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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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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
床底下窜出一道黑影,是疯子。
他张开嘴,半截被咬断的舌头使劲蠕动。就像卡住的磁带,在喉咙的挤压下,勉强蹦出几个让人听懂的词。
“不能揭开!”
疯子佝偻着身子,挥舞着手臂比划起来,东一下西一下,越想解释越凌乱不堪,整个人有些癫狂。
他亦步亦趋地逼近,乱动的手唯独避开佛像,似是忌惮着什么。
姜时七手一松,红布落回佛像上。
疯子的眼珠随着红布从上到下移动,看到佛像被遮住,才顿住不动了。
王德从懵逼中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拦住疯子,“这院子中的疯子不是被打晕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应该有他很重要的东西吧。”姜时七猜测。
疯子费力张大嘴,想要说什么。
这时,床上的人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救救我!”
疯子的注意力被转移,抢在前面想要查看,被王德拉住了。
担心他还会做出疯癫的举动,王德撕了一节床单,把疯子双手背后捆住。
床上哀嚎声逐渐变弱,最后变成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发出声音的人明显气息不足。
姜时七走进,掀开了床帘,床上人的全貌出现在眼前。
“傅老爷子”看起来很虚弱,气若游丝。
甚至听不见他的呼吸声。
姜时七上前把他的衣袖往上一拉,手臂裸露在外,上面青紫一大片,深深浅浅布满了整个手臂。
是尸斑。
一般在人死后两小时才会出现。
王德凑上去,被吓了一跳,吃惊地捂着嘴。“他还活着吗?”
“傅老爷子”听到这句话后瞪了他一眼。
随后费力地抬手,从杯中沾水,在旁边的深色床头柜上一笔一划写出字。
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赫然入眼。
我、才、是、傅、荣、升。
最后一竖因实在没力气,拉出了长长的一个尾巴。
他又抬手用关节扣着桌面,敲击声越来越急促,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提醒眼前人注意他。
姜时七静静看着他。
“他如果是傅荣升,我们刚才看的又是谁?我们应该相信他吗?”王德咽了咽唾沫。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老人:“你已经死了。”
他浑浊的双眼动了动,看着自己破败的身子,质疑道:
“你在骗我。”
“我还能说话,能动。怎么可能死了呢。”
“傅老爷子”完一句话好似用了全身的力气。
“怎么可能死了呢?”
他又问了一遍,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姜时七。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划过眼尾的皱纹,有老人斑的太阳穴,流入枕头。
这滴泪来自躯体里年轻的灵魂。
“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侧过头,看着一开始瞧不上的天师。
姜时七走到角落的架子旁,拿起景泰蓝花瓶倒了倒。从中滑出一个小人偶,上面用朱砂写着生成八字,人偶身上绑着一小撮短发。
姜时七把生辰八字念了出来。
“这是‘傅荣升’的生成八字?”
“傅老爷子”还在迟疑,被捆在一旁的疯子猛然点头。
“是我的。”傅老爷子回答,古怪地看向疯子。
自己的生辰八字,这个疯子这么激动干嘛?
姜时七确定了:“是换魂之术。”
“你的身子被傅老爷子占用了。”
傅升荣眼神发狠,咬紧牙关,“为什么?我不是他的儿子吗?难道他心中只有傅以琛那个私生子。在他心中,那个小兔崽子才是傅家的继承人。”
傅升荣越说越觉得找到了真相,怒火在他胸膛中燃烧,让他越发嫉妒和不甘。
在年迈的身体中,任凭他如何嘶吼表达不满,也只能像蛆一样,在床榻的被褥间扭动着。
这一切让傅升荣感到深深的无力。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先别生气。”姜时七安慰人顺带帮他被褥掖好,防止他受凉后真就嘎了。
“因为你不是他亲生的。”
疯狂扭动的躯体僵住了,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傅升荣呼吸变得困难,头更晕了。
对于傅老爷的偏心,他设想过无数可能。
可真相往往那么残酷,现在毫无防备的他眼前。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更多。
他想逃。
“你亲爹就在这儿呢。”
姜时七指着被捆住双手,蜷缩在一旁的疯子。
疯子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双手间的绳索死结,他踉跄两步冲道床边,腿一软又跌坐在床边。
他拨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露出和傅升荣一样平平无奇的脸。
一张脸早就流满泪水。
偷偷看戏的王德和小纸人一脸震惊。这是什么豪门狗血展开?
小纸人疑惑:“疯子被傅家收留了这么久,傅升荣难道一次都没发现他们长得像吗?”
“也许高高在上的傅家小少爷,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下人吧。”姜时七没有打扰,默默看着父子相认。
傅荣升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着不停凑向自己的疯子,紧皱的眉头中划过一丝嫌弃。
慌忙抱着被子挪远了一些。
疯子没有察觉傅荣升的抗拒,还是一下下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想要拉住自家儿子的手。
多少年了,疯子舌头被断,无法说话。
想要接近傅荣升,又被仆人驱赶走。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疯子。
他眼看着儿子喊另一个人叫爸爸,眼看着傅家阖家团圆,眼看着傅荣升被私生子明里暗里欺辱。
他能不疯吗。
傅荣升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疯子终于碰到了他。
“啪”的一下,疯子的手被拍开。
“你怎么可能是我爸,我爸只能是傅家家主。”傅荣升不住地摇头,语气中满是慌乱和不可置信。
“你个疯子,滚啊!”
疯子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差距,一点点缩回手,含胸驼背地低头,不再看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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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傅荣升不停地否认事实,其他人已经认可了姜时七说的话。
“会不会是两家抱错了?”
众人目光聚焦到王德。王德才发觉把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他轻咳掩饰,“电视剧经常这么演,管家想让自己儿子享受荣华富贵,故意调换了两家的孩子。”
小纸人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它再一次探头,默默做一个吃瓜群众。
自从跟了姜时七,它原本枯燥的任务生涯,变得波澜起伏起来。小纸人心中感叹。
姜时七揉揉眉心,真那么简单就好办了。
“没有抱错。”
王德瞪大眼睛,“难道是疯子给傅老爷戴了绿帽子?”
他看了看长得像老实人的疯子,脑补一出出狗血豪门大戏。
“贵圈真乱!”
小纸人附和地点头,身子都快从口袋里晃出去了,显然是和王德想一块去了。
疯子听到这话,张口几里哇啦地说话,唾沫都能喷三尺高。本来只有半截舌头,他越急越解释不清。
只会让人更加确信他恼羞成怒了。
姜时七感觉额头有三道黑线滑下,愈发忍无可忍。
“不要乱扣帽子,疯子也是受害人。”
“其实,疯子才是真正的傅家家主,他也被换了魂。”
原本还乱叫的疯子不说话了。
空气再一次陷入安静。
姜时七往他身上贴符,“这是箴言符,你现在可以开口说话了。”
“我......我我是傅鹏。”
疯子很久没正常说过话了,嗓音嘶哑得像干枯的树枝,卡壳了半天才说出前尘往事。
原来傅鹏早年中彩票积累起第一笔创业资金,和朋友合资创业后越做越大。然而,他这样的暴发户始终融入不了上流圈子。于是他也学着贵族买郊区豪宅,开车请司机,家里设有管家,一回家进门就是一排仆人。
直到傅鹏请了一个叫郭合的司机。
“谁想他憨厚老实,背地里却觊觎我傅家的富贵,使出换魂这样阴损的邪术。”
“那次车祸后,我发现自己换了身子。当我想要向其他人求救,我的身子竟然不受控制,自己咬断了舌头。”
傅鹏的后背微微僵直,手撑着一旁的墙壁才不让自己倒下。
他这么一说赚足了同情。王德唏嘘不已,就连傅荣升也频频侧目。
姜时七打断了他:“你还有所隐瞒吧。”
“你夫人怀孕了,你表面高兴,背地里却有苦说不出。因为你发家后放纵于声色场所,早就没了生育功能,那孩子究竟是谁的?”
傅鹏脸色涨的如猪肝色,“我傅家三代单传,我多么希望有亲骨肉。我没揭穿她,心中已经默默把孩子当成了亲儿子对待。”
小纸人已经惊掉了下巴:“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
王德对他投去敬佩的目光,这心理素质够强大,忍常人所不能忍。
傅鹏越说越面色扭曲:“我原以为忍气吞声就能过去。谁知道是她和郭合还是不满足,一起背叛了我。那对奸夫□□!”
姜时七叹气,“可是后来你被换了魂,也算是有了亲儿子。”
傅鹏一下子湿润了眼眶,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
哽咽了好一会,傅鹏望向傅荣升,眸中有了光亮,“这么多年,我装疯脉傻苟活于世。他是我活着的唯一念想了。”
姜时七欲言又止:“如果我说,现在让傅荣升活下来的唯一方法,是借命。被借命之人,必须是血缘亲人。”
“你还愿意当他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