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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徐盛霖听到敲门声时并没有睡着。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一夜翻来覆去总觉得床铺硬梆梆的很不舒服,被褥上还有一股陈年的霉味儿,熏的他脑袋昏沉。
      敲门声很突兀,这件客栈的房间隔音并不好,最好的证明就是前半夜时他还能听到隔壁房震破天的呼噜声。可就在刚才,呼噜声消失了,门外没有人经过的脚步声,就像有人从天而降在他的房门前,然后敲响了他的房门。以至于他认真分辨了一会儿,才确定的确是在敲他的房门。
      “谁?”盛霖出声问道。
      “扣扣扣。”门外无人应声,只是敲门声仍在继续。
      徐盛霖眯了眯眼睛,借着窗外月光披上外衣,又取出行李摸索了一阵。片刻后,他走向房门,一把将这破败的木门拉开——
      门外空空如也。
      徐盛霖不禁有些头皮发麻,不是吧?这叫什么?深更半夜鬼敲门吗?
      他站在门外,往隔壁金逸贞的房间看去,按理说他住在二楼尽头,对面的客房无人入住,只有左手边的房间住了金逸贞主仆三人,他推断了一下在他开门的几秒钟内闪身进入隔壁房间并关上房门,还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可能性——好像还是闹鬼的可能性大一点。
      这时,走廊上开始产生某种不太妙的变化,徐盛霖眼前一花,再睁开眼时,他竟置身于一片坟地之中,转身再看,哪里还有客房的影子。
      “出门前真该给河神爷爷上柱香啊。”徐盛霖头痛,这还真是见鬼了。虽说不是第一次了,但这种事不论是第几次遇到都叫人很不愉快。小时候遇见的是水鬼,这次是什么鬼?客栈里的地缚灵吗?
      徐盛霖提高了警惕,却没有感到害怕。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勇敢,而是怀里揣着的法严寺高僧开光五色佛珠和青山观产出的符箓给了他莫大的底气。自从七岁时遇到水鬼找替身,阿奶就按时去河神庙供奉,还去附近寺庙购买了些护身法宝,时刻让他带在身上。
      徐盛霖在坟地里寻找出路。一般来说,一个鬼能设置的“场地”是有限的,若他找到坟地的边界,自然就能回到客栈。
      一眼望去,黑暗中坟地里荒草遍地,地面坎坷不平,还不时闪现幽幽鬼火,照在惨白的墓碑上,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啪”一只苍白的手突然搭在了徐盛霖的肩膀上,他浑身一挣。刚要掏出怀里的宝贝给它来上一下狠的。就听“它”开口说道:“徐兄,是你吗?”那声音饱含惊喜。
      徐盛霖却没有回头,常听人说,人的身上有两把火,小鬼最爱拌成熟人声音叫人回头,只要一回头,肩膀上的火就灭了,鬼就可以趁虚而入。“胡兄?”盛霖认出了白天听到过的声音。
      “是我。”胡淼见他没有回头,就急步走到徐盛霖身前,神色紧张,面色苍白,急切说道:“徐兄,我们这是在哪里?怎么一觉醒来就不在客栈了?这……这墓地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们莫不是、莫不是撞鬼了?!”
      徐盛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胡兄稍安勿躁。”
      “那现在怎么办?”胡淼面上慌乱不已,双手紧张地攥住了徐盛霖的衣袖。“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先走走看吧,说不定走着走着就回去了呢。”徐盛霖安慰他,手中却仍然攥着一张青山观的驱邪符箓。
      二人在坟地中转了一阵,黑灯瞎火深一脚浅一脚的。那些坟包有大有小,有的带着硕大墓碑,气派非常,有些却坟头长满荒草,十分冷清。
      “我发现一个规律,这篇坟地的布局是有中心的,就像是个靶子,以我们当前站立的位置为基点,越往北墓越大,墓碑越豪华。南边大多是些孤坟,不如我们往北再走走看。”
      胡淼连连点头,看得出来他是害怕极了。紧紧的挨着徐盛霖亦步亦趋,生怕落了单。
      二人往北走,果然正如徐盛霖推测的那样,北面的坟墓修建的越发阔气,走了没多久,整片坟地的中心就呈现在他们眼前。
      但那里却站着两个身穿白衣的“人”,背对着他们,一动也不动,在寂静的黑夜里分外扎眼。
      “徐、徐兄,你、你看那像人吗?”胡淼开始结巴,攥着徐盛霖的衣袖更紧了。
      徐盛霖却只是挠了挠头,他揪了一下被扯得发皱的衣袖,无奈说道:“去看看吧。”
      “你就不害怕吗?”胡淼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当然怕啦。”嘴里说着害怕,面上却丝毫不显。说罢徐盛霖一马当先,甩开胡淼,毫不犹豫走向那二人。
      金逸贞和善问正紧张地说着悄悄话。善问小声道:“少爷,有脚步声过来了,你说我们回不回头?”
      金逸贞强撑着,腿却有些颤抖,“不能回头,万一不是人呢。”
      “可要真是鬼来了的话,我们不回头站在这里不就让他捉到了?”善问反问。
      金逸贞头大。真没想到,他主仆二人刚一踏出房间,就身处坟地之中,他哪里见过这场面,惊得他当场险些叫出声来。还不如跟勤学一样,哪管门外响声震天,我自岿然不动,不开门继续睡,说不定就什么都不会看到了。他刚带着善问找到这一座最大的墓碑,看起来正是破局之所在,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金逸贞胸如擂鼓,脑袋发蒙,还没等到他想出对策,一个人就转到了他眼前,正是那个笑面虎徐盛霖,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吓坏了的胡淼。
      “金逸贞?”徐盛霖询问道。
      “是我。”金逸贞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看到徐盛霖,他突然就不怕了,怎么能在竞争对手面前露怯呢?万年老二也是有尊严的,他挺直腰杆,腿也不抖了。
      “你们怎么回事?”徐盛霖又问。
      金逸贞就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讲述了一遍,三人交换信息,都是听到了敲门声走出房门才来到了这里。
      “或许不出门的话就不会出事。”金逸贞分析道,“我的书童勤学想来睡得沉,我们出来时仍在睡觉,他没有出现在这里,而且我估计,他一晚都不会发现我们不见了,这就不用考虑有人来救我们了。”
      善问讥诮附和道:“他向来睡觉如死猪。”
      “无妨。想必你们也看出这坟地的布局了,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让我们先看看这最大的坟墓是谁的吧。”说罢徐盛霖走近那一面白玉雕成的墓碑,它在月光照射下透出莹莹白光,墓碑上的字迹清晰可见,却在最关键的姓名那里一片模糊。显然墓主人并不想暴露自己。
      盛霖与金逸贞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你们看出什么来了?能出去吗”胡淼急道。
      “没有。”金逸贞摇了摇头。
      “这可怎么是好?”胡淼叹气。
      突然,墓碑前又起了变化,一个烧着火的铜盆和一堆纸钱平空出现,燃起的火光里泛着清白的冷意。周围似乎更冷了。
      “这…这是何意?是要我们祭拜这位墓主人吗?”胡淼问道。
      “如果当真是如此的话,这墓主可有些不要脸啊。”徐盛霖低声说道。
      “什…什么?”胡淼惊讶看向他,“你不害怕墓主人听到吗?万一他发怒了可如何是好?”
      “不过是一只藏头露尾不敢见人的老鬼,有什么可怕的?”徐盛霖又说道,言辞间颇为不屑。金逸贞瞥了他一眼,笑面虎不装了?
      话音刚落,只见铜盆中忽的窜出一阵青白火焰,纸钱无风自动,似乎显示出墓主人的愤怒。
      胡淼的脸色更白了。“快别说了,你不想出去了吗?”
      “我们当然想出去了,就看你肯不肯放不放人呀!”善问憋不住了,翻了个白眼,直白点破胡淼身份。
      胡淼大力扭头,目光似毒舌一般盯着他,已不再是初时的紧张惊惧,他的脸色变得青白而没有血色,语气愈发冰冷,“你什么意思?”
      金逸贞瞪了他的书童一眼,善问将头扭向一边不看他,小声嘟囔道,“你们明明也看出来了,装什么装。”
      胡淼做鬼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像他们三个这般胆大不敬的。气愤中还有一丝好奇。干脆也不装了,他面上泛起青白,指甲变黑变长,用粗砺的嗓音问道:“那你们说说,我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徐盛霖离他远远的,说道:“多明显的事啊,墓碑上名字模糊不清,显然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墓主是谁。这就说明很大可能这个人是个熟人,而且就在我们四人之中。”
      胡淼露出獠牙,唇色像是染了血:“那你们又如何确定这个人就是我呢?”
      “因为我们三个彼此认识,互相很熟悉啊。应该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浮夸的墓葬风格。而且你的行为非常奇怪,总是有意无意的引导我们去祭拜墓主人。正常人看到这一幕不会想着快点逃走吗?所以我们只能推测,你就是这位墓主人吧。刚才不过出言试探,是你自己沉不住气才暴露了身份。”徐盛霖摇头,真不知该说他们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胡淼桀桀怪笑道:“哼!今日相逢全是你们的造化,我生前也曾是一个秀才,苦学数年,文才甚高,若不是秋闱路上因病而逝,说不得已经在哪里为官了!都是命运不济!你二人既然是本次秋闱考生,终归年轻经验不足,何不让我替你们去考?以我之才,助你们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他见二人不以为然,又出言引诱道:“你们且放心,我只助你们参加考试,待秋闱结束,我就归还原身。”
      他望向二人,只见金逸贞低头看着地面,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而徐盛霖正在打量周围的墓碑,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胡淼怒极,周身黑气翻涌,“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然都留下来陪我吧!”
      徐盛霖见他不依不饶,干脆说道:“这位仁兄,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你听没听过一句话,这考试嘛,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如此偏执认不清现实,就算考中为官也难以在官场混的开呀!要不然我就出一题考考你吧。”
      胡淼本来怒气冲冲,听到他要出考题又耐下心来,“你说,如果我答对了,你就留下来,换我去考试吧!”
      徐盛霖心想,论考试和做公职人员的艺术,你还嫩着呢,他脑袋一转,开口道:“假如你做了官,你的上官甲让你上东,上官乙让你上西,你待如何?”
      “这……”胡淼没想到他会出这种题,圣贤书里可没讲过这个。“自然是谁对听谁的。”
      “大错特错!”徐盛霖摇头,表情看上去非常欠揍。
      “那你说!该当如何?”胡淼气得喷气。
      徐盛霖心中暗笑,拿出了上一世公务员面试的经典套路,“你且听我说的对不对。第一嘛,自然应该对这两位上官表示充足的敬意和理解,第二嘛,做官最忌讳没有自己的思考,分析之后方可博采众长,求同存异,优势互补,第三呢,不论最后决定怎么做,都要事先跟两位上官沟通交流好……当然了,这是明面上的做法。”
      “还要怎么做?”胡淼已经被唬住了,听的一阵愣怔。
      “当然是跟自己的直属上官汇报,请他拿主意喽。正所谓现官不如现管嘛。”
      “你,你这分明是投机取巧!”胡淼气结。
      “他说的有没有道理你内心已然清楚。”金逸贞意味深长道,“输赢成败已成定论,技不如人便甘拜下风,纠缠不休岂非君子所为。”
      金逸贞实则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徐盛霖一番话是故意激怒胡淼,他就不怕这只恶鬼恼羞成怒暴起伤人吗?他今日可真是重新认识了这位同窗,胆大如斗,金逸贞初次见鬼的恐惧都被他冲淡了不少,受他感染,已经能冷静下来分析眼前境况了。“胡淼”或者说恶鬼,是一定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的,只能设法让他情绪失控,露出破绽。
      “若我说不呢。”胡淼面上黑气笼罩,眼见着就要发作。
      徐盛霖却不怕他,火上浇油道:“这位仁兄绝不是君子之流。依我看呐。您可真是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啊。”
      “你!你找死!”胡淼已经气的不成人型,黑气上下翻滚起来。
      徐盛霖讥讽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枉顾朝廷法度埋伏于此,企图蒙混过关,偷得身份去参加秋闱。岂不是不忠于朝廷?你做出此等恶事有辱门楣,岂不是不孝?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却暗中加害,岂不是不仁不义?”
      “住口!住口!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留下来陪我吧!”胡淼完全化成一团黑色恶气,怒吼着向他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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