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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117章 ...

  •   桓景书当然是不置可否;他的意思虽未直接表达,但却只差在脸上写着了:他和张犹站在了同一战线,难免侧目于陈延的过往。

      丧气地垂着头离开皇宫后,张犹也安静了下来。不像以往总是乐呵呵的模样,他只是看着李慕越走越快的身影,叹了口气。

      “走这么慢干什么呢?”还未等到他理明白自己的思绪,前方李慕就已在催促。他挠挠头跟上了李慕,还是选择笑嘻嘻地道:“我还以为你不想搭理我了呢?”

      这句话只换来李慕一个白眼,“别那么幼稚。我们都有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都有自己的底线要遵守罢了……分歧总会有,却不会影响我对你的看法。”

      张犹抬眉仔细打量了眼对方,似乎在确认对方说的话是不是出自真心;半晌,他突然道:“你会把这件事和陈长庸提起吗?”

      李慕停住了脚步,他高而瘦削的身形,轻易为他打造了能俯视人的绝佳角度,只听他不辨喜怒的声音从上空传来,“你觉得呢……”

      “得了吧!”张犹大叫,“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考验我呢?”他像个老学究一样,持着一派不知哪学来的温文笑容,“若是站在朝臣的立场上,我当然是不希望他知道这件事。若是站在友人的立场上,我当然是希望他知道了!”李慕不发一语地继续望着他。

      张犹又继续说着:“当然,我是左右为难。索性我就不做选择了,这事,我就在一旁乖乖看着吧。”李慕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我希望你能记住你此刻说的这句话。当你日后被陛下重用时,可别忘了抽离自己,以局外人的视角看看这一切。”

      张犹瞠目结舌,不明白李慕这突然而至的敲打是什么意思?他摇摇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知道我的,能活好今天,我就不会去想明天的事。”

      李慕笑着吐了口气,并未再多说些什么。

      回到府后,李慕已经下好了决心。他向张犹摇了摇头,就径自走向了府后的小院。他们本就没多余的银钱请些小厮,这个院落也显得极尽苍茫。放眼望去,就像没人居住似的,的确是极佳的藏匿之所。

      他猛地推开了被虚掩的木门,而映入眼帘的场景里,陈长庸正在一口喂着那半边脸缠绕着麻布的人药水。其人半张脸被挡住了,但另半张脸皎洁如白昼,像被清泉浸润良久的美玉一样,涤荡出虽微弱,却不能被忽视的光芒。

      他心底赞了一声,此人形貌皆属上乘,不怪会被长公主殿下看中。但想到他做的那些事,李慕又不免心头沉了沉。

      寂静的室内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陈长庸的动作,使得他惊讶地转过头来,“谁啊……”待看到是李慕后,慌乱得手不知往何处摆了,这突兀的大动作差点把碗盖掀翻,却被陈延一把按住,“长庸,别紧张。”

      陈长庸脸上挤出一把笑容,“李慕……怎么是你啊?”他尴尬地说着,“难道你是要来兴师问罪于我欺负张犹吗?”

      李慕摇了摇头。只是用手指了指眼光飘向别处,并未正视他的人。“我就不绕关子了。我近日来,就是来找你的。我也知道你救下了陈延——也就是你的生身父亲。”

      最后四个字话音刚落下,陈延的面色就一白,刚刚还出言安抚让陈长庸别紧张的人,现在却开始手抖了,“不是的……”

      陈长庸也飞快地向陈延投以一个不解的眼神。这几天,由于陈延身体虚弱,还需照料,陈长庸就没硬逼着陈延给他解释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他俩愣是一个没问,一个没提的,就这么掩耳盗铃地过了些时日。

      如今,骤然被李慕一语戳开,直打得他俩一个机灵。

      李慕看着他俩一个面色青白,一个脸色畏畏缩缩,就是不敢正视他的模样,哪还不知道此间的关系?他只好看向陈长庸,“药也喂完了吧?既如此,不若咱俩换个地聊?”

      陈长庸急于逃开眼前这尴尬的场面,哪能不连忙答应?在陈延不舍的叫唤“长庸……”中,他俩就这么快步踱出了室外。

      还未等立稳身形,陈长庸的嘴巴就张大,恨不得扔出一连串问题。

      但李慕按下了他的焦躁之情,“我知道你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但能解答这些问题的不是我,是你的生父。还有,一些废话也不必多说了,你不会当真以为,你带着他在这府里这么久,我不闻不问就当真不知道吗?”

      一番语快的抢白让陈长庸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能喏喏应道:“既然你都清楚,又何必来此?”他像最终决定了破罐子破摔一样,“难不成,你是非要抓我个现行,给我个下马威?”

      李慕“噗嗤”一乐,“你想多了,我可没这么百无聊赖!”他的身形本就比陈长庸高——待走近后,陈长庸的身形就整个人笼罩在李慕的视线范围下,而李慕只需轻轻一吐息,嘴巴一张一合,就能让陈长庸了悟李慕的意思。

      但这吐在脸上的气息挠得人怪痒的!陈长庸不堪忍受的抬起手来拍拭了半天。“如果陈延可以入朝为官,你可乐意?”

      这轻轻的话语慢悠悠地从陈长庸脸上划过,令得他抓挠脸颊的手停住,又伸出手来费力地挠了挠,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脸颊前一秒曾经有这些意思停留过?
      他一下子就定住了。虽然十分费力,他还是睁大了眼睛去梭巡李慕的眼睛;而李慕此时,却正处在日光的阴影下:陈长庸只见抬头一片乌黑乌黑的阴影,却是无法辨别李慕的神情。他只好徒劳地、努力地抬起头喊着:“你不会是诳我玩的吧?”

      李慕退后了好几步,此时,他的人方出现在明丽的日光范围下。而他平静美丽的面容缓缓对映出陈长庸讶异不能言的圆润脸庞。他点点头,“我从不会做无用功。既然我已问你,概是因为此事大有可能。”

      陈长庸反复地在原地说着:“做官、做官?做官!”他恨不得像顽皮小儿般傲娇地跺跺脚,才能发泄他此刻不平静的思绪——但他终于回过味来,“若是事情已落成,你就直接通知我便可……既然你有此一问,可是还有什么变数?”

      李慕满意地颔首,“你当知道,你父亲他的身份……”

      不需再过多赘述,陈长庸已明了李慕的未尽之语。“是啊,曾是乐府的贱籍,又是长公主府上的下人。这些过往,恐怕会被朝中的文臣所厌弃。”

      李慕点了点他的额头,“所以此行困难重重。我已在陛下那里为陈延求情,但陛下显见是不认可的……”

      都到这时了,陈长庸还不忘打趣一番,“没想到陛下总是听从你的要求和建议,如今,却是罕见地和你站在了不同的立场?”

      李慕的眉毛都未抬高半分,你是知道的少了!陛下现在都已经开始疑心于我了……他未回应陈长庸的奚落,只是淡淡地来了一句,“皇子和皇帝终究还是不同的。”

      而陈长庸和李慕都猝然一停,似乎都想起了当时宫内长亭里的一叙。

      半晌,李慕叹道,“且不说我了。现下折衷的办法是:让陈延进宫面见太后娘娘。若他能得到太后娘娘的认可,往后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至于长公主殿下那边,更是不足为惧。”

      陈长庸连连点头,“我听你的安排就是。需要我做些什么?”

      李慕似笑非笑地,“用起你的脑袋瓜给我好好想想:还需要我多冗言什么?当然是和陈延好好沟通,在太后娘娘面前,把这关给过了。”

      陈长庸一拍脑袋,“哎呀、是我糊涂了!”他飞快地转身,直想冲进室内,给陈延带来这个好消息。

      但他半步还未跨出,就被李慕扯住了衣袍,令他不高兴地瞪了李慕一眼。李慕收回手,摊摊手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毕竟是雪中送炭的人,陈长庸也不好再对李慕横眉竖脸。他耐心地道:“什么?”

      “你当真不嫌弃你父亲过往的身份吗?”没想到,李慕却是问了一个风马不相及的问题。陈长庸似乎也被问住了,眉头深深地拧起,一个“川”字纹写在眉心,足见他情绪的纠葛。

      但他又很快振奋起精神,冷静地回道:“若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观之他的身份,必然是唾弃而厌嫌的。但我是他的儿郎啊——如果所料没错的话……子怎么能嫌母丑呢?我一个读书人,可干不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他深吁了口气,眼神直直对上了这刺眼的骄阳,“况且,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父亲他颠婆滚打于泥潭,已经够辛苦,也是他能做的最好的选择;甚而,没有他,也不会有我的今天。似乎于情于理,我都没有资格去指责,恼恨他。”

      他看向李慕,“当然,你要是从今以后觉得我是下等人、脏污之人,不愿靠近我,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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