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古月图图

7、Chapter07

　　三人齐坐在大厅餐桌前。

　　手上是两片刚掉地，还被她踩了两三脚的土司，江琼犹豫好久，最后还是没往嘴巴里塞。

　　浪费粮食，算她可耻。江琼把土司往垃圾桶里扔，揪着手指头，听身旁两人交谈。

　　陆誉：“节目组给的钥匙？”
　　叶青茗：“嗯，原本给你发了消息，想让你来接，没想到节目组直接派人带我到了公寓。麻烦你这么晚还没睡了。”

　　陆誉：“我们之间，不说麻烦。”
　　叶青茗看着他笑：“好。”

　　这就是至交好友给的底气吗？江琼掀起眼皮看旁边的陆誉，又斜眼，偷偷打量对面姿态优雅、身着得体白裙的知性女人。

　　叶青茗，国内知名中视主持人，毕业于静北大学播音主持专业，是圈内人众所周知的，陆誉的好友。

　　估计陆誉不知道，她认识叶青茗要比他早。江琼重新低回头。

　　江琼是静北大学传播学的学生，和叶青茗同系不同专业，毕业已经五年。

　　她认识叶青茗那年，刚进静北。

　　回忆历历在目。在校委会招募时，江琼了解到校史馆讲解员属于校内帮扶兼职，专给在校学生设的，会分发工资，一个月能挣八百。

　　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她为了省那一个月的伙食费，挤破头终于当上新一届的讲解员，而同她作交接工作的前任讲解员，正是叶青茗。

　　彼时，叶青茗已经拿了不少奖项和成绩，作为校里的风云人物准备毕业。

　　江琼记得，当年的毕业相册还单独为叶青茗开设了一个专栏。专栏相片中，女人留着一刀切短发，一袭靓丽红色短裙，地母系的长相笑起来格外自信，热烈大方。

　　叶青茗毕业后直接去了北京，入职中视，一路绿灯，左右逢源。而她们唯一的交集，也仅仅是在校史馆的那两天交接工作。

　　江琼托腮凝视，眼前，记忆中的人穿着白裙，一袭长发，温婉柔情地坐在她身前，侃侃而谈。

　　“真的闹了笑话，我刚进门，还没找到大厅的灯开关在哪儿，就听到有人说话。我以为是听错，没想到真有人，不小心把这位吓到了。”
　　叶青茗手指并拢，朝她方向指来。

　　原本正盯着餐桌那头出神，被这么一指，连带着身旁的陆誉也看过来。

　　关注点突然跑到她身上，江琼脸微烫，白净的鹅蛋脸上，受惊吓的劲头还没过，微微带着红晕。
　　她认真摇头，“都是误会。”

　　叶青茗笑道：“我也没想到，这么晚了，公寓大厅还有人。”
　　陆誉说：“不怪你，是我吓到她了。”

　　你也知道。
　　要不是他突然叫她名字，她哪会吓成那样。江琼垂眸，眼神一翻，暗暗冲旁边陆誉斜去。

　　他正面朝叶青茗，神色自然亲和，余光似乎瞧见她眼神，又转回头看她，眉头马上皱起，问：“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江琼蹬了下椅子，脸上挂着规矩的笑，“饿了，下来找点东西吃。”
　　陆誉往她脚边的垃圾桶看，“土司？”

　　“嗯，但因为——”
　　某人。江琼斜眼瞄他，在心里暗接这字，又移开眼神，笑得端正，“我手没拿稳，掉地上了，没吃着。”

　　叶青茗难为情说：“是被我吓到，不小心掉地弄脏了吧？”
　　江琼摆手，“是我不小心。”

　　两人一来一回客套，客客气气。

　　陆誉不知道什么时候趁着间隙起身，去打了两杯温水回来。经过叶青茗旁边，他自然把其中一杯放到她手旁，问：“青茗，事情都解决了吧。”

　　叶青茗接过水，轻抿一口，嗔怪说：“你还不相信我？事情不解决好，我还会安心地坐在这么？”
　　陆誉拿着另一杯水坐上位置，“我当然信你。”

　　是至交好友，但若说他们是相伴多年的夫妻，也有那么一丝韵味，网上说他们日久生情会从朋友变成恋人的，也大有人在。
　　江琼不自然地摆弄着手指，又看到叶青茗朝陆誉握拳鞠躬，一派逗趣模样。

　　“前几天我没能赶过来，让你们焦头烂额了，接下来的二十多天，我一定将功补过。”
　　正看着叶青茗跟笑，手背忽有微暖的玻璃触感，江琼往旁边扭头，陆誉递过来一杯水，正冲对面回笑，没看她。

　　哦，她也有水啊。

　　“谢谢陆老师。”江琼移过杯子。

　　双手握住杯身，她指尖搭在杯边缘，微微滑动，脑子里突然闪过四个字。
　　端水大师。

　　对谁都一脸笑，和他挺贴切。
　　江琼喝了口水，又安静听两人寒暄几句工作上的事。

　　“你是叫江琼么？”突然听到她名字，江琼一愣，抬头，竟然是叶青茗在问。

　　“我记得你，江琼，应该是叫这个名字，我没记错吧？”叶青茗又问。
　　“没记错。”江琼有些迟钝地点头。
　　几秒，她反应过来，知道学姐没忘记她。

　　果然，叶青茗笑意不变，朝她点头寒暄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学姐。”江琼语气微扬，同样说。

　　空出气口，陆誉插了空隙问：“你们认识？”

　　江琼往他方向看一眼，没等她回，叶青茗就先解释：“我和她是校友，几年前在上海的时候有过接触。”
　　“嗯，在那时候认识的。”江琼应和。

　　陆誉轻嗯了声，喝口水，没多问，只一下两下地转着杯身。
　　都说，人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人或事好奇，江琼现在想，这话果然不假。

　　“那你现在......”叶青茗认真看过来，语气疑惑，“也是节目嘉宾？”
　　“嗯，是。”江琼点头。

　　叶青茗抿了口水，慢慢抬眼，“出了学校，也就没在见过了，也不知道你近况怎么样。”
　　“毕业后转行了。”江琼脸色不变，简单糊弄过去，“也就那样。”

　　“做什么的，也是在上海么？”
　　江琼皱眉，手指无意识摩挲桌边，犹豫好久，才半假半真说：“在上海待了段时间，就来卡普里这边工作了。”

　　叶青茗自然看出她不愿多说，但也略微诧异，“那你现在参加节目是......”
　　江琼不好意思，介绍说：“我是餐厅店长，作为特邀嘉宾参与录制。”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你在这开店了。”
　　叶青茗很快缓和好表情，她嗯了声，移眸细细看向对面，“哦对了，你和陆誉之前应该见过吧？”

　　学姐怎么会这么认为？江琼哑声。

　　虽然的确见过，但他根本不记得，而且那次见面，她要是说出来了，还不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波。

　　没必要自找麻烦，更何况，她好像也做不到。所以江琼摇头说：“没见过。”

　　与此同时，身旁那道清远温和的声音在她之后，慢条斯理回说：“见过。”

　　大脑轰地炸开，江琼乍然转头看他。

　　男人微启的唇依旧带着那抹淡远的笑意，听到她说没见过，眉梢微扬，也看过来。
　　只见他无辜又奇怪，问：“没见过？”

　　叶青茗停了好几秒，才笑着打趣：“他可是陆誉，连有没有见过都记不清吗？不应该啊？”

　　江琼心神恍惚。

　　他记得她？

　　全身像石化了一般，江琼毫无意识地紧握着手上的杯子，神情呆滞中又带着离奇。

　　所以，这几天......

　　他都是像耍猴似地在耍她，在看她笑话吗？

　　江琼心中一沉，讶然之后，是彻底的沉默。

　　“我不太记得，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声音毫无情绪，江琼目光平视前方，看着对面的叶青茗，话却是对着旁边人说的。

　　异样的气氛在两人间流转。叶青茗了然一笑，看向陆誉，等他说。
　　陆誉笑得自然，“我也只是大概有个印象。”

　　他指尖轻点桌面，“具体也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既然江店长不记得了，我也没必要绞尽脑汁地回忆起来。”

　　“......”江琼攥紧手。

　　叶青茗明显站在陆誉那边，看着她问，“江琼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江琼竭力控制住撕破脸的欲望，吐出三个字：“不记得。”

　　两人颇有暗中较量的模样。叶青茗看破不说破，微笑着往楼上看了眼，扯开话题问：“我的房间是在二楼吗？”

　　江琼吐了口气，这才抬头应：“是，学姐你现在要上去看看吗？”
　　她拉开椅子，起身。

　　“嗯，上去看看吧。誉，帮我拿一下行李。”
　　叶青茗说完，扭头却见陆誉已经拉上了行李，扑哧一笑，“真怀疑，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陆誉回笑。

　　江琼瞥了眼，缩到角落帮忙提上小包大包，为了控制住破口大骂某人的怒气，她主动走在最前面，脚步快得像身后有什么洪水野兽。

　　叶青茗要住的房间本来是两人间，舍友是孙依依。但时候不早，孙依依早已熟睡。

　　一番商量后，江琼带着叶青茗到了二楼另一间空着的客房。
　　“就是这间。”

　　“好，辛苦你们了。”

　　陆誉停在门口。
　　叶青茗微笑着拉过行李，走进房间，将行李放在床旁，又招呼着两人，“要不要进来看看？”

　　虽然之前她就已经看过房间，但出于礼貌，江琼还是朝房间探了两步，象征性地转了两三圈。

　　笃笃。
　　身后，敲门声响起。

　　房间里的两人同时朝门口看去。
　　陆誉双手交叉在胸前，微微倚在门口，“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

　　“等一下，陆......陆老师。”
　　江琼叫住他，“我有事想跟你谈谈。”

　　“楼下大厅等你。”倚在门口的男人说完，转身下楼。

　　江琼转头，对着叶青茗抱歉一笑，示意要下楼。
　　叶青茗拍拍她肩膀，低头看眼时间，“两点半，的确有些晚了，你们聊完早点休息。”

　　“嗯。”江琼点头，挥手，“那我先下去了，学姐。”
　　“别客气，认识那么久了，叫我青茗姐就好。”叶青茗摆手，“下去吧，别让他等久了。”

　　“嗯好，青茗姐。”犹豫着叫出口，江琼微微一笑，转身朝门口方向走。

　　“江琼。”快走到门口，身后的叶青茗突然叫住她。

　　脚步停住，江琼转身，叶青茗同她对视，好几秒，又轻又柔地问道：“你怪我吗？”

　　江琼挠头，想好久，“青茗姐，我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要怪你？”

　　叶青茗定看着她，忽然撤下那副认真神情，不好意思说：“怪我这些天来得太晚，没帮上忙。”

　　“青茗姐你别多想。”江琼宽慰后，自然停顿几秒，忽然想起个事，“哦对了，青茗姐，我可以加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可以的。”叶青茗笑，爽快答应。
　　江琼手伸向衣服口袋拿手机，“我扫你。”

　　口袋却空空如也。
　　翻找许久，依旧不见手机踪影。江琼说：“我手机应该落楼下了。”

　　叶青茗扑哧一笑，“明天再加吧。”
　　江琼微笑，点头。

　　叶青茗：“那……晚安？”
　　“晚安。”江琼摆手道别，走出房间，轻轻掩上门。

　　门关上，她在门外站了许久。

　　楼下传来声响。终于，门外站着不动的人儿有所动作，提步往楼下走。

　　手机应该是落在餐桌上了。

　　下到一楼，大厅里没人，反倒是厨房亮起了灯，有油烟机声。
　　江琼在楼梯口出来，看到餐桌上明晃晃摆着她手机。

　　陆誉在厨房里不知道忙活什么，江琼拉开椅子直不楞登坐下，等他出来。

　　五分钟，男人端了一碗面放到她桌前。

　　鲜红色番茄汁搭配鸡蛋，颜色鲜美，淋在面条上，看着色香味俱全。

　　江琼抬眸，“什么意思？”
　　“不是饿了？”陆誉在她对面坐下。

　　“我不吃。”把那碗面往他那儿推，江琼说：“我是下来找你谈事情的，不是来吃面的。”

　　“什么事？”眼前男人清隽儒雅，那对泽润的黑眼珠，温泽而柔和。

　　同一双眼，那晚却是眸色沉沉，充斥酒后的迷蒙雾气，执拗而侵略性十足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眼里。

　　齿间磕住下唇，江琼手上用力，盯着陆誉，问：“你记得我？”

　　陆誉手随意搭在桌面，“嗯，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