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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当雄鸡高鸣,晴空破晓,黎明取代黑夜之时,桓文帝第二子诞生。他的生母骊妃颇受皇帝宠爱,平头市肆出身,家世不显。但史书有云“王骊音貌,姣丽绰态”(1),却足见此女的容貌秀美程度令人见之难忘。自被皇帝纳入后宫以来,荣宠不衰,一时风头无两。

      故二皇子诞生正令龙心大悦,桓文帝欣悦赐名其桓景书,暗合文帝对其儿延续前朝文景盛世之景和传颂文化风流的期许。

      子央宫里淑妃窦子瑶面露急色,正在等待广华殿的消息。贴身嬷嬷劝她“娘娘不必过分担心,哪怕王氏诞有麟儿,谅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淑妃窦氏出自权臣世家,从先祖父至她此辈,族中子弟和门客遍布朝野,官至高时抵达帝师之位,辅佐过桓朝三代皇帝,是当之无愧的百年世家。

      正因此,淑妃思虑比市井平民更深一步;当今皇帝忌惮外戚专权,与她并无同榻而眠的夫妻之情,加之皇帝立下太子或多或少有被父辈门脉裹挟之果,难保不会改立他人。文帝在仅为亲王之时,于乡野间偶遇采花女骊,一见倾心,力排众议纳入宫中许以贵妃之位,并赐姓王,俨然与当朝淑妃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所幸王骊自入宫多年来无所出,而淑妃膝下太子已然四岁,陛下已至暮年,假以时日,太子登基是意料中事。

      但巧合在人心易变,王骊本是乡间民女,一朝身份大变后助长了野心;这么多年求医问药得子未果之后,近日却偶得江湖游医偏方一枚,不若死马当活马医,赌个天命运数。某日,奉常借《日书》观测天象,黎明之际乃整个历年的最吉时辰。

      于整个朝野都欢欣雀跃的预兆,对于淑妃却显然不是什么好事。陛下在位二十余年,风调雨顺,民心所向,整个桓朝一派欣欣向荣。若还能有何事谈得上“吉上加吉”,也只能是陛下心悬已久的贵妃无出之事。果不其然,太常上书预测结果几个月后,贵妃宣告有孕。

      时间回到此刻,淑妃的担忧还是成真。当真会如亲身嬷嬷所述“掀不起什么风浪”么?

      时光荏苒,二皇子桓景书已然三岁。令贵妃担忧的是,景书开蒙之路漫漫,尚未学会行走,对他人的语言动作皆无反应,尚是纯然的稚童。但自从太子五岁在伴读下辅导进学,七岁就能据山间景,石上泉,林中月写作景赋,与古代神童骆宾王的《咏鹅》做比也是不遑多让。

      桓朝礼乐文化之风盛行,写得一手好诗文甚至可在外朝之间获得美名,从平民百姓,莘莘学子至社稷之臣,都能引为传颂。

      贵妃王骊深知自己的家室与窦淑妃有天壤之别,但她坚信皇帝的宠爱可使不可为变为可为,而博取好声名,营造贤才美誉更是打通外朝与内朝的重要道路。

      自古以来,皇子五岁才可开蒙。贵妃已在操心可否提前遴选宫中伴读,美其名曰稽考期。风声稍一泄露,便遭到淑妃及窦家门脉的强烈异议。以丞相窦寅涛为首的窦家门客积极进言:

      “先例不可开”……

      “若二皇子于太子之前先选用伴读,将置太子门面于何处”……

      “除非有何举世功绩,否则打开此等缺口,置祖先余威若罔闻”……

      朝野非议数月,竟仍未达到一致。

      时逢有一官吏名为张犹,其父乃桓朝首都维陵丞,受家学渊然,此子自幼聪敏,常于常人无法发现的细节处窥见真章,帮助其父破解谜团;更是有一手好文笔,能帮狱吏分忧,书写陈罪的文书。

      某年曾任廷尉的田云因被诬告获罪,张犹认为其仕途之路绝不仅于此;于是发挥其探案大才,帮助田云被释。此后,田云念他恩情,将他举荐给了丞相,时为丞相史。

      他谏言道“此番僵持于朝局不利,不如举荐窦家亲属或门客为伴读,达到微妙的制衡。”不得不说此举甚妙,既将窦氏一族的人手巧妙插入贵妃一派中,也让贵妃占了三分利。而对张犹本人,既在丞相面前展露了自己擅玩弄政治权术的冰山一角,也在皇帝面前初露几分身手。

      贵妃虽位重,皇帝爱持,但无显贵外戚相周旋,虽然对这一结果感到不满,却也只能妥协退让,索性拿下这三分利为是。

      桓文帝对于丞相府的意见不置可否,却在隔天接受了窦家提出的人选建议后,将其姐晋阳长公主的宠臣亲族之子陈长庸纳入人选。

      桓朝鼎盛,政清人和,女子和离再嫁不是稀奇事,而晋阳长公主手下就颇多男宠。

      公主眼光高而深远,与男宠玩乐间不仅涉及到床榻小事,间或也会提及朝政之事。颇受她另眼看待的宠臣陈延貌若好女,且敏而好学。在长公主提到贵妃王氏欲提前选拔皇子伴读的要求,他敏锐意识到这是搅乱一池浑水的关键。

      他轻轻说道“臣见皇帝陛下接纳人选意见时,却未当即宣告圣旨,是否陛下仍觉这两派相争非他想要的局面?

      如若形成三局鼎立的局面呢?”长公主慨叹“没想到你比我还了解我的皇长兄。”

      陈延进一步说道“公主可愿听听臣的举荐?臣虽未入朝堂,久居市井;但市井的好处就体现在此:一举一动的风声皆非偶然,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最近窦家的门客频繁出入窦府,其亲族甚少离府,臣正觉奇异,源头原在于此……”

      他正要把话说完,却倏忽被长公主打断,“你为何对窦系的动向如此了解?”陈延恍悟,他可能触到了王室的逆鳞。

      长公主虽是淑妃长姐,不理政事,但她十分了解自己的弟弟,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姿势,就能知悉其意。

      文帝本就恼怒外戚手伸的过长,他能容忍一个窦氏的长久不衰,实乃祖辈遗留至今的荣光仍庇护着这些亲族;但他绝对无法忍受第二个窦氏的出现。“卿难道是想效仿龙阳君直入长兄的外朝吗?”

      陈延深感惶恐,“臣绝无此意!臣时刻想着能为公主分忧,公主忧心的正是臣所忧心的……近日见公主常紧蹙眉头,面露深思之色,臣见之心里着急,恨不得为您抹去烦恼。故臣猜测,依您和皇帝陛下的手足之情,莫非您是在替陛下烦扰?故臣才关注窦府频繁了些……请公主明示,臣生是您的人,死也是您的人,绝无二心。望您明察!”

      公主意味深长的看着陈延,未置一词。

      稍顷,她颔首道“是我错怪卿了。不知卿有何建议?”陈延双膝跪地,俯身低头道,“臣以为,公主不如此时进献有用的人选,又何尝不愁陛下对您再次刮目相看?”“依卿这么说,莫不是有了看好的人选?”

      陈延俯就的头颅埋的更低了,“臣尚在乐坊时,有一好友名为陈剪。他身堕淤泥,却不坠青云之志。

      虽入项颇少,却愿意挤出一些银子购入一些二手书籍,真正做到书不释手。久而久之,碰到来听乐的官员,他也能和人奏对一二。他有一子陈长庸,其母已逝;故他花了极大的精力去抚养孩子,必能将其平生所学倾囊相授于此子。”

      公主沉思的时刻却更久了。桓朝皇帝自古多疑,且当位的桓文帝思虑更甚。

      他年事已高,想必少年天子不日就会诞生。太子背后有强大的外戚撑腰,而二皇子背后却有君父支撑,一时之间却是难以判断谁胜谁负。她猜测,无论未来是哪任皇帝,都非是念旧情之人,如若她不能展示自己的重要性,怕是很难善终。

      但以公主圆滑的性格,只恨现在不能长袖善舞,周旋于两股势力之间;更甚者还能给皇弟上眼药,岂非一石三鸟之计?可怜可叹的是,她手头竟无可用之人!皇弟一直烦心于公主的婚事,而她一直未有看中的驸马,倒是整日沉浸在和男宠寻欢作乐中。事到临头,倒是只能矮个拔高个,选个脑子好用的宠臣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陈延“吾认为卿所言极是。但此人绝不能有一点风声被放出,传他乃吾府内面首之系。他需被认到我手下。”长公主用词极重,也是意在敲打陈延勿以为可以搅乱朝政。他虽面色青白,但仍坚定而热切地望着公主,“公主殿下所言极是,臣深以为许。”

      于是此事就这么被定下,陈长庸摇身一变为晋阳长公主的干儿子。

      “长姐此计甚妙!”文帝对淑妃和贵妃的相争看在眼里,隐而不发,但绝不会毫无作为。然而作为至高无上的君王,插手宫闱之事颇有点大刀砍小柴之意。而由长公主出手,此事再次回到了宫廷内阁之中。

      文帝满面红光,“长姐还是最懂皇弟,皇弟深感长姐恩情。若日后长姐有所求,皇弟在所不辞。”由此看来,若皇帝的人脉无法胜出,也不会起太大波澜;若能胜出,则窦氏一脉绝难找到第二次机会插手宫闱。如此,皆大欢喜。

  • 作者有话要说:  (1)(化用屈原《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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