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联盟：外传》风拂尘

3、第二人格③

　　因为上次的初中生身份让沈龙杳的老脸没地方搁，景殊这次安排的角色是神无月读大学时候的老师，在沈龙杳去接近攻略对象之前，景殊还拿出来一身西装，说是第一天上班，最好穿得正式一点。

　　沈龙杳拿着入职文件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一边走程序，一边还在心里胡思乱想。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当他把刀刺进那个活泼开朗的小佑的心脏里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必须走下去。

　　说到底，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他，是他执意要解决自己成长缓慢的问题，执意要拉神无月下地狱，如果他不去地下城，就不会和神无月在镜面宫殿里分开，神无月也就不会和景殊做交易。

　　沈龙杳万分后悔。

　　如果当时他在场，肯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神无月镌刻什么龙血印纹的。

　　“请进。”办公室里的校长转头，看见沈龙杳以后眼神明显亮了亮：“您就是沈教授吧？”

　　“……”沈龙杳不好意思厚颜无耻地介绍自己是什么教授，尴尬地笑了笑，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我是来入职的。”

　　校长翻阅了两下文件：“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沈教授您这么年轻，就算说您是学校的学生，我想都没有人会怀疑。”

　　“……”想起在上一个世界里，自己甚至扮演了一回初中生，沈龙杳汗颜：“校长过誉了。”

　　“沈教授，您能到我们学校任职，我实在是太荣幸了，请坐请坐。”校长是个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竖着大背头，文质彬彬，推了推眼镜，给沈龙杳倒茶：“当初收到您的入职申请，我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沈龙杳越听越不对劲，感觉那条龙又在给他找麻烦，他来得太仓促，上一秒还抱着小佑第一个人格的“尸体”痛哭流涕，下一秒景殊就把他带到了第二个思维世界里，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被迫换好装备，走入职程序。

　　在来学校的路上，沈龙杳草草地翻了一下手里的文件，他现在的角色是科研领域的一个大佬，也算是和他的本职同半个专业吧，以前和路思川搭档，耳濡目染地学了不少。

　　可是看校长这个态度，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校长局促地说：“您是这行的大神，能屈尊来我们学校任职，我实在是……我都不好意思了，要不是教育局有规定，我高低得给您个职位。”

　　“不用不用。”沈龙杳赶紧说，他可不想惹麻烦，他的主要目的又不是真的来做老师：“我只是喜欢教书讲课，别的就不用了，贵校能让我任职，我已经很满足了。”

　　校长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面目动容，上前一把拉住沈龙杳的手：“沈教授您实在是！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我先替学生们谢谢您！”

　　沈龙杳脸上挂着笑，心里很无奈。这明明只是客套话，和NPC相互说两句不是就应该分派任务走主线了吗？哪怕给个支线也算啊，怎么这么激动？

　　他刚想怎么礼貌地抽回手，突然，办公室的门被人大力地踹开，“Duang——”的一声巨响，可怜的门差点直接掉下来。

　　沈龙杳和校长一起随声望去，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站在门外，满脸阴郁地看着“亲热”牵手的两个人。

　　沈龙杳看见这个青年，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花，迅速把手抽出来。

　　门口站着的人，正是他此行的目的，这场“救赎游戏”的主线任务角色——神无月星佑。

　　不过，眼前的这个神无月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平时的家主虽然气场也很强大，可是并不恐怖，现在这位明显眼神阴郁，神情不善，如果不是沈龙杳有情人滤镜，都觉得有变态杀人狂内味了。

　　沈龙杳第一眼看过去，居然是没来由地心生一阵恐慌。这很奇怪，他怎么会害怕小佑？而且还不是害怕会被伤害，是说不清这种恐惧的由来。

　　神无月额前的碎发有点长了，似乎是许久没有打理，挡住了眼睛，再加上微微低着头，显得整个人非常内敛，直愣愣地看着办公室里的人，神情冷峻。

　　校长皱眉：“干嘛这么用力？不会敲门嘛？”

　　青年眼皮微抬，掩藏在额发下的眼神冷漠又危险。沈龙杳心说这里面的NPC胆子都挺大的，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作死的校长看没被搭理，还来劲儿了：“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你是哪个系的？说话啊！瞪我干什么？”

　　青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那是一只老旧款式的二手手机，屏幕都裂开了，看样子是用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修，或者干脆直接换，青年按亮屏幕打了两个字：设计。

　　“怎么啦？哑巴啦？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开口了，改直接打字了是吧？这里是学校！不是网吧！更不是你家！”校长似乎有点生气，沈龙杳想打个圆场，至少先弄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他来之前没有任何关于会遇到什么人格的消息，景殊都没有办法预测。

　　青年用手指划过屏幕：不会。

　　校长一愣，脸上的神情突然从不快转为尴尬：“啊，那个……设计系，怪我怪我，我给忘了，你就是那个小贺是吧？”

　　小贺？沈龙杳看过去。

　　青年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继续翻动屏幕：407。没人讲课。

　　校长的态度明显不一样，半哄半训，那一半训的语气还特别奇怪，掺杂着关怀：“怎么会没人上课，你们老师呢？”

　　屏幕上言简意赅：生病。

　　“设计系，我看看啊。”校长翻着桌子上的本：“老王生病了？怎么没跟我请病假！替补呢？”

　　仿佛完全预判校长的问话，屏幕上又是两个字：胃疼。

　　校长皱眉：“……没有能替的了？一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不舒服？”

　　青年点点头。

　　应该是景殊搞得鬼……在给他创造接近神无月的机会，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沈龙杳主动提议：“校长，不如我去？虽然我没有多少经验，但临时讲课还是没有问题的。”

　　校长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沈教授，真是对不住啊，这才来第一天就这么麻烦您……”

　　“没关系，应该的。”沈龙杳不着痕迹地拉开和这个自来熟校长的距离，在神无月面前，他还是不习惯和别人靠得太近。

　　神无月的占有欲很强，要是平时看到有陌生人凑他这么近，还攥着他的手，一律按性骚扰处理，会直接动手的，就是苏生和霖的举止一般都不和他太过亲密，按照霖的原话是：“容易引起某个小心眼的嫉妒。”

　　所以刚才他看到是神无月踹门，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远离校长半步，而后才想起来，现在的神无月根本就不认识他。

　　“小贺啊，你也赶快回去上课吧，别耽误了学业，有什么困难就找你们系主任，实在不行找我也行。”校长又对沈龙杳说：“沈教授，小贺就是你教的系学生，让他带你去教室吧。”

　　沈龙杳从善如流地点头，跟着神无月一起离开校长办公室。两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办公楼走廊上，神无月低着头，谁都没有先说话，沈龙杳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场。

　　神无月就是老天爷送给他的礼物，初恋即巅峰，让他一点撩人的经验都没有。

　　还有，这个人格的小佑好像不会说话？甚至有点自闭的感觉，这让他怎么入手？平时他都是被撩的那一方，而且一被撩就脑子短路，只会害羞。

　　他的想法也总是会被神无月轻易地看穿，所以他们相处起来完全不会无聊，现在反过来，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还有那些Alpha/Omega的奇怪设定……

　　就在沈龙杳想着应该怎么和神无月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戳了两下，沈龙杳转头，看见神无月举着手机到他面前，上面打着一行字：你就是新来的老师？

　　依旧是那副冷淡疏离、戒备无比的表情，不像是一个学生在和老师说话，反而像警察审讯犯人似的。

　　饶是如此，沈龙杳还是松了一口气，不用他第一个挑头，总算有点进度了：“嗯。我姓沈，同学你叫什么？”

　　屏幕划走，下一页却不是回答，仍旧是提问：听说你是教授，写过什么论文吗？

　　沈龙杳敷衍：“我……下次找给你看。”

　　景殊对此必须付全责，应该会拿出来什么论文对付一下吧？

　　神无月点点头，两个人走出办公大楼，这所大学的市占地面积在全国排名前二十，主修农业科技，校长说他是“这方面的大神”，难不成景殊给他设定的是这方面的人才？

　　那完了。沈龙杳有点泄气。彻底不搭边。

　　一路上穿过蜂拥的人群，路过球场，沈龙杳也试着问了神无月几个问题，可惜半个字都没有得到，除了在办公楼里神无月给他打了那些字之外，他好像在神无月身边是个透明人，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存在。

　　在路过一栋教学楼的时候，下课铃声刚好响起，从里面走出来大群大群的学生，人潮瞬间就淹没了沈龙杳，一眨眼就看不到同行的人了。

　　“不好意思，麻烦让我过去，谢谢，不好意思……”或许是走的方向和食堂宿舍呈反方向，沈龙杳完全逆着人群，眼前满是一张张陌生的脸，青春洋溢，但是异常拥挤。

　　而且越来越挤，越来越离谱的挤，这个寸步难行的拥挤程度，说这里是成都一号线都不为过，这能叫大学？

　　丧尸大学吧？

　　在人群里被左右挤压的沈龙杳忽然想到，来之前景殊和他说过，必要的时候会帮他制造机会，以便接近神无月的这些人格，获取信任。

　　这难道就是必要的时候？

　　那条龙看上去神秘异常，实际上接触几次，就连傻子都能看出来，那根本就是比苏生还要乱来的家伙，毫无章法，而且没有基本的逻辑。

　　神无月现在对他完全就是比陌生人还要防备的状态，设置这个，还有校长办公室里的那一幕，有意义吗？神无月会管他吗？

　　连他说话都当做没有听到啊。

　　“麻烦让一下——”沈龙杳艰难地挤着人群，话都还没有说完，从前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强硬又直接地拉着他往前走。

　　因为路线过于直白，力道极大，速度很快，沈龙杳就是再小心也会撞到和踩到其他人，然而那些被冒犯的学生们根本来不及抱怨，回头就找不到他这个罪魁祸首了。

　　几个眨眼的功夫，沈龙杳就被拖出了人群。

　　那只手一直拉着沈龙杳离开人群，拽到教学楼前才放开，沈龙杳气喘吁吁地抬起头，确实是神无月，正冷漠地看着他自己，转身往一栋教学楼里走。

　　“等等！”沈龙杳赶紧跟上，之前校长叫神无月是“小贺”，难道这些人格的名字都一样，都叫贺星佑吗？

　　沈龙杳喊了两声“贺同学”没有喊住，于是准备瞎猫碰碰死耗子：“贺星佑同学！！”

　　这栋教学楼里的学生还在上课，走廊上静悄悄的，神无月不可能听不到，只是单纯地不想搭理而已，不过这个名字出口之后，神无月还是停下脚步，转身走了回来，把手机举到沈龙杳脸前：你认识我？

　　“呃……听说过？”沈龙杳不擅长撒谎，以前他做独狼做惯了，可以刻意远离社交，后来经历了很多事要好一点，没有那么词穷了，但是大部分情况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啊。

　　神无月在手机上敲了两下：听谁？

　　“……”明明是个大学生，怎么感觉防备心这么重？沈龙杳耐心解释：“我是你的老师，知道你的名字这不奇怪吧？在校长办公室的时候，校长说设计系有个叫贺星佑的同学比较特殊……他希望我可以多照顾这个同学，我想说的应该就是你吧，校长不是也喊你小贺吗？”

　　说到“比较特殊”的时候，神无月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在屏幕上极快地打下三个字“不需要”，然后转身继续朝教室走。

　　那种眼神，是沈龙杳从来没有见过的，或者说，是神无月绝对不会对他使用的，陌生又抗拒。

　　即使是刚刚认识的时候，沈龙杳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神无月。

　　果然还是……稍微有些……不太能接受。沈龙杳沮丧地想。他无法接受爱人和自己形同陌路，更无法接受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又陌生又心疼。

　　神无月，不，应该说是贺星佑，看沈龙杳并没有跟上来，又折返回来，手机屏幕上的一行字是：没时间了，要下课了。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补课……”沈龙杳下意识说。补课补课，补什么课？还真把自己当老师了！

　　贺星佑似乎一愣，转瞬即逝，沈龙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