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晴朗》桔柚小京

14、又一封情书

　　栗听言在楼道嘲笑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绝不会对我罚站一事视若无睹。王子涵在门口喊我的名字，声音娇嫩地好听：“奕暖，栗听言同学找你。”她红着脸，羞赧极了，恰如我见到计辰宇时的模样。
　　王子涵身侧不远处，栗听言默不作声站在教室门口，眸光冷清清地看着我。我不情不愿地走出去，站定昂头：“干嘛？”
　　栗听言眉宇间有隐约的担心：“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罚站。”
　　我嘟嘟囔囔地解释：“英语作业少写了六张试卷。”
　　栗听言不像是特意来嘲笑我的，疑道：“放假那天晚上我们不是清点过作业吗？你没把试卷带回家？”
　　“带了，放书包夹层了，那晚没看到。后来就……全然忘了这回事了。”
　　栗听言惯常的口气：“粗心。”
　　“就知道你是来嘲笑我的。您老还有事吗？没事儿我回去了。”
　　栗听言拎着我的衣领子把我拽近一点儿：“有事儿，别走。”
　　他劲儿大，带着我往身边靠了靠，低头暖声问：“你们英语老师是不是凶你了？”
　　“没有。”
　　“真没事？”
　　“还行吧，罚站而已，我没有不开心。”我摆开栗听言的手，“年级组主任在抓早恋，你别动手动脚的。本分点儿，我可不想被误伤。”
　　栗听言听话地放下手，垂眼看我：“我就是来看看，生怕你哭鼻子。”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糖给我，“喏，‘小狐狸’牌子的，你的最爱。”
　　我眼睛一亮：“学校小卖部进货了？？？它上学期断货好久了。”
　　栗听言故作神秘：“不告诉你。”
　　我挺感动的：“是超市进货了吧？谢谢！”
　　“上课别偷吃啊，认真听讲。”
　　我允诺：“嗯！知道。”
　　我撕开包装袋，从里头挑出栗听言最爱的葡萄味的糖果，递回给他：“这两颗给你。”
　　小时候分零食，栗听言总是嫌不够，非得从我这儿占着便宜他才罢休。后来他转了性子，总是让着我，宁愿把最好吃的都留给我。
　　他掌心摊开，我把两颗糖放他手心里，昂头道：“你也别上课偷吃。”
　　他的眼睛黑黢黢的，笑意盈盈：“不会的。谁像你一样贪吃。”
　　我撕开荔枝味的糖放嘴里，含混问：“你早读时间干嘛去了？”
　　栗听言微眯着眼：“你又想打听计辰宇的动向吧？”
　　“不是！”
　　“早上趁实验室空着，我们去实验室复验数据，完善实验报告去了。”他心情不是很差，闲聊一些有的没的，“早上赌气，忘了告诉你了，今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我们班和二班举行篮球友谊赛，你有兴趣吗？”
　　我拒绝：“没有。”
　　不知道栗听言吃错什么药了，他竟肯主动给我透露计辰宇的行程动向：“你男神一号位。”
　　我心动道：“几点？”
　　“五点一刻，东操场。”
　　我撩起眼皮看了栗听言一眼，蔫道：“去不了。”
　　他攒眉关切道：“朱奕暖你怎么了！这么重磅的消息都提不起兴趣？你是不是真的被你们英语老师骂惨了？”
　　“不是。”栗听言絮叨起来比我妈还啰嗦，我解释道，“班主任把实验室旁边的那块黑板交给我了，让我这两天画完板报。我课外时间得去忙这事儿。”
　　“好吧。”
　　他伸手拨弄我的刘海儿：“那我回去了。你如果忙完想过来看的话，我在操场等你。”
　　我躲开他不安分的手：“再说吧。”
　　一班是文科班实验班，二班和三班作为学校唯二的理科实验班，历来竞争激烈。计辰宇稳居年级第一，二班第一名的成绩和栗听言的成绩却几乎不相上下，总分经常咬得很紧。有时候栗听言稍微失常发挥一点，便会被逐下去，退成第三名。
　　这两个班不光成绩要较高下，其他活动也互不服输，但凡遇到一起，便会上演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戏码。
　　班里的女生们是冲着看二班三班的男同学去的操场，男生们则是为了围观这场热烈的赛事。教室里呼啦走了个干净，只剩我一人。
　　关于板报的主题我想了一天也没有头绪，找了很多资料，奈何一点灵感也没有。没灵感也得硬着头皮上，不然被老班看见了，准得训我。
　　我拎把椅子下楼，踩在上头认认真真地擦黑板。
　　时节早过了立春，天气转暖，日头晴朗。傍晚的阳光偏西，从黑板旁边的窗户照进来通红明亮。这是个几乎无人问津的角落，离教学楼层太远，在这儿听不到楼层上头的读书声和喧嚣声。
　　黑板上日久被晒的粉笔字迹褪了色，模模糊糊看不清上头写的是什么。我擦干净后坐在椅子上犯难，对着黑板走神。阳光照在脸颊上暖融融的，经过玻璃折射，光线渲成彩虹一样的光圈，随着尘埃和不经意的清风跃动。
　　栗听言的到来很令我意外。他下楼逆着光而来，冲散了洒落在空气中的彩色日光，轻盈地跃步，站定在我面前。
　　我惊道：“你怎么来了？”时间已过五点一刻，按理说，他应该在球场上才对。
　　他一副领导视察的口气：“我来看看你黑板报怎么样了。”
　　“你不参加比赛？”
　　他淡淡地道：“原本要参加，后来不想去了。开学第一天挺累的，我去了发挥不好，拖队伍后腿。”
　　我笑他：“还有你发挥不好的时候啊。”
　　栗听言不理我的话，和我同沐浴在日光中，凝眉看黑板：“想好内容了吗？”
　　“没有。不命题，反而不好找题材了。你有好的想法吗？”
　　他回答得挺利落：“没有。”

　　“切。以为你会给我带来什么新鲜灵感呢。”
　　我瘫坐在椅子上昂头看外头的天空，任由思想信马由缰，努力想从光怪陆离的想法中找到一个适合画在墙上的话题。
　　栗听言双手插兜，站在一旁安静站着。他身量高挑，眉目俊朗，逆夕阳站在窗边时画面赏心悦目。
　　难得阳光这么好，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我意外觉得这样的静谧很美好难得。也许真到毕业后，这样的阳光只会出现在我的怀念里了。甚至连同我和栗听言之间如此单纯的感情，未来也只能是怀念。
　　哪怕我与他再如同亲兄妹，可是未来势必要各自经营自己的生活。我要去奔赴更广阔的的世界，去看、去听、去画最美的山川万景。栗听言也是，他亦会赶赴自己的未来，会把他所有的温柔给于他最心爱的女孩儿。
　　我希望我的嫂子是漂亮、善良、落落大方的。她拥有诸般美好品质，才能配得起同样完美的栗听言。不过……没有那么完美也无所谓，她只要是栗听言喜欢的，那就够了。我会和文阿姨栗叔叔，还有爸爸妈妈一起，热忱地欢迎她的到来。
　　我欢脱地想：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儿才能彻底征服栗听言这种外冷内热的人。栗听言是那种把所有热情都深藏在心底的人，偶有冷漠疏离，但始终对这个世界抱有最大的爱意。倘若他真的对某一个女孩儿敞开心扉，那他一定是一位满分男友，会把最温柔缱绻的爱意倾于对方。
　　突兀的男声打断我乱七八糟的思绪，把我从“栗听言的甜蜜恋爱遐想”中扥了出来。
　　男生有点儿面熟，但是想不起来是哪个班的，叫什么。他脸颊通红，话说不利索：“注……注意……”
　　我一脸疑惑：“注意什么？”
　　“朱……朱奕暖。”
　　原来是在叫我。
　　“怎么了？什么事？”
　　男生瞟窗边的栗听言，眼神迅速收回来，躲着我落在别处。他手里紧攥着巴掌大的一个小信封，递给我后羞赧道：“这个给你。”
　　我接过被塞过来的信封，霎时明白里头是什么。这情书写得还蛮厚实的，不知道被攥了多久，信封灼热，带着男生掌心的温度。
　　他看我愣着没说话，抬眼看我：“你一定要看啊。”
　　“啊？”我木了下，“谢谢。你拿回去……”
　　男生不给我拒绝的时间，冲我害羞一笑，欢快地溜了。
　　我木然地拿着情书，尬了下，看着男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还是没有想起来他叫什么。糟糕，这让我怎么拒绝？
　　栗听言依旧倚着窗台站着，始终保持双手插兜，看戏一样的姿势，没有往前一步。他收到的情书枚不胜数，我向他讨要回绝情书的经验：“怎么办？”
　　栗听言腮帮子轻动，半晌不说话。
　　我握着情书：“喂，咋办？”
　　他长呼一口气，轻飘飘看我一眼，继而转头看向了窗外。
　　“你哑巴啦？”我从椅子上下来，走过去拽他袖口，“这怎么办嘛！”
　　他老人家终于开尊口：“不知道。”
　　“你以前怎么处理的？”
　　“丢了。”
　　“丢了？不看一眼？”我捏着厚实的信封，有点儿惋惜，“你文笔好，写文章下笔如有神，可是对我们来讲，写这东西挺费劲的。”
　　我不光替别人惋惜，还替自己惋惜。毕竟我酝酿了一周的“华美陈情书”被我妈无情地截胡在了年前寒冷的冬天。那封情书直到现在下落不明，恐怕早被我妈拿去垫锅底了。
　　栗听言转过脸，眉毛拧一起：“所以呢？你想看个百十来遍，然后给人家回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