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古月图图

6、Chapter06

　　江琼眼一闪，急往另一面转去。

　　黄大厨正在询问孙依依：“依依啊，你刚刚不是兴冲冲地跟我说，你来节目就是为了宣传湘菜的吗？”

　　“是这样没错，但——”
　　余光撇着行为举止都娇滴滴的林千娜，孙依依别扭好久，才应声说：“行行行，没问题，我和林千娜一起负责主菜吧。”

　　主菜暂定两人。

　　黄大厨接着说：“酒呢，是必不可少的，在八九点的晚餐前，很多意大利人都会先喝上一杯葡萄酒开胃，餐后也会喝杯甜酒消化，酒这部分谁想——”
　　“我——”江琼话提到嗓子眼。

　　“当然是我来。”李世庆呵的一声大笑。

　　“比你们多活了这么些年，我自然也对酒有更多的研究，你们不知道，我酒窖里的路易十三玛士撒拉，还有哈伍德朗——”
　　“除了李叔，有谁还想负责酒类吗？”陆誉不咸不淡笑着逼停。

　　总感觉陆誉往她这看了一眼。江琼看过去，他却只是倚在柠檬树下，回望众人。

　　看来是她错觉。

　　餐桌那边的李世庆被打断，眉目瞬间阴沉，见是陆誉，僵了几秒，很快又换上笑。
　　“关于酒类，有谁想跟我竞争竞争吗？”略带压迫的眼神扫视众人。

　　江琼保持缄默。
　　如果是其他人，她或许还有得商量，但是是李世庆，抱歉，她实在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

　　“看来只有我一个人想负责酒类。”李世庆从餐椅上起身，站到陆誉旁边看他。
　　陆誉谦和一笑，算是回应。

　　“大家别忘了，收银台还没人呢！”早早被安排好分工的杨蔡鸣四处闲逛，看到收银台，突然想起来。
　　“对哦，还有负责收银的人。”林千娜跟说。

　　江琼往前走一步，主动揽下：“嗯……我来负责吧。”

　　“但这样负责主菜的人手不够啊，就两个人。”
　　黄大厨把心中的担忧全盘托出，“就算所有人一起在营业前把材料都准备好，但厨师只有两个人的话，我个人觉得，时间上有些紧张。”
　　“嘉宾人确实是少了。”孙依依也说。

　　李世庆不觉得这是问题。他招呼边上人让开，走到黄大厨面前，语重心长道：“主厨只有两位，又怎么了？虽然情况很艰难，但我相信，无论如何我们一定都能迎难而上！”

　　“这不就是我们节目想要向观众传递的正能量和核心思想吗？大家千万不要气馁，我会一直相信和支持大家，我们能做到的！”

　　李世庆说完，等了几秒，撤下脸上凝重神情，一脸不屑道：“真人秀不就是需要制造困难和冲突么？而且大厨你确实不用过分担心，我直说吧，明天会再来一位新嘉宾。”
　　“就先这样安排吧。”

　　李世庆转身，路过柠檬树底下的隐藏摄像机位，他又返回来，装模作样冲着工作人员笑，丢下一句：“正片把我前面那段话剪进去，至于后面这段——该不该留，你们节目组应该拎得清。”

　　这番操作给林千娜看傻了。她转头看旁边人反映，却见众人均面不改色。

　　吞了口口水，合上微张的唇，林千娜这才收敛起脸上的惊骇神情。

　　李世庆表里不一的姿态，江琼早已经见识过。眼神毫无波澜地收回，她低头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已经过去。

　　后天正式营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江琼抬头，回望众人，又意味不明地落在陆誉身上。

　　这种情况，只能等能压得住李世庆的某人开口，拉回正事。

　　柠檬树底下的那人也识趣，看完戏后，他云淡风轻地笑着破僵局，“黄大厨，我们尽快开始菜谱的教学吧。”

　　听罢，黄大厨沉思片刻，从餐椅上站起身，缓缓说：“我后天早上走，如果明天还会加人，那我也就放心多了。”

　　“虽然还有两天时间，但是我这个人要求高，标准高，说是要传播中国的美食和文化，那我势必以国宴的水平指导大家。”

　　“这两天大家也都别忙活其他的了，每个人虽然分工不同，但都先跟着我把菜谱上的菜做个遍。我先提前说哈，我这人工作起来，就不是现在这副说得了好话的模样了。”
　　“这两天......你们可能连吃饭都吃不尽兴。”

　　黄大厨这话不假。

　　起初江琼对他的印象还是个成天身着白色厨师服，却总是眯眼笑得和蔼的胖大厨，听他说工作时会换副样子，她还实在想象不到他跨着脸凶人的模样。

　　但短短两天的教学，被训得不知多少来回的江琼总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

　　终于，两天教学时间结束，黄大厨也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但李世庆说的那位新嘉宾并没有来。

　　“唔阿琼......李老屁不是说那位新嘉宾要来嘛？明天都开业了，还没瞧见她影子呢。”林千娜半仰脸，对着镜子敷面膜。

　　隔壁床，江琼暂停手机上的直播回放，解释：“估计刚刚我们吃饭的时候，你没注意听。李老......李叔说，新嘉宾上个行程出了点状况，具体还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到。”

　　这两天林千娜在背地里，给李世庆起了个李老屁的外号。
　　这称呼顺口得很，江琼以防万一自己在节目录制时脱口而出，每次都忍住别这样叫。

　　“谁想听那个李老屁放屁呀，哼，听他讲话烦得很。”

　　林千娜躺在床上，用手摁平面膜边缘，又感慨：“呀舒服！师傅走后，终于能停下来，好好做做皮肤管理了。”

　　“阿琼，你不知道，平时私底下我还敢冲师傅撒娇，但这两天他实在严，你们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整得我也不敢懈怠，累都累死了。”

　　“我......赞同。”江琼活动了下指尖，十个指头，创口贴已经占了三个。

　　“噗哈哈我也确实没想到，你一个开餐厅的，手艺竟然那么差唔！”
　　林千娜脸上敷着面膜，想笑又不敢笑，就撅着嘴发出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唔吼吼幸好当时你没被我拉去后厨，要不然顾客可要倒大霉咯。”

　　“嗯，幸好我是收银的。”江琼从被窝里伸出十根手指头，又折掉贴着创口贴的三根，笑得温软，“剩下的七个手指头还能收钱。”

　　“噗哈哈哈！别逗我笑！”林千娜捧着肚子，在床上翻滚。

　　笑累后，她气喘吁吁转过身，面朝隔壁床，“诶不过......我真的很好奇——”
　　“阿琼你明明不喜欢做菜，当初怎么会想要开餐厅呢？”

　　江琼笑意渐收，犹豫几秒，说：“嗯......误打误撞，当时正好感兴趣，所以就有了开店的想法。”
　　“哦吼，原来是这样。”

　　江琼适时结束话题，指尖点击手机屏幕上的播放键，视频画面继续播放。

　　林千娜指尖捏着面膜一角，掀开，扔进两床间的垃圾桶。

　　听着视频里熟悉的女声，她轻拍涂满精华的脸，坐在床上好奇问：“你又在看红绿姐的直播啊，她的视频真那么有意思么？连你都喜欢看。”

　　“你知道她？”江琼有些惊喜。
　　“知道啊，外网有名的博主，专门直播搞那些极限运动的，好像还是我们中国人。”

　　林千娜哼了一声，对着自己脸上比了个耶，“我也混外网，国内很多人或许不了解，但我还是听说过红绿姐的。”
　　江琼认真纠正，“是凤尾绿咬鹃。”

　　“这名字太拗口了，大家都叫她红绿姐的。”林千娜吐槽，又拿起湿巾擦脸，“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取这样别扭难记的网名。”

　　江琼捧着手机继续看，屏幕里的女人五官精致，小麦色皮肤，拉美卷长发及腰，火辣不羁，耳边一红一绿的大耳环圈，尤为显眼。
　　“我觉得很好听，很适合她。”

　　林千娜打开ins，也搜索来看，“诶，她IP现在在中国诶。”
　　“她回国了？”江琼扭头。

　　“对啊，阿琼你没注意她IP嘛？”
　　“在哪儿看IP？我不太知道。”

　　“还以为你很会玩网呢，敢情你平时就拿来看她直播啊。”隔着过道，林千娜举手机过来，指着个人信息那儿示意，“喏，在这看IP。”

　　点开界面上的个人资料，看到显示的IP，江琼抿嘴，一动不动，没了心情再继续看。
　　她退出直播间，扣下手机。

　　隔壁林千娜转头在关注列表里搜起了陆誉，看他以前发过的ins，“啊，要死，真帅啊，我什么时候能拿下他啊！”

　　江琼：“谁？”
　　林千娜卧在床上，抱着枕头，翘着腿，“还能是谁，当然是陆誉啊。”

　　“阿琼，你有关注他嘛。”
　　“没有。”

　　“你平时不关注娱乐圈啊？”
　　江琼沉默几秒，“现在很少关注。”

　　眼看怀春的少女又要和她聊起陆誉有多么好，多么体贴，江琼连忙拿起手机看眼时间，“嗯......快十二点了，不晚了，我们熄灯睡觉吧。”

　　“啊？睡那么早啊。”林千娜瘪嘴，在床上滚了几圈，乖乖地盖上被子，“唔，平时也不见你睡那么早。”

　　把空调温度调到25摄氏度，明亮的房间灯光暗下，只留下床头的暖黄色台灯。

　　不再多想，把手机放上床头柜，江琼裹紧被子，往被窝里缩。

　　黑暗中，房间安静得只听见呼吸声。

　　一声轻叹，靠窗的被窝里，江琼伸出一只手，往床头柜上摸，蒙头抓手机进被窝。

　　点开微信界面，手停在红绿色的凤尾绿咬鹃头像上，她做了好久的心理斗争，终于下定决心点开方形图标，发送好友申请。

　　和之前的几次一样，同样是红色感叹号，同样是被拒收的系统消息。
　　江琼深吸气，把手机摁关机，闭眼。

　　姜丹，这个没心没肺的，还没把她拉出黑名单。江琼彻底被她这位行事无端的发小搅得心烦意乱。

　　短短几分钟，不知道翻了多少次身子。她睁开眼，看天花板。

　　从三天前那次失眠开始，江琼就一直处于作息颠倒的状态，生物钟混乱，但凡躺在床上，没等到凌晨一两点，她都生不出睡意。

　　江琼又翻了个身。

　　“唔阿琼，你别乱动。”隔壁床，林千娜似睡非睡，含糊地说着梦话。

　　“嗯。”捏着空调被的一角，江琼轻轻往上拉，盖过肩膀，又强迫自己闭上眼，酝酿睡意。

　　到了半夜一点，脑子却还是清醒的。

　　甚至肚子还有些饿了。

　　隔壁床已经睡着，有轻微的鼾声。江琼侧身蜷缩，听着肚子叫。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她撑着身体起身，轻声摸索着打开房门下楼。

　　扫视冰箱保鲜层，江琼很快选好省时省力的夜宵。从里头拿了两片下午去超市买的全麦土司，她关掉厨房的灯，提步朝楼道走去。

　　走到楼道拐角，就在她拐上楼的那瞬间，大厅忽然传来关门声。

　　关门声后，紧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嘴上咬着的土司差点松掉，江琼收回迈出的脚，挪着步子往一楼大厅看。
　　“有人？”她探着头小声问。

　　大厅的声响随之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楼上传来关门声，还有隐隐的脚步声。江琼瞬间扭头，往楼梯上看。

　　楼上脚步声没停。
　　几秒后，大厅又有了响声，也是脚步声，略轻。

　　根本没法正常呼吸。江琼打开手机闪光灯，缩着身子往大厅照了下，没人。

　　她又把闪光灯对准楼上的转角口，声线略抖：“是谁？”

　　楼下靠近大厅处，似是回音似的，很快传来一句女人重复的疑问，“是谁？”
　　那声音很近，就在楼梯口底下。

　　江琼突然不敢说话了。

　　是她熬夜熬太晚，熬出幻觉了？还是说......她其实已经睡着了，这只是个梦？

　　依稀看到楼梯下有光。江琼动作缓慢，僵硬地抓着手机转身，要往楼下看。

　　视线刚一转，楼道突然腾地亮起，身后，有道男音勾魂似的叫她名字。
　　“江琼？”

　　“啊！”手上的吐司片掉地，江琼紧闭眼，惊叫出声。

　　下一秒，有两人同时摁住她两边肩膀，各自说：“别叫，是我。”
　　“嘘，嘘请小声点，小声点。”

　　第一道分明是陆誉的声音。江琼闭嘴，睁眼，抬头，左右看。

　　一人是陆誉，另一人是......
　　叶青茗？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