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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第179章 ...

  •   虽然桓景书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但有些事,伴随着登位后的这几寸光阴,终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李慕忧愁地看着他,“书儿……”

      桓景书的手传过他的衣袖,准确地握住了他的双手。“哥哥,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去办,而是我不能……我害怕这即将到来的一切……”

      他的视线并未盯向李慕,颓丧地低了下来,声音几不可闻:“不管是好是坏。我都没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它们……”

      李慕只能遥遥地看到他的发顶,独属于皇帝的发冠被取了下来,微微被弄乱的头发遮挡不住头顶那调皮的发旋;

      李慕的手轻轻地按在旋上,用手指勾了勾:曾几何时,这象征着桀骜不驯、勇往直前的发旋也已懊恼地耷拉了下来?

      发旋一扯,桓景书感到一阵疼痛,奇异地抬起头来望着他,桓景书的眼底还留有那微颤的波光。

      李慕的手并未拿下,于是,桓景书只看到一片大手挡在了他的视线前方,熟悉的清香味道丝丝缕缕飘来,而头顶被压下来的意味,也不能被忽略。

      李慕的声音似从远方传来:“书儿,还记得你父皇和你说的话吗?”

      桓景书怔住了,不知在回想着什么。

      他的声音幽幽地继续:“先帝希望你成为立国的明君。保百姓之安家乐业,保朝都之和平安宁。他对你又有什么样的期许呢?”

      先帝逝世前,他的眼神里透着了然世事的平静,那些过往都早已被他抛之脑后;最令他放心不下的,不是他的臣子,不是他的儿郎们,却仍是这赫赫的桓朝伟业。

      桓景书很想问一句父皇,他该怎么做才好?未等到先帝的指点迷津,他就已溘然长逝。

      桓景书恍惚地笑了:“父皇,也没告诉我该怎么做啊……”他忿忿地,“大家都想让我做一个明君。生怕我毁了这个朝代。既然这样,倒是教我怎么做啊!”

      李慕捋了捋他头顶的发旋,转而道:“你可知,先帝在临终之时,命我前去觐见?”

      那是一晃几载之前,更是在那风雨飘摇,秋意满满的午后。在桓景书累及去休憩之时,难得清醒的桓文帝命人把李慕叫至了跟前。

      那曾与刀枪热血中历练出来的精锐之士,最终还是走到了人生的末日。

      他的脸,平缓地皱褶开来,艰难地用嘴唇翕动出几个字眼,眼神失去了昔日那英锐的光芒,只能在偶尔的一开一合间,让人意识到这是曾经的一匹猛虎。

      “你……就是李慕把?是窦家……的那个?”

      李慕的声音恭谨地传来:“回陛下的话。臣正是李慕。臣虽与窦家有几分血缘关系,但我的母族在这漫长的岁月间,早已不和窦家来往。还请陛下,不必将臣归至窦家那派。”

      人心动荡的时刻,更是李慕担心自己会成为弃子的时刻。他担忧着自己会在帝王归去,桓景书登位后,失去自己的所立之地。言语间难免透着几分不羁和莽撞。

      那时的他,还不够成熟;若时间再往后递几个来回,他将不会出言不逊。

      但幸好,年迈的先帝并未计较此事。他反倒乐呵呵地想笑——但笑声还未溢出,只剩下尴尬的一连串咳嗽声,痛苦得涎液逐渐流出,惊得太监连忙为先帝轻抚后背。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道:“朕……并未……怀疑你的动机。小儿……虽是窦家……出身……

      但行事……直言不讳……和那窦家的人……倒是十分……不一样……

      朕曾……听闻骊贵妃……言及……你是一个……行事循规蹈矩……颇有规章之人……今日……一见……倒是……还有点……意气年轻人……的模样……这样看来……朕就放心了……”

      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的,但好歹是艰难地说完了。李慕没想到得来的是帝王这样的评价,他疑惑地挑了挑眉。

      今日,似乎费了帝王平生所有的力气去诉说;但有些话,不说就晚了。

      “窦家乃……一朝重臣……你母亲……又是把持……地方商贸的大商人……你的智谋和机警……朕半点……不怀疑……

      但岁岁月月……迎来送往……聪明人……这么多……朕又为何……非要你……不可呢……

      是……家世只是其一……朕最在乎……的是……你能不能……做桓景书的……

      那根‘缰绳’……在他快的……时候……你该让他……慢下来……

      在他慢……的时候……你又该……让他快起来……

      只是……帝王之位……是腐蚀人心……的位置……终有一天……他会……不听你的劝告……莽撞地……冲向前方……

      而你这虽未表露……但仍……留有……几丝真意……的性子……定不会……让你们的……关系陷入尴尬的……

      僵局……书儿的状态……几经变化……你也会……跟着……几经变化……即使有一天……‘缰绳’断了

      ……朕也希望……你这……仍保有……赤子之心……的性子再次为他织好……”

      包含有无限意味的话说完,似乎也耗尽了皇帝所有的力气。他痛苦地握住喉间,难抑地吐出了几口血。

      在李慕焦急地几欲上前、太监害怕地尖叫声中,桓文帝惨淡地摇了摇双手。他招呼着李慕上前,“李慕……你来……”

      李慕一边上前,一边思虑着帝王口中的深意,在迷茫间被皇帝捉住了双手,“书儿,就靠你的扶持了……”话音仓促地一落,又陷入一片昏迷中。

      今时今日,李慕想起了那日的长叹。耽搁时日不多,但早已看尽人世间的帝王早已为他揭明了世间最浅显的道理。

      在桓景书焦急又压抑的催促声中,李慕笑而不语,“先帝怕和你说,你听不进去。你要怎么做,先帝已经告诉了我。”

      现下,就是那桓景书慢下来,而李慕该告诉他该快的时候。若桓景书不在这么好的时机下,果断地踏出摆脱外戚的后几步,那这样的机会,是再难等到了。

      桓景书迷茫低落的眼神里,洒满了希冀:希冀着李慕的解释能为他拨开前方的曙光。“你的父皇,早已料到了此刻的场景。

      他只为我留下了短短的一句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的理解便是,在那非常时刻到来的前夕,陛下是该断下一些东西?”

      桓景书皱紧了眉头。看着他还在犹豫的样子,李慕不愿刺伤他,但他还是开口了;慢悠悠地把桓景书先头的问题解开:“你的父皇没有告诉你必须如何做。

      但他让我转告于你,什么不能做。而这其中之一,便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桓景书张大了嘴,羞窘地握紧了拳头,那握着李慕的冰凉的双手徒然地放下了。李慕的手移开,桓景书重见室内的日光。

      李慕指着他头顶的发旋:“桓家人里,只有你,头顶上长了这么个调皮的发旋。也是,你的父皇和长兄,都是温润如玉,君子端方的人物:而只有你,能敢冒别人不敢冒的风险,勇敢地闯出一片天。”

      李慕摊了摊手,无奈地道:“是,我也明白,日复一日的失败,在反反复复间磋磨着人的心智;但越挫越勇,在每次失败中吸取教训,以待东山再起,又未尝不可呢?”

      此刻,是李慕反握住了桓景书的双手,“书儿……我知道,你对以前的伤痛耿耿于怀。但你何尝不是,每次都学到了新东西?

      这些失败的苦,不是白尝的;这都是你之后前进的养分啊。”

      桓景书的手,被李慕手心的温热之意给淬热了。他愣愣地,眼神里的一片阴翳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散去……

      他将手心里的坚定之意向李慕传来,“哥哥,我明白了。我怎能忘了,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呢?坐在龙椅上的那个我,有些东西丢掉了,有些东西,却始终不能丢掉。”

      李慕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调笑道:“如此,可把臣的手放下了?”

      桓景书佯做恼火地撇撇嘴,“就不!”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李慕,“爱卿,你说,这可怎么办呢?越过了窦丞相,还有谁能对选官之事说了算呢?”

      李慕同样笑意吟吟地望着桓景书,“陛下,您可还记得您的老师?”

      桓景书怔住,“爱卿口中的老师,难道是那位曾经伴随你和朕读书时的董大师?”

      这个名字早已刻上岁月的痕迹,似乎已在时光的假石中被藏匿得无影无踪。但当这一姓被提出来后,桓景书仍不合时宜地抖了抖,似乎又回到了那在学堂时被督促着上学的时光。

      他拧紧了眉头,“他手下学生众多。似乎在太子出事之后,就早已辞官归隐至乡邻?朕又如何能把他请出山呢?”

      李慕笑了笑:“这不还有他的同门师弟贾先生?更别说那位,在太中大夫之位待的好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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