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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致命博客 ...

  •   【1】
      我决定杀了他。
      在我看到那篇文章的时候,他在我眼中已成为死人。
      “当利刃割破喉咙的时候,我感觉到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血顺着刀刃缓缓滴在地上,画出美妙的图案。这是他的归宿,也是我的,从这之后我不再怯懦,不再徘徊。”
      我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开始规划我的杀人计划。
      也许我得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于洲,鸿孚汽车电子有限公司的一名项目经理,而他则是公司的财务部经理。怎么说呢,我也算是一位资深项目经理,经手过大大小小的项目不下二十个,而他在过去的十年间,前后拒绝我的项目经费审批超过十五次,在项目会上也对我呼来喝去、百般羞辱,我的同事们也都乐得看我的笑话。
      和平常一样,下午六点,他按时拎着公文袋走出办公室。看,这多不公平,当我为了项目交付在办公室里浴血奋战的时候,他却能够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磕着瓜子。
      “于经理,还不下班?”他满脸堆着假笑对我说,“装车又出了问题?”
      我咬牙回答:“样件物料出了问题,我得和客户沟通一下。”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能只想着工作,看你现在还是个光棍,我都替你着急。”
      我冷哼一声,心想:如果不是因为你以休假为由拒绝批复物料申请单,那颗电源芯片怎么会还卡在海关?
      我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关心,我没有您这么好福气,家庭事业两手都抓得好。”
      他“哈哈”大笑,拎着公文包,一脸得意地走出办公大楼。
      我随后起身,偷偷跟在他身后,就像文章里描述的那样。
      下班高峰期,无论是地铁里,还是公交车上都挤满了人。列车门缓缓关上,空气里氤氲着的汗臭味和香水味混杂的味道,让我有些作呕。车厢内所有人都低头看着手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为我提供了便利条件,自始至终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发现我在跟踪他。
      来到公寓楼下,我戴上口罩和棒球帽,尽量避开小区、公寓楼道里的摄像头,这不难,因为我已经来这里踩点过多次。
      当他走进电梯的时候,我没有选择跟上,而是决定走楼梯,一来因为这样可以成功地避开电梯里的摄像头,二来他的公寓楼层不高。但是我知道自己要快,只有一次机会,就是在他开门的那一瞬间出其不意,好在我一直坚持锻炼身体素质不错。
      推开楼梯间的大门,我瞥见他的背影,听见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就是现在!
      我以最快的速度在公寓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推开公寓大门。
      他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我,我想他在我眼中看见了死神。
      “你怎么来了?”他问。
      利刃划破喉咙带出完美的血珠,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倒在地上因为缺氧而抽搐,微微勾起嘴角,一切都和文章里描述的一样,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一下那位网名叫做“我是杀人狂”的作者。
      翌日,我和平常一样,背着电脑包,在地铁关门的最后一刻挤上了列车。
      列车里因为人多的关系,即使在寒风凛冽的冬季仍然十分闷热。车厢顶部挂着的电视机循环播放着川城本地新闻:
      [关坚白,鸿孚汽车电子有限公司的财务总监昨日被发现死在公寓里,凶手将死者的衣物全部剥去,只留下底裤。案件没有任何目击证人,警方在公寓一楼的摄像头里发现一名戴着棒球帽的可疑男子。目前案件还在调查过程中,本台将会持续跟踪报道。]
      我轻轻嗤笑一声,转头不再看向电视屏幕,和地铁里的大多数人一样刷起手机。
      列车突然急刹车,我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踩在一个女人的高跟鞋上。“对不起,不好意思。”
      女人朝我翻了个白眼,说:“没长眼睛吗?”
      我朝女人露出抱歉的笑容:“抱歉,是我没抓稳扶手。”
      当然这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我还没有小气到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但这个变故让我注意到一个可疑的男人,男人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中,个子和我差不多高,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夹克,看起来和普通的上班族并无二致,但我很肯定这几天我都在地铁上看到过他,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地铁很快到站,我奋力地挤出地铁,转身朝车厢望去,发现那个男人仍然笔直地站在车厢里,没有下车。
      难道是我想多了?
      接下来紧张的工作让我暂时忘记了那个地铁上的小插曲,生活还在继续,警方那边也没有找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他们当然找不到,我的计划是完美的。
      【2】
      一个星期之后,我接到初中同学的电话,邀请我参加初中同学聚会。在内心深处我是不想去的,初中的校园生活对于我来说算不上美好,但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我早已学会世故圆滑,以及如何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最终我还是答应了同学会的邀约。
      所谓的同学会就是一个相互攀比的竞技场,女人们比孩子、包包、首饰,男人们比名片和社会地位。我在同学中只能算作中游水平,在大公司工作,但是暂时还没有混到总监以上的职位。
      在同学会上,我意料之中的见到了那位我最不想看见的人:史文瑞,初中校园的小恶霸,仗着自己家里有钱,经常欺负同校的学生。今天的他和我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飞扬跋扈的神采不见了,见人点头哈腰面带微笑。
      我听说在初中毕业之后,他的父亲的生意一落千丈,欠下不少债务,为此他差点辍学,最终在外公的资助下读完高中。
      “于洲,好久不见,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史文瑞熟络地和我打招呼,满脸堆笑,一道道鱼尾纹爬上他的眼角。他递给我一张名片和一支烟,还掏出打火机准备点上。
      我摇头,将烟塞回他手中,“我不抽烟,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史文瑞叹口气,无奈道:“我现在做点小生意,帮父亲还债,总算有点小成就。我实在没有办法像你们一样寄人篱下给人打工,这可能是我最后的骨气吧。”
      我蹙起眉头,望着酒店大堂里的一排排圆桌,世界倏地静得让人感觉很沉重。原来我还是被人歧视的那个人,一切都和初中时一样,即使眼前这人每个月都入不敷出,欠一屁股债,仍然可以看不起我。那些将我关在卫生间里殴打的场面重新回到我的脑海里,我将它们尘封多年,现在一切就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全部涌入我的脑海,关都关不掉。
      我没有参加完余下的聚会活动,而是谎称身体不适,像个胆小鬼一样逃离了这个炼狱。
      当天晚上,我在博客中疯狂地翻找各种悬疑小说,试图找到谋杀的灵感,但都不合心意。这时,我发现关注一栏中出现一个小红圈,我好奇地点开,意外地发现“我是杀人狂”更新了一篇新的文章。
      “我用手套将他的口塞住,手脚用绳索捆好,身上绑着石头,推下运河。看着他的身体逐渐下沉,我心中突然一轻,那些年他加诸在我身上的,这次全部奉还。”
      我给“我是杀人狂”发了一条私聊信息,表达我希望加他为好友的愿望。消息石沉大海,我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就在这时,我想起史文瑞名片上他公司的地址,刚好在运河旁边,那一带全部都是工业园区,一到晚上行人很少,光线昏暗,确实是个杀人的好方法。
      根据第一次的经验,我提前踩点了预备谋杀的现场。了解周边的环境,预计所有可能的突发事件对于实施谋杀是十分必要的,我必须得做足充分的准备。
      计划的那天,我背着电脑包,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但其实电脑包中塞满了作案用的工具,包括绳索、手套和一把小刀。
      事情起初进展十分顺利,我用石头从身后将史文瑞敲晕,然后将手套塞入他的口中,让他发不出声音,最后把他的手脚捆上。
      “咚”的一声,他的身体落入水中,开始下沉。我心中一阵释然,终于有勇气和过去说再见了。
      就在这个时候,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一个看起来大约二十岁左右,大学生模样的人听到了河边的动静,从栈道上奔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有人落水了,赶紧打急救电话!”
      马路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听到这个消息赶紧掏出手机,而那个年轻人居然脱掉鞋子和外套一头扎进冰凉刺骨的河水中。
      我赶紧抓起电脑包,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
      后来我才听说,这个年轻人是附近体育大学的学生,正好寒假在工业园区实习,凭着精湛的游泳技术,他最终将史文瑞从运河里救了出来。
      我庆幸自己行凶的时候没有让史文瑞看见我的长相,也小心地避开了附近街道上的监控摄像头。我在树影里看着史文瑞获救,内心不是滋味。但我还没有不理智到在这种关头再次犯案,杀人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脱掉鞋袜,我瘫倒在公寓的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脑袋里一片空白。
      在手机提示音响起之前,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点开博客软件,发现收到一条私聊信息。信息来自“我是杀人狂”,他或者说她发给我一个鄙视的小表情。我撇撇嘴,看来这位神秘的悬疑小说家不想加我为好友,不加就不加吧。
      冬日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突然想到今天是星期六,我答应母亲陪她去逛超市。
      我在单亲家庭长大,父亲从小就爱虐待母亲,从我记事以来,家里每天都会发生各种家暴事件。最终母亲忍无可忍和父亲办了离婚,而我起初被判给父亲,因为我的母亲完全没有经济收入。父亲对我自然也是拳脚相向,所幸邻居家的好心人报警,我才从狼窝中脱身。
      我将煎锅架在煤气炉上,很快公寓里就充满了煎蛋的香味。吃过早饭,我点开手机,开始刷市民论坛,这是我多年来的习惯,主要为了看看社会新闻。
      不一会,我看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川城某私营公司的负责人史文瑞的尸体被一名路过运河晨练的大爷发现,警方证实史文瑞是被人捆住手脚,推入运河致死的。在一周前,他也曾经被人推入运河中,所幸被路过的大学生陈某救起。]
      手机差一点掉在地上,我稳定心神,开始分析事件的各种可能,难道不止我一个模仿者在按照“我是杀人狂”的博客文章杀人?但我很快又否认了这个假设,如果只是模仿者,为何一定要对史文瑞下手?他完全可以选择其他更没有戒备的对象,所以凶手一定是史文瑞身边的人,他或者她在模仿我上次杀人未遂的桥段,然后将罪责嫁祸在我身上。
      经过筛选,我锁定了三个人,史文瑞的合伙人匡思、恋人纪玥、以及初中自杀的同班女生倪雯的弟弟倪石。
      【3】
      凌晨两点,我一边吃着臭豆腐,一边在朋友圈和博客上查找匡思、纪玥、以及倪石的动态。
      根据匡思的同事们确认,他常年在公司里受到史文瑞的欺压,凡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都会交给他去处理,在我看来他有绝对的动机杀死史文瑞。但是很可惜,根据我在朋友圈和博客上收集来的信息,他目前正在国外出差,不可能实施这场谋杀。
      史文瑞的恋人曾经在公开场合扬言要杀死他,主要原因据我所知应该是史文瑞多次出轨,却从来不和她道歉。根据我的分析,要想将史文瑞这个高大的男人砸晕、捆上,并推进运河,对于一个小个子的女人来说还是有些困难。
      最终,我判断杀死史文瑞的人应该就是倪雯的弟弟倪石。
      说起倪雯,在初中的时候和我算是同命相连,唯一不同的是,我是被迫被凌霸,而她则是自找的。
      初中的时候我很不喜欢自己,这种自我厌恶的情绪在倪雯出事之后愈演愈烈,我开始出现整夜整夜的失眠,母亲甚至给我找来心理医生,但是作用却不是很大,这种心理直到我初中毕业开始读高中之后才慢慢好转。
      一开始的起因十分简单,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我不小心撞掉了史文瑞的书包,当即我就道了歉,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插曲成为了整件事情的导火索,有些人的恶意是没来由的。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初中地狱一般的生活。我多次被史文瑞堵在学校主楼的卫生间里,又带着一身的伤痕离开。我不敢告诉母亲,不敢告诉老师,因为如果我告诉他们,下场只会是被揍得更惨。这些经历也塑造了我现在阴郁的性格,但这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的错。
      虽然现在家道中落,但初中时期的史文瑞的家里条件很好,可惜向来教养和家庭条件不成正比,他常年无视校规,我曾经多次看见他把玩一把锋利的匕首,眼神就像一只冲出牢笼的野兽。
      “你为什么要针对我?”我不止一次地问过这个问题。
      史文瑞总是将匕首冰凉的刀刃贴在我脸上,冷冷地说道:“因为无聊啊?”
      恶意不断地在我心中滋生,但找不到任何突破口。我幻想着有一天能杀死这个恶魔,但我没有胆量这么做。
      倪雯就像一个天使一样出现在我身边,她品学兼优,是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家长们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一天放学,当史文瑞想再次将我堵在卫生间里的时候,倪雯挡在我们中间,像神奇女侠一样狠狠地瞪了史文瑞一眼,拉着我瘦弱的手臂离开。
      我看见史文瑞的双手握紧了拳头,最终他没有拦下我们,对于倪雯这种尖子生,即使是他也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得罪。
      那段时间,我居然罕见的有了朋友,也渐渐对倪雯产生了朋友之外的感情。
      “每个人都有闪光点,你也不例外。”倪雯总是这么鼓励我。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感觉到耳根发烫,心扑扑直跳。
      好景不长,史文瑞开始在学校里散布倪雯的照片,污蔑她的清白。日子长了,渐渐地老师和家长们都开始相信这些丑闻,同学们也开始孤立她,就这样史文瑞欺凌的对象变成了倪雯。一开始只是抓辫子、泼红墨水,后来逐渐发展成殴打。
      而我在倪雯一次次被堵在主楼卫生间的时候,没有站出来,甚至被迫站在一旁围观,一言不发。我承认我是一个懦夫,但只要我出声维护她一次,史文瑞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
      最终,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倪雯从学校主楼的天台上跳了下来。我还记得倪石看见姐姐尸体时的眼神,我敢肯定那时如果他发现是史文瑞逼死了自己的姐姐,绝对不会放过他。
      更重要的是,我十分肯定在地铁上跟踪我的神秘人就是倪石。他很有可能发现了姐姐当年自杀的真相,在我企图谋杀史文瑞未果之后,他决定用同样的方法杀死史文瑞,然后嫁祸给我,真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4】
      为了能够证实我的猜想,并且做到先发制人,我开始跟踪倪石。
      倪石在一家装修设计事务所工作,每天上班的时间并不固定,下班经常会从装修工地直接回家,这给我的跟踪工作带来了一定的麻烦。
      几天之后,我发现他喜欢上了一个在咖啡店工作的女孩,每天回家之前都会去那家名叫“我和你”的咖啡店见她。于是我每天会在咖啡店等倪石,然后一路跟踪他回到公寓,我已经对他公寓周围的环境了如指掌。
      要问我为什么没有杀掉他,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没有找到杀人的灵感,这几天“我是杀人狂”似乎十分安静,完全没有任何更新。
      从倪石的公寓大楼出来,我打算步行一段时间再打车回家。刚走出一百米,我瞥见一辆警车停在公寓大楼楼下,车里走出几位身穿便服的警察。
      我微怔,跟了上去,发现电梯停在倪石公寓所在的楼层。十分钟后,几位便衣将倪石押进警车。
      “这小伙子犯了什么事?”
      “听说他杀了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居然是个杀人犯。”
      “是啊,现在想起来挺后怕的,我前两天还说过他几句。”
      我勾起嘴角,杀人犯要是能看出来就不会有那么多未破的悬案了。
      但这件事有点超出我的掌控,不是应该倪石将杀人罪名嫁祸给我,为什么现在被警察带走的却是他?难道跟踪我的人并不是倪石,而是另有其人?
      带着这些疑惑,我回到家中,在各大论坛上刷着相关的新闻,希望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倏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转头看见倪石正站在公寓客厅的中央。
      我心中大惊,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倪石歪着头阴恻恻地看着我:“明明是你和史文瑞害死了我的姐姐,为什么你会没事?”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我的腰间,我试图站起身摆脱劣势,冰凉又向前送了送,我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刺痛,看来利刃已经刺破我的皮肤。
      我不甘心地回头望向倪石的眼睛,“你姐姐死后那几年我也倍受折磨,所以我才打算杀死史文瑞,替你姐姐报仇,我也是被害者。”
      倪石疑惑地眯起眼睛,半晌,我感觉到腰间一轻。我抓住机会,一把夺过匕首,利刃刺破了倪石的腹部,我看见他眼中写满了疑惑和愤怒。
      “叮——!”的铃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揉了揉眼睛,花了一点时间分清楚现实和梦境。叹一口气,我打开电视机,开始准备早饭。
      [根据警方消息,运河男尸案的嫌疑人已经落网,嫌疑人已经承认犯案的主要动机是为其姐姐报仇。]
      我虽然满腹疑惑,究竟是谁让倪石突然发现他姐姐死的真相,他又是如何知道我的杀人方法的?但是既然真凶已经抓到,我也没有继续纠结的理由。
      【5】
      生活还在继续,我每天晚上还是会查看“我是杀人狂”的动向,但他或者她一直都没有更新。
      三天后,母亲给我打了个电话:“小洲,我有一个朋友的儿子最近大学刚毕业,还没有找到房子,让他暂时在你公寓里住两天吧。”
      我非常讨厌有人侵占我的生活领地,但是母亲的嘱咐我也不敢怠慢,这些年她将我拉扯大也不容易,我不想让她失望,两天而已应该问题不大。
      结果这位叫做安绍的年轻人在我公寓里一住就是一个星期,并且完全没有搬走的意思。
      “别提了,跟一个老古板住在一起,要不是他这里不要钱,我才不住呢。”我刚推开公寓大门就听到安绍对电话那一头的人说。
      我咬牙握紧拳头,最终没有说话,默默地关上门,经过客厅,走进卧室。关门前,我余光瞥见安绍盯着我的诧异目光,估计他也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出现。
      “草,你特么会不会踢球?这样都进不了球?”
      “你再不进球,我就损失大发了!”
      我恼怒地睁开眼睛,客厅里的电视播放着足球比赛的直播,而安绍则一直不断地咒骂。
      我睡意全无,一边盘算着如何找个借口将这个烦人的小子从我的公寓里扔出去,一边打开电脑。
      “滴”一个提示音响起,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我是杀人狂”更新了。我感觉到血管里的血开始沸腾,刚才烦躁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短刀刺入他的腹部,一下、两下、三下……一共七刀,看着他毫无反抗之力地倒下,我心中感觉到长久以来未曾感到的平静,世界总算安静了。”
      我怔怔地看着电脑屏幕,这不正是我一直期盼的杀人灵感吗?
      “该死!你让我赔了一大笔钱,出去找房子的租金又没了!”
      我听着门外之人的咆哮,默默地打开抽屉,将一直藏在床头柜里的短刀拿了出来。
      我推开房门,安绍还坐在电视机前,抱着爆米花,挥舞着双手,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
      我用一根电线套住安绍地脖颈,让他无法呼吸,他徒劳地蹬着双腿,拼命地挣扎。我故意松开一点勒在他脖子上的电线,让他能够稍微喘一口气,勒死他不是我的目的。
      在他以为获得喘息机会的时候,我将短刀送入他的腹部,一次、两次、三次……我数着刀刃刺入□□的次数,不多不少,刚好七次。
      安绍倒在沙发上不断抽搐,我站在他身边,平静地看着血从他的身体里不断涌出,直到完全失去呼吸。
      我环顾四周,看来沙发套是保不住了,地板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才能清理干净。尸体处理起来是最麻烦的,我将男人的尸体塞进一个大号的行李箱,连夜开车抛尸在城郊的树林里。
      回到家中我开始清扫案发现场,待做完所有这一切,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探出头来。
      我穿上安绍的衣服,戴上口罩,走出公寓一楼大厅,在经过保安室的时候,故意弄掉手机,保安陈伯抬头朝我望了望。
      “小伙子,没事吧?”陈伯问。
      我摇摇头,匆匆离开。
      早上九点,我顶着黑眼圈按时踏进办公室,开始一天无聊的工作。
      下午五点,老板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两位便衣刑警正坐在办公室里。年长的那位刑警开口问道:“你好,我叫张超,身边这位是余林,我们是川城市刑侦支队的刑警。安绍最近一直住在你的公寓?”
      我点头,露出恰当的诧异之色,“是的,他最近一周一直住在我的公寓。他出什么事了吗?”
      余林解释说:“哦,是这样,今天有目击者在城郊树林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所以和你打听一下情况。”
      我张开口,双手捂住嘴巴,露出震惊的表情。我对自己的这个表情很有信心,今天早上我对着镜子练习过多次,既不会太过夸张,也不会力道不够。
      “他昨天晚上还在公寓里看球来着,应该是今天早晨离开公寓的。”我说。
      余林点头,说道:“不错,公寓保安陈伯也证实他是今早离开的。你最近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他是我母亲朋友的儿子,我对他不是特别了解,他在我家也只是暂住而已。”
      张超点头,盯着我看了一会,站起身递给我一张印着川城市徽的名片,“如果你想到什么,任何线索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接过名片,真诚地点头。送走两位警官之后,我将名片揉成纸团,随手扔进电梯旁的垃圾桶里。
      【6】
      警察似乎被我骗了过去,接下来的几天没有任何进展和动静。我又回到了一人独居的日子,“我是杀人狂”也一直没有任何更新,所幸最近我的生活还算满意,没有遇到我想要从生活中抹掉的人。
      我坐在刚换掉沙发套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叮——!”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我内心的平静。
      “喂?”我不耐烦地说。
      “表哥,是我,一起打场游戏?我们很久没有一起打游戏了。”电话那边传来表弟曲文滨的声音。
      我点头,突然发现我想不起游戏的账号,脑海中一段记忆似乎一片空白。
      “表哥?你怎么了?”曲文滨关切地问。
      “文滨,我是不是失去过一段记忆?”我没头没脑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一阵,叹了口气,“表哥,你不记得了吗?去年你遇到一场车祸,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身体恢复之后,丢失了一年的记忆。”
      我“嗯”了一声,想起来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既然并不影响我的生活,那一年的记忆应该也不重要吧。
      “我的游戏账号是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看我这记性,你是车祸前不久才开始打游戏的,你的账号叫做‘我是杀人狂’,我当时还嘲弄你干嘛取这么个网名……”电话那头的人滔滔不绝,我浑身的血液突然凝固。
      如果“我是杀人狂”就是我自己,那谁发表的那几篇文章,转念一想,现在同名同姓的人很多,说不定那个“我是杀人狂”只是刚好和我取了相同的网名而已,想到这里我释然。
      第二天,我照例坐着地铁去上班。刚下地铁,我鬼使神差地转头,看见那个神秘人正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
      我皱起眉头,他肯定不是倪石,现在倪石应该还被关在拘留室里,等待警方的起诉。
      神秘人戴着口罩看不清长相,我们四目相接,目光交汇,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你究竟是谁?”我大吼一声。
      神秘人微怔,转身朝地铁口的方向奔去。我见状抬腿紧随其后,跟着他拐进小巷子。
      小巷十分狭窄,两边墙壁上长满了青苔,下水沟里散发着垃圾腐败的味道。
      一根竹棒朝我挥来,我脚步一顿,身体稍稍后仰,堪堪躲过了对方的袭击。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趁对方不注意,朝他扑了过去,两人缠斗在一起,顾不上地上的泥泞。我抬头找到一个空挡,将对方的口罩扯了下来。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准确地说是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我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十分肯定自己没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我歇斯底里地大喊,一个答案从我内心深处升起,但我不愿承认。
      “我就是你!”神秘人勾起嘴角,“你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不是吗?”
      我拼命地摇头,不愿意承认摆在眼前的事实。
      神秘人放弃了挣扎,笑了,“怎么?失去记忆之后突然变得如此懦弱?如果那三篇文章不是你自己写的,那些拙劣的文字怎么可能如此打动你?那些都是你自己的幻想!”
      我瘫坐在地上,原来我一直以为的知音人根本就不存在吗?
      神秘人,或者说过去的我干咳几声,坐直身体,说道:“如果不是我,倪石的计划就成功了,你应该谢谢我。”
      我虚弱地抬起头,望向他:“所以一直都是你以’我是杀人狂‘的名义在发表文章?”
      过去的我失望地望着我,“那些都是我们心中最隐秘的计划,只是缺少对象而已,而你因为失忆居然忘记了这些计划,真是太不应该了。不过好在我来了,帮你弥补了这个错误。”
      我眨了眨眼睛,“你是怎么从过去来到现在的?”
      过去的我解释说:“我在时间管理局的实验基地附近偶然发现了回收不完全的残留时光裂缝,起初只是好奇而已,没想到我通过时光裂缝来到了这里。”
      我闻言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解释。
      一道白光闪过,在小巷子附近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两个穿着藏蓝色西装的男人从裂缝中走了出来。过去的我大惊,起身准备逃跑,被身后的西装男一把抓住手腕,按在小巷子肮脏的侧墙上。
      我站起身,对着两位西装男,说道:“他就是那个时光偷渡者,也就是过去的我,赶紧把他带回去。”
      过去的我惊异地看着我:“是你出卖了我?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我拍了拍手中的灰尘,笑道:“一开始没有,但自从倪石被抓之后我就开始怀疑了,好在后来我找回了失去的记忆,记忆中,我从过去穿越到了现在。”
      远处响起警笛声,五分钟后刑警张超和余林走进小巷,我指着过去的我说道:“杀死关坚白、史文瑞和安绍的人就是他,你们可以在网上找到他上网的记录,他以’我是杀人狂‘为网名,发表了三篇文章,描写了他杀死关坚白、史文瑞和安绍的详细计划。”
      两位西装男点头,“我们可以证实这位就是从两年前通过时光裂缝穿过来的时光偷渡者,时光管理局会全权处理时光偷渡案和三起谋杀案。”
      张超和余林朝两位时光管理局的工作人员点头,“明白,我们已经收到了相关文件。”
      我朝过去的我耸肩挑眉,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他。
      在通过时光裂缝的最后一刻,过去的我朝我微笑地说:“杀人偿命,如果我被执行死刑,你觉得你还会存在吗?”
      我浑身的血液骤然变得冰凉,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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