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斗兽场中见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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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斗兽场中见到那个眉间一点朱砂的少年时彷佛看到了自己结局。西域有巫，最擅占卜，我在观望镜里看到那个少年将我丢进蛊盆里的样子，我问巫怎么改变自己的命运。
巫说：“你们注定相遇，命局不可改。”
我才不信命不可改。
我每日都会送一车饼到斗兽场，阿牛哥在卸货的时候，我将一叠薄饼塞给被囚在铁笼子里的少年。少年迅速将薄饼别在裤腰带里，我接济了他五六天，中间只有动作，没有交流。
阿牛哥说，阿爷有令，新来的奴隶饿三天。但这个少年阴森森遭阿爷讨厌，他已经五六天没吃的了。
“一个人五六天没吃东西竟是不会死的。”阿牛哥倨傲的对着他说。
我也朝着少年干笑。我给你饼吃，不需要你报恩，只希望你以后不要把我扔进蛊盆里。
老板娘说人跟畜牲不一样的是，人会报恩，畜牲不会。
拉着板车走在黄土路上，西北的风刮来风沙也刮来远处的驼铃声。我叫贺九是个孤儿，今年十四岁，在一个煎饼店里做工。老板娘是养大我的人，我的余生都要给她打工，这是我对她的报恩。
伤兵跪在土地庙前，脚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这是我们店里的狼犬咬的。我不知他姓名，只知道他因为受伤从战场上下来，所以叫他伤兵。昨夜他大闹我们店被我们店里的狼犬咬断了腿筋，他跪在土地庙前：“天道不公，公理不明。我愿以血肉献身恶鬼，只求伤我者辱我者害我者不得好死！”
骤然刮起一阵西北风，风沙吹的我眼睛都睁不开。我弓着腰，缰绳套在我的肩上，我如一头驴般拉着板车走在风沙中。西北九月即飞沙，白天如火炉，晚上如凛冬。
煎饼店里老板娘和脚商的调笑声被风吹的老远。他们的骆驼绑在院子里，由店里的狼犬看管着。老板娘是个寡妇，煎饼和口才都是一绝，南来北往的脚商都爱来这里吃饭。
西北以面食为主，饼是主粮。
我回到店里来到我伺弄的温酒炉子前，脚商粗犷喊道：“小九给我温一碗烧刀子。”
我拿着勺子开始舀酒、温酒。老板娘进进出出的上饼上咸菜。这些人吃饱喝足后，会去巷子里找自己的相好。有些想尝新鲜的会问老板娘最近有没有人出来挂牌？
挂牌的人多是寡妇，为了讨口吃的在自己家里做起了皮肉生意，私档要比窑子里的姐儿便宜。所以一般的脚商都喜欢找这些人。
老板娘如往常般报出了东巷有个新出来挂牌的寡妇，你们感兴趣的可以去那里看看，若是她还没有恩客，应该会接的。
寡妇是伤兵的大嫂。昨夜伤兵之所以大闹我们店就是因为老板娘给他嫂子介绍了生意，此番我又想起了土地庙前发毒誓的伤兵。
心里一阵恶寒。
等到这批客人走后，我靠着炉子和老板娘说：“老板娘，我们还是不要给东市的那个阿嫂说这些生意了。”
老板娘笑道：“小九啊，你可知东巷有多少个寡妇？十室□□寡，现在这种年月东南西北不停的打战，她们的老子男人儿子几乎都死在了战场上，地也荒了，人饿呀，若是没有这点卖身的钱，她们怎么养活自个家里还活着的人啊。”
我低下头，炉子里的炭照着我的身体暖烘烘的。
傍晚行人少了，老板娘到二楼歇息去了。只有我靠着长长的柜台烤着火打瞌睡。昏昏沉沉中有人跟我说：“来壶热水。”
我陡然睁开眼睛，面前站着一个书生，背着一个书箱，书箱顶上的小帐篷上落满了风沙。书生朝我拱手见礼：“有劳姑娘了，来壶热水，再来一张饼，一碟酱菜。”
我依言给他上菜。书生从书箱里拿出几个小茶具，还有一罐子茶叶。热水是用来泡茶的，在这里见惯喝酒的人了，喝茶人还是很少见。
书生说他叫白修仁是个谱师，自遥远的南方而来。我问：“你来这里什么呀？谱师是做什么的呀。”
“我是白家宗族这一代的族谱撰写师，此番过来是因为族谱上有亲人三十年前来到这里，我过来是寻亲的，好回去后将他们的现状编入族谱中，以便后世子孙查找。”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三十年前从哪里迁过来都有人记得，而我呢，连自己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别说族谱了。我叹口气，白修仁问我附近可有住宿的地方。
我看着他一身书卷气的模样，狐疑道：“你只是要睡觉？还是要做点别的？”
“住宿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
“能做的事情很多呀，是看你要一个人睡，还是两个人睡了。”我问。
他脸一红：“我一个人睡。单单是睡觉落脚的地方，最好能便宜点。”
“这里能睡觉的都不便宜。”我低头想想：“出门左转有间客栈，你可去那里投宿。”
饭后白修仁便投宿去了。眼看天渐渐黑了，我开始打烊。忽然传来一阵打鼓声，这鼓声也不知是被风沙从何处卷过来，只听着格外瘆人。
我连忙将门板一块块组装起来，还未等我将门板拼接好，只听一阵响动我回头望去，老板娘竟披头散发手脚并用状似疯狗般冲了下来，口里还发出“汪汪汪”的声音。
我手一松门板砸到地上，老板娘冲到厨房里一头扎进水缸里喝水，没过多久她四肢僵硬的趴在水缸上。我往里一瞧，只见水里浮着几条长长还在蠕动的黑虫子，我尖叫着冲了出去。
老板娘死了。
县令大人派了捕快过来，老板娘的尸首被衙役抬走了。那几条黑黑的虫子也被他们抓走了。我好怕他们会把我抓走，因为我怕他们以为是我杀了老板娘。
可捕快说，这是今天第三个死人了，与老板娘一模一样的死法。
万幸我清白了。
捕快望着我：“我们觉得你会是凶手第四个要害的人，所以为了你的安全，跟我们回衙门吧。”
作者有话说第1章 斗兽场中见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