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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章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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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章十六
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说,“怎么才能救他?”
那声音很急切,听起来很安心。
胸口的疼痛扩大,如潮水淹没全身,痛到喘不过气来,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呻吟。
赵时俊抓住梁永昌的衣服,“梁大夫,有没有什么办法给他止痛?他看起来快受不了了!”
梁永昌看了眼他拽着自己衣服的手,慢慢抬头,“我给他打一针。”
他从药箱里翻找了一会儿,摸出一个瓷瓶,晃了晃,用针管抽了些,去了空气。
“打这个就可以了吗?”
“没有其他办法了,我一会儿要给他取子弹,必须打止痛针。”他又看了眼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的易小川,“你们按住他就行了。”
赵时俊立刻按住小川的肩膀,看见他额上的汗滴下,唇色已近乎白纸。
梁永昌的针尖刺进小川的胳膊,药水慢慢推了进去。
“按好他,我开始取子弹。”
在火上灼烧过的刀子划开小川胸口,大股大股的鲜血涌出,床单迅速被染成血色。
止痛针还未发挥最大效果,易小川疼的浑身不住发颤,那是本能的对疼痛的反应,却激得赵时俊死死咬着牙,按住他,不让他乱动。
镊子泛着寒光,在那狰狞的伤口处,没入了。
梁永昌夹住子弹,紧着眉,慢慢用力。
赵时俊却不敢再看,倏地扭过头去,只是抓着小川肩膀的手越发的用力。
床上的人猛地一震。
“药末!”
“布条!”
“手巾!”
梁永昌长舒了一口气,“……好了,收拾一下,让他休息吧。我看着。”
“我来,我看着他!梁大夫,他这样就可以了吗?流那么多血!”
梁永昌看着面前紧张不已的男人,忍不住笑,“干什么?不相信我?”
“我信!可是……”
“信就成了。”挥退了其他人,他擦擦手,撩了撩头发,把桌上摊开了的器具药品都收了起来,抬起头看着赵时俊仍然不放心地不停触着小川的额头,听他道,“不会发热吧?梁大夫,要不要煎什么药来给他喝?我摸着他的手是冰的……”
“赵爷!”
“……啊?”赵时俊回过头来。
梁永昌歪了歪头,“你倒是关心他。”
“我……”赵时俊忽然顿了顿,回过头时神色复杂。
“……”梁永昌深吸一口气,“赵爷,实不相瞒,万爷让你这次回来,不是善事。你纳了心慈,他一直心存不满,虽然你照顾夫人,尽到为人夫的本分,但是……”他咧了咧嘴角,“你们之间……”
停了一会儿,他见赵时俊不出声,又缓缓道,“我瞧你对小川比对夫人要紧张的多,怎么不把这点紧张分出来些?小川……你对他到真的是很好!”
“……好的定义是什么?”
梁永昌挑了挑眉。
“到底是我对他好,还是他对我好?”
赵时俊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他,“小川不是这里的人,来了不过个把月,然后又离开。能结了什么样的仇?还是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挡住了本来应该射向我的子弹?我不知道。万家庄想杀我的人,太多了。那到底是我对他好,还是他对我好?……梁大夫,”他转回头去看小川,“我一直觉得小川很熟,不怕你笑话,像家人那样的熟悉。可能有些东西,连我自己都不能明白的,他能明白。……”
他摇了摇头,“不说这个,岳父如果对我有不满,该来的总会来……小川我不放心,你让我也陪着吧。”
梁永昌看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动了动唇,“你要陪着我也不拦你,总得把你自己也收拾收拾吧?都一身的血。”他站起身,先提着药箱出了门,“我去给他熬药,这会儿没事的。”
“梁大夫,谢谢你!”
梁永昌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胳膊,迈开步子朝厨房走。
他擦着手上的血迹,忍不住嘴角勾着笑,远远见着秋玲有些慌张地跑过来,抓着他问,“梁大夫,时俊哥没事吧?小川怎样了?”
他道已经没事了,不过还需要人看护,过了今天晚上不发热,就没事了。“夫人你身子弱,不要去的好,一屋子的血腥味道,赵爷现在也无暇分心照顾你。什么事情都过了今晚再说吧?”
万秋玲立在原地,有些怅然。
梁永昌转过身,看向小川的房间,蹙了蹙眉。
既然在你心里,易小川比较重要,那他接手这个女人,也没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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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川昏迷时极度不安静,总是不时有呻吟溢出,止痛针药效发作,他才断断续续睡下了,只是偶尔疼的会全身抽动,不能抑制。
赵时俊拿了毛巾浸润了温水给他擦拭身上的血迹,额上的汗珠,他每抽动一次,赵时俊就握着他的手,等他眉间不再拧紧。
烛火摇曳了一室安宁,没人说话。
等擦完身子,给他重新盖上被子,赵时俊坐在桌边,撑着头,远远看着小川。
有些事情不提不代表忘记。
小川为什么失踪了,他一直不想去想。
已经半年过去了,却还是能清晰地记起来那天醒来,见到身边躺着的心慈,是如何的惊吓,见到人已去空留一室清寂的房间,是如何的心慌。
可是不管是什么情绪,最终都只能按下。
他做了那样的事情,还有什么颜面让人留下?
半年过去,这人偏偏又出现了,还离他这么近,是不是其实这半年来,他根本没有离开,一直在他身边?
在他身边为什么不出现?
既然失踪了,为什么又要冒出来挨这颗子弹?
小川迷迷糊糊醒过来,疼痛被抑制却依然要他的命,“……水……”
赵时俊一惊,立刻起身,按照梁永昌交代的,拿着布巾沾湿了润着他的唇,“忍耐点,不能喝水,先润润唇……”他忽然不说了,拿着布巾的手停了动作,小川又睡了过去。
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一夜,听见鸡鸣,东方泛白,从黑暗中透出了一线光明来。
小川再次醒过来,意识有些清晰,看见赵时俊坐在桌子旁打盹,困顿弄的他头重重磕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来,立时惊醒。
对上小川的眼,还没反应过来。
小川动了动唇,艰难地说,“你怎么坐那么远?”声音沙哑干涸一如石子划过声带。
赵时俊连忙坐到床前,弯腰问他,“还疼么?哪里不舒服?喝水还是想怎样?”
小川虚弱地眨眨眼,“疼,……你坐这儿就……好……手……伸出来……”
赵时俊握住他的手。
小川想笑,扯了扯嘴角,“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