若你们只是乡野间打家劫舍的劫匪,偶抢到贵人的好东西——那你们这两条小命,是没什么用了!今日就得交代在这里。”
      李慕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他几乎想放浪形骸的仰天大笑;但却堪堪遏制住面上的笑容,脸皮一抽一抽地:“三两黄金?你们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况且,你们作何觉得,地方的大商人能轻易拿出黄金?”他甚至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商人用钱,一向是用来在各大市肆、在市场间流转的;如何能轻易拿出这么多黄金呢?”
      王雅乐不可支:“说了你不像大商人吧。如若真是川蜀或南粤的大商人,他们深深把持了当地的炼铁、私盐、布坊等产业……别说是三两黄金了,十两黄金对他们都是九牛一毛。”

      话音一落,桓景书眼前一亮:“哦?竟如此富庶?!”
      王雅来劲了:“啧啧啧,瞧你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伸手抬起刚刚还被李慕赞叹万分的假山底座,“你们瞧这人工手艺必是精致美丽吧;主人见我喜欢这类小式样,不知耗费了多少工人和精力才把这小玩意给弄好……但中原一带的商人,弄这些可是轻轻松松、信手拈来呢。”
      桓景书皱眉思索:“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而这万千耗费之下,却是个没什么实际用途的玩意……真是大大的浪费。”
      王雅嗤笑:“这就是你见识少了。他们有的是人,奴隶多的可供他们驱使;他们也有的是金银珠宝建得起生产厂;再说了,这些东西他们弄出来,自己可以用,也可以卖嘛。”
      桓景书看王雅很了解的模样,紧接着迫不及待地发问:“这么贵、又看着没什么用的玩意,老百姓当买得起吗?”
      王雅脸上的笑更甜了,笑容大大的像印在他脸上:“哎哟,那能有多少人买得起啊!那当然是进献给朝中官员,在贵人面前讨个好;或者和西域以物易物嘛,交换来的东西,可以继续用来安排其他的生产制造……”他嘲弄的啐了一口:“再不济,就强迫他们底下的小商人去买嘛,这好歹也算是向他们服从的人头税之一。”
      桓景书听得津津有味,眼里闪着奇异的光泽,似乎抓到了什么关窍。

      刘云不耐的打断:“你给他们介绍这些商贸事宜作甚……是想让他们带着你做生意吗?”他冷笑了一声:“现下还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呢!何必如此急急忙忙?”
      王雅再次不悦地看向刘云,面上的笑容收起,转而蔓延成极盛大的怒意:“谁给你的本事,在我面前像犬类到处乱吠?”
      刘云怕是先前面对燕飞时作威作福惯了,还没来的及收回他的散漫习性;当下,才冒出一头冷汗,颤抖着为自己辩解:“属下不敢……是因事急从权,属下太过焦急了!”
      桓景书一语不发的看着陡然间身份怒转的两人,心中不意外地做结语:看来,这曾经是人下人、做过强盗的王雅,却翻身爬上了比刘云更高的位置。他二人间,果然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渺小人物在一语定乾坤。

      王雅慢条斯理的双手抚弄着自己的指关节,仍语带不满地说着:“下不为例。”又转而看向李慕和桓景书,“我现在让人给你送来纸笔,誊写书信……虽然远上距离遥远,但飞鸽传书的时间并不会耽误太久!记住,你们的小命将系于这简单的书信之上,请你们勿必别忘了,这可不是在和你们过家家。”
      李慕看着王雅一下子卸下亲切模样,变成怒张大血口的狰狞模样,只是百无聊赖的看着他:“可是我们,恐怕如你所说,还真是强盗呢!”
      “放肆!”刘云没想到自己的预感成真,连忙语出恶言。
      王雅看着他们就这么坦然承认自己的身份,眉心皱成川字:“哦?那你们的命在顷刻间便会烟飞云散。”
      李慕好笑的看着王雅:“是啊,你们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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