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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13 ...

  •   【一】
      “江小白,圆又胖,一口蛋糕一口饭。江小白,跑得慢,还摔得屁股开花!满头汗!”

      “扔!”

      沙包砰的一下砸到肚子,落到地上。江琼揉揉肚子,拍掉衣服沾上的沙土,捡起沙包,神情稚嫩,抬头看周围的同伴。

      “你怎么老是扔不准啊,你得扔她的头!”
      “我再扔一遍,再给我扔一次。”
      “按顺序轮到我了!”围成的一圈的孩子们争吵起来。

      江琼拿着沙包站在中间不动,她问许劲时:“哥哥,我可以休息了吗?”

      男孩叉腰笑,他几乎比所有孩子高了半个头。许劲时从她手里拿过沙包,又重新回到三米外孩子们围成的圈。

      “你叫谁哥哥呢!”
      措不及防,他手用力一挥,往中间扔去沙包。

      闭眼,沙包砰的一声,精准砸中额头。

      “队长扔的就是准!”
      周围孩子兴奋起来,弯腰捡起地下的石子,连带着扬起土砂,玩耍般齐齐向中间扔去。

      江琼抱头蹲下。

      “孩子们,你们在干什么!”
      大院门口,中年男子的呵斥声喝止住孩子们,围成一圈的人瞬间散开。

      许劲时变了副样子,跑到中间拉她起来。

      “陆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孩子们年纪小玩性大。回归正题,我继续跟您介绍我们福利院的情况。”

      “暂时不用。”
      那是一道好听的男人声音,声线比后山那条小溪流动的声响还要清凌。

      江琼被许劲时拉在身后,遮住半个身子,她侧身,抬头看。

      迎面走来的陌生人群,最前面的那位,模样周正,颀长挺拔的身量,西装革履,迎注目礼来。

      陆誉走到面前,越过许劲时拉她出来,温柔问:“头疼吗?”

      江琼摸了下额头,“不疼。”
      沙包打得不疼,可石子打中头的话,疼。

      身旁助理看陆誉眼色,递过来一张湿巾。陆誉半屈身子,修长的指尖撩开她刘海,帮忙擦掉她脸上的污渍。

      陆誉身旁另一侧,站着个涂着红唇的女人,揶弄地笑着提问:“小男孩,其他小朋友为什么用沙子和石头扔你啊?”
      “尚玲姐。”陆誉低声叫停,红唇女人不情愿地闭嘴。

      江琼小脸涨得通红,别扭地小声纠正:“我是女孩。”
      “我们没有欺负她。”许劲时怕江琼下一句话就要告状,急忙拽她胳膊,打断说:“我们只是在玩游戏。”

      男人眉目清绝,凝视她,“你来回答。”
      杏眸微颤,江琼低下头,垂下眼不敢看,声音又低又轻:“朋友们跟我闹着玩呢。”

      俊秀男人眸子沉沉,安慰似的轻揉她头,转而从许劲时手上拿过沙包,递过来。
      “是什么游戏。可以示范一下吗?”

      江琼双手接过沙包,在男人指挥下呆呆站好。
      他笑了笑,让许劲时走到她刚刚站的位置,“男孩,你站到前面。”

      似乎是温和的询问,却是毋庸置疑的要求,在场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等许劲时一脸勉强地挪着步子在三米开外站好,陆誉又揉了揉她的头,几厘米长的短碎发在指缝间轻滑过。
      “开始扔吧。”陆誉笑着说。

      在大院里所有的目光下,江琼捏着手上沙包,犹豫好久,最后又放下,走到陆誉身旁,轻轻拉他衣角。
      “对不起,我可以不扔吗?”

      陆誉低头看她,“可以。但你能说原因吗?”

      江琼抿嘴,低头看了眼她圆润的肚子,又伸出她白胖的手,握拳在他面前晃,“我力气很大,会弄伤他的。”

      陆誉问:“你弄伤过他吗?”
      江琼摇头,她没朝他们扔过沙包。

      陆誉盯着她,几秒,又问:“那你喜欢这个游戏吗?”
      江琼顿了下,低头看沙包,摇头。其实她不喜欢的。

      陆誉见她摇头,耐着性子引导,“不喜欢,要说出来。”
      把她手上的沙包接过,他扫视在场的其他孩子,眼神带着压迫,耐人寻味:“如果被欺负了,更要说出来。”

      陆誉低头,看着呆愣沉默的女孩,他指腹微动,轻抵着她两肩膀,俯身看她。

      “还有,你刚刚不想扔,是不需要向我道歉的。”

      -

      鞋被涨潮的海浪冲走了一只,江琼左脚穿着幸存的另一只鞋,右脚光着,与陆誉同行走出沙滩。

      在路上,她突然想起初见的这件陈年往事。

      这么想来,陆誉问的那句“你的道歉那么廉价吗”,说的不无道理。她的道歉从小到大,说出口好像都是那么轻易。

      从沙滩出来,江琼瞧见马路边的小摊有卖拖鞋。

      卡普里岛上,时常能见到开放的各国男女拿着游泳圈从沙滩往镇中心走,男的光着上衣,女的穿着火辣的比基尼,更别说光着脚丫这件稀松平常,无伤大雅的事。

      现如今她走在陆誉旁边,他穿着体面,姿态斯文儒雅,典型东方帅哥的模样,过路的国外美女总朝他抛媚眼,紧接着又向裸露着半只脚的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江琼实在觉得不适和羞赧。

      很快在卖鞋的小摊上付了钱,她穿上鞋,总算有了脚踩实地的踏实感。

      陆誉站在十字路口,“打的车五分钟后到。”
      江琼把手上那只又湿又沾了白沙的鞋扔进垃圾桶,擦了擦手,走到他旁边,“不是不能用个人经费打车吗?”

      陆誉低头,斜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脚上那双白色人字拖,“那鞋是用什么钱买的?”
      江琼跟着低头看,突然被逗笑,忘了,她也是拿自己的卡付的钱。

      陆誉跟着嘴角勾起弧度。
      眼眸如月,一乍看,成熟与稚气交融。

      江琼弯着眼,看到他笑,后知后觉有些愣。

      他笑起来当然是好看的。

      江琼曾调过一杯特调,其中放了60ml的白茶,独特清香,回味悠长,还放了她用白酒泡过的荔枝。入口是恰到好处的浓烈,含下去,却是清爽而又富有层次感,陆誉的笑也是这样。

      陆誉当年爆红,正是因为他这一副天生笑相。

      一场路人随机采访,俊秀少年不过十八岁,独自一人在烈日下发传单。

      记者上前询问能否采访,稍显稚气的少年问:“会有很多人看到吗?”得到肯定回答后,少年整理好传单,把一张放到胸前,微笑着点头,大方看向镜头。

      记者看到传单上是寻人启事,问传单上的女孩是谁,少年把传单正中心印着的照片凑近镜头,说是他妹妹。

      采访尾声,最后一个问题,记者问俊秀少年未来的目标是什么。

      少年怔愣之后洒然一笑,“目标啊,只靠自己养活自己吧。”

      爆红以后,陆誉气质越发沉稳,姿态却从没有高高在上,依旧亲近和善。

      自离开江家大院后,再一次相遇,就是三个月前,在那个意外又普通的一晚。
      江琼慢慢撤下笑。

      人越是伪装得完美,越是虚假卑劣。

      是她从前没发现,陆誉虽表现得温文尔雅,亲和温暖,周身却总是散发着点到为止的气场,难以让人察觉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只徒生纠结的距离感。

      就连她刚刚在餐厅门口对陆誉说了那些冒犯的话,他却还能一如既往和平常一样,恍若什么也没发生。
      究竟是他度量太大,还是他实在会伪装?

      或许对于他来说,这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吧。

      可刚刚,的确是她误会了他。

      短暂一笑后,江琼欲言又止,差点开口道歉,想起陆誉评价她的那话,又赶忙闭嘴,问起陆誉出现在白沙滩这件事,“你......怎么没回去。”

      陆誉答非所问:“我遇见了埃琳娜,她说你被关在了冰库。”
      “......”

      所以呢?
      江琼只能回:“嗯。”

      一辆黑色小型菲亚特停在路边,按了声喇叭。

      陆誉敛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只淡淡说了句:“车到了。”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装忙,江琼一上车,就靠着车门低头闷声看手机。

      由于岛上道路狭窄,且坡度较大,当地居民出行主要是小型电动车和摩托车,传统汽车很少见,出租车一般也都是典型的小敞篷,菲特亚500。
      现在坐的这辆就是。

      江琼之前坐的时候还不这样觉得,但现在跟陆誉坐一起,车就显得异常迷你。

      那双长腿无处安放,几乎占了后排一大半的位置,她正常坐着玩手机,车都不需要怎么动,就能让她整条右腿,还有右肩都和他的贴在一起。
      更别提在这座像是山城的海岛,车四面八方地乱拐,只会搞得她东倒西歪。

      正常坐着也玩不了手机,在他的角度,估计她手机里的内容都能被他看个遍。

      还不如坐小电驴呢。
      整个身子朝左车门靠,两条腿也跟着贴过去,江琼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努力离他远了些。

      一个大拐弯。
      江琼不受控制往右边倒。

      肩膀磕到男人手臂,陆誉扶住她头,说:“坐好。”
      “嗯,好。”

      拐弯结束,江琼重新靠回左车门。

      “坐着不别扭吗?”陆誉看过来。
      江琼两只胳膊缩着夹在胸前,她还觉得奇怪,“啊?”

      陆誉皱眉,不耐烦地拉住她胳膊,往右边掰正她身子,肩膀又贴在一起,“这叫坐好。”

      江琼如坐针毡,她两眼朝前瞪,屁股紧紧贴在座椅中间,一动不动,一会儿看TAXI标识下面司机的营业执照,一会看街道上同行的车,时不时问司机还有多久到。
      陆誉忍不住问她:“怎么,急着回去?”

      江琼马上住嘴不再问司机,她幽幽说:“太晚了,有些困了,想回去早点休息。”
      “还有十几分钟,困了就在车上睡会儿。”
      “嗯。”

      江琼靠回车门,闭眼,风呼呼地吹,她又扭头倚上椅背,眼皮紧闭,黑暗里,胳膊上似碰非碰的触感明显放大。

      轻叹了口气,江琼睁眼,手机往陆誉看不到的角度侧过去,继续假装玩手机。

      无意识点开一个图标,百度的搜索页面弹在屏幕,江琼犹豫了下,无聊慢慢输入:误会别人后如何表达歉意。

      词条弹出,最上方,黑体加粗的四个字:及时道歉。

      她之前就是这么做的,对不起三个字,在他眼里只算廉价,故不可取。

      指尖在输入框顿了下,在原先的搜索内容又加了间接两字:误会别人后如何间接表达歉意。

      新的搜索结果一个个弹出,江琼在一串词条中看到最正常的一个:从对方的喜好或兴趣爱好出发,赠送合适的致歉小礼物。

      礼物。江琼安静嚼着这两个字,点进词条。

      惹女朋友生气了怎么办?
      送口红,香水等她喜欢的小礼物,再亲手送上一束她喜欢的花,认真道歉。

      女朋友?毫不相干。

      一眼略过。
      江琼继续往下滑,旁边突然出声:“我接个电话。”

      她吓了一跳,不动声色翻转手机,盖住搜索内容,嗯了声。

      陆誉旁若无人地打起电话来,说的是中文,唤电话那头:“陆先生。”

      隐约能听见听筒里是位男性长辈,声线浑厚低沉,但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只能靠陆誉的回答大概猜出一二。

      陆誉:“我在哪儿,怎么突然那么关心我。”

      “呵。”他嗤笑着讥讽,“他的订婚宴?我代替出席?”

      订婚?江琼耳朵一竖,低头装作不经意地戳着手机玩,眼睛就没聚焦在屏幕上。

      自陆誉出道,到宣布退圈,他的家庭情况保护得极好,甚至是密不透风,只知道他有个走丢的妹妹。

      这么多年,陆誉因那场发传单的采访爆红,一路畅通无阻,成为国内知名传媒公司星宇传媒旗下的签约演员。

      直至功名成就,各路狗仔各显鬼马神通,深扒他的家庭背景,依旧揪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且无任何亲朋好友爆出合照。

      在大批路人和粉丝支援下,也没有他所谓妹妹的任何消息。这场采访是否是精心安排的一场戏,是否是星宇传媒捧火旗下艺人的手段,其背后的真假,不得而知。

      但陆誉背后一定有雄厚的家庭背景支撑,这在资本及大众看来,绝对是毋庸置疑的。毕竟一个普通家庭,绝不可能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隐藏得如此之好。

      现如今,就在江琼旁边,陆誉正毫不避讳地提及他家中事,还是粉丝听了就会沸腾的婚姻大事。江琼轻微吞咽了下口水,竖起耳朵。

      陆誉却在下一秒,换用法语,同对面交流。
      发音流利而清晰,如同优雅的音符在空中跳跃,可江琼一句也听不懂。

      “我代他出席了然后呢?他要是娶,我就是只个代表陆家迎亲的,他要是不娶——”
      陆誉戏谑,声音端得漫不经心,把事实摆到台面上砸对面的脸,“新郎就是我?”

      收到陆信失联逃掉订婚宴的消息,陆誉第一时间还不相信,这会是他那位向来克己复礼的大哥做出来的事。
      而后,就是觉得可笑。

      他那位所谓的父亲,打来电话,原来是为了榨干他身上最后一滴价值。

      “陆老先生真是给自己留足了后路啊。”陆誉自嘲笑了声,完全靠上椅背,“但也真是年纪大了,需要我提醒一下您吗?”

      “我们除了都姓陆,似乎没什么关系。”
      他笑着说,语气不变,“但可以我给您想个好法子。”

      “如果那位小姐愿意,您又实在找不到人,大可自己上,顶了大哥的联姻。”陆誉笑得肆意。

      “但这样做......家里没名没份的那位,应该不会生气吧?”问完,陆誉又自说自答:“嗯,应该不会,毕竟她也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只要是对她儿子好的事,她应该都能接受的。”

      电话那头吼了几句,没听见陆誉再回,江琼胸口怦怦跳,偷偷斜眼看他。

      在一连串法语句子里,她听到电话对面说的都是中文,最后一句吼的是让他滚。
      大概是家里的私事,所以他故意换用法语跟对面谈话,不让她听懂。

      车辆行驶不停,路灯光照进车里忽明忽暗,光影交错中,陆誉挂断了电话,眸子黑黑沉沉地落在前方,眉眼透着些疲惫。

      江琼回眸,转向另一头车窗,安静不打扰他。

      “两位,到了。”前排的意大利司机踩下刹车,停在公寓门口。
      “谢谢。”江琼回。

      陆誉看过来,提醒,声音听得有些无力,“别落下东西。”
      “嗯。”江琼应了一声,她除了一个黑色手提包,再无其他。

      下车,陆誉留在原地付钱,江琼照顾他状态,主动走到前头,从包里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陆誉随后跟上来,在她身后,他突然说:“等会儿。”

      手上握着钥匙,江琼动作停下,抓着包转头看。

      公寓对面是一家自助花店,陆誉正往那走。

      在她长达一分钟的匪夷所思下,陆誉捧着一束花从花店里走出来。

      他稳步站到她面前,把那束白花递过来。江琼一眼就瞧见,那是一束白色洋桔梗,花瓣如雪,纯白素雅。

      偏偏是白色洋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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