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路》月尾竹

37、第37章 护城河诱兵

　　时间倒回不久前，青鸾与洛景予走出偏厅时便问：“那酒里有什么问题？”

　　洛景予眼中光芒一闪，不答反问：“你辨别不出来？师父没教你？”

　　发觉被他当成同门师妹，青鸾脸不红心不跳，“我只知采药。”

　　意外地瞥一眼青鸾，洛景予没有再多问什么，“那酒里多了点东西，无色无味，还能增添酒香，但能叫人见风倒。”

　　“见风倒！”青鸾瞳仁一缩，立时什么都明了了。
　　酒里加了见风倒，喝起来无知无觉，甚至觉得果香沁人，等走到了门外，一见风便倒，不到第二日天明不会醒来。
　　上辈子，她曾听洛景予提过，因为它入酒不浊，有些黑店里往酒里加点，比下蒙汉药管用。

　　转身，她正准备对崔渡交待什么，便见宋知远急步赶出来，“顾校尉可要调兵？”

　　青鸾眯眼打量他，未答。

　　宋知远笑道：“宋某是徐州城的父母官，他日要进京述职，若有过无功……”

　　青鸾懂了，“你有兵符？”

　　“咱们小地方，江将军未设兵符，传令便可。”

　　纵是宋知远努力给江可程粉饰了，青鸾也听明白了话下之意：江将军太过自负，也懒，士兵都认得我，只要我传个令，大家都是你的了。

　　简直瞌睡送枕头，青鸾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洛一的速度比传信兵的速度还快片刻，她得到东门大街失火的消息便把未来得及饮酒的两千二百兵马悉数带走，使了两百去城中救火救人，百人护卫队里分出四十五人，每九人一组，配上一个老徐州，去搜捕城里的黑巾军，手中便只余两千零五十人。

　　“崔大哥。”把拉了一路的武器箱子打开，每人百余人每人分得一把，青鸾看向崔渡，把为他打造的弓箭和配刀匆忙递出，“咱们的人不多，我把城内交给你，如何？”

　　如今的崔渡被长公主每日好吃好喝的喂着，脸上有了肉，身上更加显得壮实，早就等不急要做些什么了，但听到自己带头，还是犹豫了一下，“俺没干过。”

　　“就当带着村民上山打猎。你们的敌人，就是在城中逃窜的野猪。”

　　听她这么一说，崔渡乐了，“这个俺熟！野猪进村可坏事儿了。俺保证都给杀干净！”

　　洛景予目瞪口呆地看她就这么把一个猎户安插到了小头领的位置，暗自失笑，越发好奇起来，这么个十几岁的丫头，发间细毛都还微微发黄呢，怎么就真的能做到面对一场守城之战轻车熟路般……镇定自若，像是在自家收拾物件一般……

　　他思量间，青鸾已经把余下的人都安排妥当，从徐州军中点了三个人带人前往西、南、北三个城门，自己准备带人前往东城门。

　　眼看青鸾要撇下自己，他赶紧跟上，“千古繁华城，徐州不夜城。那也是在徐州城的南门，丫头，你说说，为何黑巾军不打南门，要打东门？”

　　青鸾撩起眼皮，“你怎知他们不想打南门？”

　　徐州城是个半月形的城池，有四个门，南门才是主门，在半圆的那条直线正中，也是徐州城最繁华的地带，是引起骚乱最好的地方。
　　再者，徐州城本就是一个军事防御相对完善的城，四个城门皆分内外，中间为方便作战的瓮城。
　　自古以来，徐州为九州之一，地理位置特殊，五省通衢，是兵家必争之地，故内外城门多与别处不同，“东门向北、北门向东、西门向南、南门正南”，就是指，东门出了内门之后，要向北行，才能看到开向东的外门，而四个门中，只有南门直向南边，破了外城门，直冲便能到内城门。
　　上辈子，她了解过黑巾军的进军路线，就是从南门引起骚乱攻城的。
　　这辈子，黑巾军进攻的时间比上辈子提前，又挑东城门入手，想必是得知了长公主的行踪，又知她会从东城门进城。江、宋二人身边必有细作。

　　不过，眼下不是追究细作的时候，火起之后，便如同一个信号，城外便起了兵声。

　　青鸾步入东城门的瓮城之中，从中向外看，粗略估计了一番敌军人数。

　　洛景予也跟着从另一个箭口往外看，疑惑，“黑咕隆咚的，哪个是黑龙将军？”

　　青鸾下意识地答道：“他不在。”
　　这便是她最担心的地方，若他不在这里，会在哪里？

　　“瞧你说的，好像见过他似的。弄不好他也让人易了容呢？”

　　洛景予随口一言，把青鸾惊醒。
　　她往城里的方向走一步，随即止步，掀起眼皮看向紧跟在身边的云昭，“杀过人吗？”

　　云昭摇头，“没有。”

　　青鸾沉默了。
　　心下长叹一声。
　　手中无兵时无人可用，手中有兵时，依旧无人可用。
　　若是能多给她些时日，将这一百人练出来也好。

　　“老大，我……我杀过人。”姜阳不太正经地含糊道，“虽然我心里面是想做正经人的，但时运不济，总是要干些不干净的事，河里摸鱼，院里偷鸡……您要是有脏事没人去干，就交给我呗……”
　　这都破罐子破摔了！

　　云昭嫌弃地撇撇嘴角，其余护卫这段时间虽未再说什么，却依旧不愿意与这两个土匪出来的人打成一片。

　　青鸾只听到了中间两句，“你杀过人，还会凫水？！能在水下憋多久？”

　　姜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倒是田田替他答的，“半个时辰没问题！”

　　青鸾如获至宝，“我要你带十人去水下杀人守门，宁死不让黑巾军过护城河，可能做到？”

　　姜阳浑身一震。
　　嫌弃姜阳出身的护卫们亦是不自觉地挺直了腰。
　　同是杀人，曾经的杀人越货，让他们不耻，现在杀人守门，便让他们感觉到血气上涌。

　　洛景予还在从箭孔往下看。
　　因为东门有奎河护城，没有放下架桥，黑巾军便迟迟不能击向城门，只用飞石和箭攻击。
　　一只飞石跃过外城门，落进瓮城，发出沉闷的声响，同时击在城墙上所有人心中。
　　一支火箭擦着洛景予肩头飞过。
　　他一脚跳开，拍着肩着的火，“太危险了！这么放火，城还没破，先要被烧死了。我看他们有人下水了！”

　　青鸾一手握住飞来的火箭，盯着姜阳，“若是不能，罢了……”

　　“能……”姜阳鼓起勇气开口，“能不能给我二十人？”

　　青鸾大喜，“自然可以，人你自己挑，护卫还是徐州兵不论，不过，我不要你死守……”

　　很快，得了令的姜阳点了人跑下城楼，城墙上的火油石块沙袋也已准备妥当。
　　但青鸾还不叫人动，便是徐州兵原先射箭回击的动作，也被青鸾叫停了，让他们全都收集飞落进来的石头的箭。

　　见青鸾一直没有提到自己带的护卫，云昭不禁心急，“老大，我们做什么？”

　　青鸾看他们一眼，拿起弓箭，拉个满月，朝敌军中射上一箭。
　　眼见敌军中少一人，她道：“十人一组，轮番朝射箭，学会杀人。”
　　徐州兵身上的都有血气，只是疏于训练，军令不严，射箭的准头差强人意。
　　自己带的这些人，箭术比徐州兵强些，但不会杀人，一身本事便难使出五六分的作用。

　　云昭等人曾见过朴杀杀人，深为不耻，现在，却也要学着杀人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朴杀杀人，那是苛吏暴政，但眼下杀人，是守城护民。

　　少年的血，被点燃，往往只要一个足够的瞬间。
　　土匪都能带着人建功立业，他们正规军出身的，怎能落人之后？！

　　不多时，他们便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将手中的弓拉成了满月。
　　第一箭，还有所迟疑，持弓箭的手还会颤抖。
　　当敌人的箭带着死亡的气息从耳边擦过，他们的第一箭也放了出去。
　　马上，便退到后方休整。
　　等他们再到前方时，手便稳多了。
　　这一次射出的箭，多数中了靶。

　　青鸾站在箭口瞧着，洛景予就站在她边上，低声道：“你往后站点，一个姑娘家家的……”
　　他未说完的话停在青鸾转过来的目光中。
　　青鸾道：“放心，全军覆没了，我也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上辈子，有一场仗，她带的人，都死了，她也以为自己死了，身上刀伤箭伤十余处。
　　可她还是在有意识的时候，慢慢地爬了出来，被正好来找她的洛景予给捡了回去。

　　她的目光微微变柔，“你年纪大了，去后方歇着吧。这场仗打完，少不得有你忙的。”

　　从她的目光里回过神来，洛景予一面走一面哼哼，“我人老心不老，没你说的那么没用。你只管忙你的，小老儿干活去了。徐州军里的庸医现在还没来，止不定就喝了见风倒！你放心，有小老儿在，一个兵叫你当两个兵使！”

　　青鸾失笑，而这时，城门下护城河旁闪过点点星光。
　　是她同姜阳说好的信号。
　　成了！
　　她面带喜色，语气急却不乱，“一百弓箭手准备掩护！传命！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