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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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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老者出声阻止了她。
“你知道这棵树是什么吗?之前无数想要破开阵法的人,他们最终都失败了。”
姜时七的双手握紧了剑柄,“知道,烂柯之阵。”
老者继续劝:“像我这样的下场还算好的,有一些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见她不为所动,老者闭上了眼,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他曾经也试图结束这一切。不是槐树的力量过于强大,而是很诡异。它能让这一方天地的时光飞速流逝,任凭一个人再厉害,他也抵不住时光流逝。
他看着自己会一点点老去,在艰难的喘息中挣扎,直到呼吸都变得困难,最终化作尘埃,涅灭于天地间。
人的生老病死,漫长的一生,在阵法之中,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
一个人强大到无所不能,他能敌过一切,却敌不过时间。
这就是烂柯之阵的可怕之处。
这里我亡魂,有多少人和老者曾经一样。
越是靠近槐树时,越是接近阵眼,时间飞逝的越厉害。
他们终究是怕了,惧了。
犹豫纠结之间,他们的身体生化作白骨。
老者迈出一只脚,但随后又收了回来,但原谅他的自私,万一真的有可能破了这个阵法呢。
这是他的私心,也是被困在这里的所有人的想法。
让一切的罪恶都结束在这个地方。
整个院子里,一个虚影出现了,紧接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虚空中显得愈发拥挤,他们默默看着这个勇士。
这棵树是一个枷锁,困住了无数亡魂。
姜时七不在意地一笑,眼角的一颗泪痣徒添了一抹张扬之色。
她没回答,毫不犹豫地劈下去。
一旁的王德被封住了嘴,看到姜时七砍树,一脸惊恐。嘴里呜呜不停。
那槐树倒下去,而是化作一缕一缕青烟升起。
骷髅头坠下,姜时七预想中的痛没有到来,它们坠落到地上后慢慢变得透明,然后消失。
老者看着这一幕,眼角湿润。他的灵魂也愈加变得透明,让人触不可及。
姜时七站在院子中央,敏锐地察觉到周遭的空气的流动变快,粗粝地成一个漩涡。
少女光洁的皮肤慢慢出现皱纹。柔顺明亮的青丝,从发根一寸寸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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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旁的王德全身开始哆嗦,两条腿弯的几乎站不直,像弱不禁风的干树枝。
不,他不要死在这里,他不要被拖着下水,人的本能使得他想逃。
他挣扎地拖着身子,一拐一瘸地爬到木门后,他用尽全力去推搡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更难受了,眼前变得模糊。
一旁的鬼怎么被放过他,他们都是曾经被骗进来的人。一股脑地蜂拥而上,抓挠着他的肌肤,枯树般褶皱起来的老皮凭空出现一道道血痕。
他摔了一个狗啃泥,膝盖骨直直地撞在地上,背后重有千钧,他只能用两只手撑着身子在地上爬。
他要出去,他要活下去。
王德的眼睛深深凹陷下去,脸色暗淡无光,一双粗糙的手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
他已经很老了。
他爬到门后,看见密密麻麻的抓痕和血手印,浑身的力气被抽光,彻底瘫软在地上。
曾经那些人死前挣扎的绝望,终于反噬到他身上。
他这才想忏悔,可是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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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王德狼狈地挣扎,姜时七只是淡淡的瞥一眼,然后收回目光。
她慢慢靠近槐树树根,这时她已经白发苍苍,皱纹满脸,再这么下去,很有可能顺应天命寿命耗尽而亡。
老者眼神复杂,终于忍不住上前想要拉住她。可是当他的手穿过姜时七的身体,他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是鬼了。
姜时七在地上摸索着,在摸到一处凸起时,眼中划过激动,“终于找到了。”
“什么?”老者担心不已。
“那口井。”
既然是阴阳棺材,应该和傅家宅院的布局一样才是。
这口井被埋在了地下,与槐树虬结的根缠绕在一起,里面的生机早已干涸。
时空一下子静止了,老者保持着疑惑的表情,王德在朱红的门后再一次高举起手,暴躁的游魂们僵直。
时光开始倒流,万物复苏,院内的树叶变绿,潺潺溪水在砂石上流淌而过,枯败的一切变的生机勃勃。
姜时七再次触碰她的脸颊,光滑如初,发丝乌黑。
她赌对了,什么都是假的,都是幻觉。
破阵的关键在于克服与生俱来的弱点,对死亡的畏惧。
老者和亡魂们可以解脱了。
井园的大门打开了,他们终于不用被困在这里,可以去投胎转世。
而王德在距离出口咫尺的地方,活生生把自己吓死了。
与此同时,傅宅。
阴财神前,傅家俩‘父子’正在对峙。
“你爸把寿命全都给你了,你还不满足吗?”傅家老爷子,应该叫他郭合,“想要傅家,你太贪心了。”
傅荣升哈哈大笑:“你是谁?你现在是我儿子,认清自己的身份。”
郭合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他辛苦谋划的夺舍后,竟然让一个毛头小子占了便宜,现在这个拎不清的,还想骑到他头上。
郭合长吁一口气,忍了下来。
他清楚傅荣升刚捡回一条命,行事格外小心,现在还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两人对峙之时。
阴财神前供奉的香燃尽,一缕青烟徐徐升起。阴财神下面手捧着金元宝,上半身有两个头,身子缠绕在一起。
咔嚓一声,阴财神中间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逸散出黑气,阴财神四分五裂地碎成渣。
傅荣升不明所以,郭合烦躁地走来走去,“阵法被破了,去井园的人没死,一定不能让她或者出来,不然我们都要完蛋。”
傅荣升翻个白眼,坐到墙上,翘起二郎腿。
“你自己作孽,与我无关。”
郭合一听,血压飙升,上前揪住傅荣升,“你个白|痴,姜时七有能力让你续命,也有能力让你把借来的命还回去。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吗?”
郭合与傅荣升做了十几年的父子,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傅荣升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不像傅鹏那个傻子,三言两语就被他迷惑合哄骗了去,亲手把自己的命送出去。
傅荣升甩开他,黑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看来要下点功夫了,”郭合一脸肉疼,递过一小节红色的香烛,“你去井园,用这个把獬召唤出来。”
傅荣升犹豫半天,还是咬牙接过来了。他低头看去,感觉手心烫了起来。
红烛如血色般浓艳深沉的,上面刻着扭曲的咒语,如芝麻大挤在一起。
他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傅荣升想得明白,不过他还要提防。
“不过,我需要保障,给我个护身符之类的。一会儿召唤出来后我就立马回来。”
郭合不耐烦地扔了一个黄符。
傅荣升接过,看着乱涂乱画的鬼画符,面上嫌弃,手上还是小心翼翼地揣兜里。
这可是关键时刻保命的东西。
他放好东西向外走,被郭合拦住。
傅荣升一脸莫名其妙,“我去开车你拦着我干什么?”
郭合拉他到原来的阴财神像面前,神像已经碎成渣渣,郭合找到底座一转,天地颠倒间,傅荣升被迫体验了一把传送。
他一抹脸,看到了周围的环境,一愣。
姜十七坐在一块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和虚空对话。
花香鸟语,绿荫成片,到处生机勃勃。
不应该啊?
不应该是阴气森森,百鬼哀嚎,满地狼藉吗?
傅荣升没有打草惊蛇。
他按照郭合所说,目光搜寻着那口井,在台阶正下方。他没有深究为什么井园的布局会和傅宅一模一样,匆忙到井一旁。
他俯视窥探,井内深不见底。
他凑近井口,屏住呼吸,试图窥探那无底的黑暗。寒冷的气息从井底传递而至,他心中不禁升起一股不安。
虚空之中,一对猩红的双目睁开,傅荣升感到声声召唤,他好似被诱惑了,不禁上前了一步。
一颗石子落在他脚边,他倏地回过神,冒出一声冷汗。
他整个身子都伸出井口大半。
再迈一步,他会掉下去。
傅荣升捂了下胸口的护身符,确定还在,才悄然松口气。
“你在干什么?”
傅荣升刚站直身子,听到姜十七的声音,又被吓一跳。
他背过手藏好红烛。
“我是来救你们的。”他的眼四处乱瞟,“王德呢?就是之前一直跟在你后面的那个人。”
“他啊,想要害我,结果作恶多端把自己作死了。”姜时七指着门口,“喏,尸体还没凉透呢。”
男人喉结不停滚动,双目不敢直视她,显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姜时七眯起眼,舔了舔牙根。
她果然没猜错,阴财神只是个幌子,更大的邪物还在后面。
“那我们出去吧,我也该和这里的人告别了。”
傅荣升是普通人,看不见鬼魂之类的。看到少女煞有其事地挥手,
眼看姜时七走到门后,推开了门就要离开。
傅荣升赶忙喊住了她:“别急。”
在他背后的双手,轻轻一松,手中的香烛落入井中。
井内传来一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