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碎片（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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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保会的领头者很眼熟。
卡洛斯记忆力不错，半个多月前炽亮光线下审讯官扭曲、得意的神色历历在目，而他再次带着趾高气昂的神色出现在门外时，不说烦是不可能的。
门铃响了一阵又一阵，逐渐急促起来，卡洛斯仿若未闻，关掉视讯在沙发上坐得安稳，和斯里鹤的信息框删了又打，打了又删，他又开始摸不准斯里鹤的态度了，因而怎么发都觉得是错。
最终他关闭了信息框，不急不缓地起身开门。
微笑官方毫无情绪：“下午好。”
审讯官是谁送过来的他心知肚明，能支使雄虫保护协会的只有雄虫，除了兄长莱巴斯坦不做他想。
在门外等了起码十分钟的审讯官从未体验过如此待遇，气得面皮抽搐，他阴阳怪气地责骂，但银发雌虫像是没有听懂，或者说没有听见，从头到尾连眼皮都没眨几下。
雄保会没有权利正儿八经责罚有主的雌虫，审讯官环视一圈，找了些鸡毛蒜皮的错处要求卡洛斯跪下听训，这是职权允许的范围，没有哪个傻子会违抗，否则会因为不服管教被雄保会抓到更大的把柄。
卡洛斯脸上的表情淡了点，倒是没有反抗，只是肉眼可见的敷衍。
审讯官能为难的也就只有这些，卡洛斯并不担心他做其他过分的事。雄保会打着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的幌子，提前进行每月一次的满意度调查，审讯官带着几个新入职的员工进行言语训斥，卡洛斯也不反驳，垂着眼光明正大走神。
直到那声——
“你们想对他做什么？”
卡洛斯抽离的神智被拉回来，雄虫语气很冷。卡洛斯下意识将之与几小时前做比较，然后他忽然意识到他忘却了与斯里鹤的约定，斯里鹤是自己回来的。
来不及懊恼，卡洛斯又想起，斯里鹤不喜欢他跪下。
他的背脊僵住了。
审讯官知道雄虫性格千奇百怪什么都有，斯里鹤态度冷硬可能是犯了忌，陪笑脸地打了招呼：“阁下，按照律法，我们会每月登门拜访一次……”
斯里鹤：“还不到一个月。”
审讯官陪着笑脸又说了一通，觑着斯里鹤像是在听，但偏偏什么话也不说，在心里暗骂这两只虫族真够奇怪，一边不着痕迹地上眼药。
斯里鹤忍着头痛欲裂，这种感觉在第一次见卡洛斯时就出现过。进门时的画面冲击像是直掏心肺的尖刀，将血肉搅得酸烂，他压抑着呼吸，疼痛蔓延至眼眶。
眼前一阵白光闪过，他似乎在白光里看到了相似的场景。
此后疼痛稍缓，脑子里的血管一突一突地胀痛。
斯里鹤捏了捏太阳穴：“调查表给我。”
审讯官的唾沫彻底白费，他没见过这么干脆利落的，心中有疑，但见斯里鹤唰唰几下填完后也不过是个中等偏下的分数，紧张消散，暗道也不过如此。
他有了交代，又被斯里鹤直接了当下了逐客令，于是带着一帮虫族离开了。
门关好的下一秒，卡洛斯站了起来，被门铃吵醒时他身上还穿着睡衣，银发散落，他蜷了蜷手指，无声望向斯里鹤。
他想问斯里鹤是怎么回来的，因为他并没有收到讯息，也想问刚才斯里鹤是不是又生气了，是在气他忘记去接，还是气他又一次犯了忌。
但话到嘴边，变成了：
“您给了几分？”
每月满意度调查与雌虫的命运息息相关，不少性格恶劣的雄虫会趁此机会好好拿捏威胁一番，尽管他们平时做的已经很过分。
斯里鹤缓过神，道：“不会让你被雄虫保护协会召回去的分数。”
他顿了顿，想起那条要求转让归属权的消息，补充道：“包括格兰维尔。”
斯里鹤突然补充的话乍一听没有问题，细细想来却有些突兀，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格兰维尔。
卡洛斯感受到了微妙，但这种情绪一晃而过，被雄虫接下来轻描淡写的话冲散。
“今晚我做饭。”
斯里鹤并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大少爷，尽管穿越之前他身价昂贵，但起点却很普通。
母亲精神好一阵坏一阵，没个稳定的时候，好起来就像真正寻常的母亲一样轻声嘘寒问暖，过不了几天就恍恍惚惚歇撕里底。
于是斯里鹤很早就学会了照顾自己，照顾别人。
卡洛斯前段时间忙得昼夜不分，常常一天都见不着身影，但只要他晚上回家，第二天保温箱里一定放着样式不同的早餐，中午和晚上赶不回来，就会定时安排送餐的上门。
投桃报李，有来有往。
斯里鹤朝厨房走，卡洛斯立即紧紧坠在身后：“阁下这不合适……”
因为有预感如果搬出条例发令规定之类的，斯里鹤多半会生气，卡洛斯说不出别的话，几乎贴到斯里鹤身边，但也不敢强行夺走雄虫手中的东西。
这样贴着根本干不了活。
斯里鹤握着刀柄没有下刀，侧头道：“帮个忙，你就去休息。”
只要能让他帮忙，卡洛斯无声舒了口气：“好。”
斯里鹤并不动，视线往下扫了一圈：“袖子卷上去。”
卡洛斯依言照做去摸自己的袖子，忽然意识到自己睡衣在雄虫面前晃悠，太……太不符合手册要求的端庄了。
精灵似的耳尖略有些发红。
“不是你的。”斯里鹤及时阻止，视线同卡洛斯的接轨，顿了顿，“是我的。”
斯里鹤还穿着外出的衬衣，袖口将腕骨妥帖平整地包裹起来，如果想要卷起，必须解开一枚袖扣。
卡洛斯足足解了两分钟，他匆匆跟进厨房，离开的时候背影愈发狼狈。
双层复式，房间在第二层。按照雄虫的要求，卡洛斯恍恍惚惚回到房间，手环振动：【一小时后再下来。】
他打错好几次才回了好字，等陌生的心跳频率降下去后，卡洛斯后知后觉感受到胫骨的疼痛。
雌虫并非刀枪不入，只是对疼痛的耐受性比较强。疼依旧是疼，疼痛无法被适应。
手环再次震动。
【索恩：你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吃个饭？我想跟你聊聊兰兰的事。】
卡洛斯手指飞快：【今晚有饭吃，等下次。】
【索恩：？？？我又没说是今晚，奇奇怪怪的。】
军部。
卡洛斯离开后不久，参与远征的高级军官接受了突袭检查。
一审就是半天，日光渐落。
索恩站在树下等待，面无表情的脸透出了十分的烦躁。从来只有他审讯虫族，而没有被其他虫族审讯的份，虽然没有用刑态度也足够尊重，但依旧让他不爽。
审讯是分开进行的，同一时间进去，一个个先后走出。
索恩敷衍应对想要凑在一块探究讨论情况的同事，将他们一个个试图凑过来的头推开目送上飞行器。
和卡洛斯聊了几句对面就没了下文，于是他百无聊赖又等了半个小时，蓝发中将才姗姗来迟。
步履从容缓慢，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那截从脖颈处探出的半截白色衬衣领扣到了顶，那里曾经被索恩以看不顺眼为由扯开了无数次。
有时候，只有把这个外表普通却活得分毫不差的雌虫弄乱染上他的风格，才能确定他真实陪在自己身边。
索恩无声舒了口气，抬手将走进自己范围的雌虫一把揽了过来，得到熟悉的不痛不痒的肘击：“怎么这么慢？”
“晾了三个半小时。”
没有钟表，没有声音，没有光线，不能做任何事，在沉寂不变的空间里被放置是一种能压垮精神防线的手段，在审讯过程中极为常见。
但对于弗兰而言，除了久坐有点无聊，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
毕业前他曾经在第一军团和第三军团之前游移不定，甚至已经开始接触第三军团的将领，但志愿结束前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志愿被悄悄改成了第一军团。
他将罪魁祸首揍了一顿，倒没有改回来，之后加入第一军团，直到现在。
但不可否认的是，相对于看重单体作战能力的第一军团，他更适合擅长情报搜集分析的第三军团，这种程度的审讯还不够看的。
“你还有心情数时间。”索恩又看他的领口不顺眼了，掰过来解开最上面的扣子，趁弗兰心情不算差，胡乱揉了揉那头柔顺的蓝发。
弗兰自己撑起两个躯体重量，毫不反抗全然当做力量训练，也很难说不是有意纵容，他知道索恩没有安全感时很像小狗，喜欢在他身上挤挤蹭蹭留下点什么。
“军部应该查到眉目了。”弗兰任由他捏来抱去，身体部分活动权落在索恩手里，他挣出一只手扶了扶歪掉的眼镜，“审讯什么时候这么简单过。”
索恩不以为意，他低头在脖颈处嗅了一口，交叠妥帖的衣领处残留着清雅寡淡的香气，和这只虫族一样的味道，他心情大好：“已经下班了弗兰中将，工作上的事等明天再说。”
弗兰无声叹了口气，眼神柔软：“嗯，回家。”
＊
翌日。
卡洛斯拿着授权同意书去军部上班，斯里鹤目送他的飞船朝最近的航道驶去，随后在帝国中央医院挂了号。
帝国中央医院代表虫族最顶尖的医疗水平。肩上的伤已经看不出痕迹，无足轻重，斯里鹤想看的是神经内科。
“斯里鹤阁下，您看这里。”白褂医师点了点头颅影像，“负责记忆的这块脑区比其他地方更灰暗。这种灰度差距很难立刻察觉，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仪器出错，但经过数千张影像图片对比分析，这里确实有问题。像是被均匀覆盖了一层东西，因此您才会失忆。就目前来看，这层东西没有对您的实质器官造成损害，因此……”
医师滔滔不绝仔细分析，斯里鹤摩挲着右手的伤疤，略有些失神。
从地球死亡到穿越星际，除了强行让卡洛斯开了一枪的荒唐行为外，斯里鹤可以保证自己的记忆是连续的。
可接连发生的异样让他产生疑心，检查下来，果不其然。
现在的问题是，失忆的究竟是司鹤，还是“斯里鹤”，又或者更复杂的原因。
一模一样的伤疤骗不了人。
“我们暂时无法分析成因，只能简单归结为宇宙射线的后遗症。不过斯里鹤阁下，您从出生到现在的记忆全部损毁了吗？”
斯里鹤：“我曾看到过一些……记忆片段，还有声音。”
医师：“嗯……您还记得是什么情况下听到或者看到的吗？有一种治疗手段，将患者置于相同的场景下，或许能刺激大脑回忆过去。”
第一次，是听到卡洛斯名字的时候。
第二次，是与卡洛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第三次和第四次都与精神力有关。
……
最近一次，是看到卡洛斯跪下的背影，脑海中的画面破碎而汹涌。
可卡洛斯分明不认识这具身体，无论是司鹤，还是斯里鹤。
他沉默半晌，起身将拢了拢臂弯的外套：“我还有事，治疗到此结束吧。”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碎片（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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