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金作鼎

1、第 1 章

　　“喂，你听说了没有？安保那个王总的事。”
　　中午的公司食堂尽管吵闹，但是并不妨碍我将压低的声音传到身边的余岁岁的耳朵里。
　　说完我才发现，余岁岁似乎在发呆。她双肘支在吧台上，波浪细卷的短发挡住了半个侧脸，只露出一个不算太高的鼻梁和一侧凝视着玻璃幕墙的眼睛。
　　玻璃幕墙外是湛蓝的天幕和几处高耸的楼顶，再往下还能看见环状的立交桥和大马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车。有时甚至能远远望到几个在对面威斯汀酒店天际游泳池畅泳的人。
　　但是，她有在听，只是转过头来的速度显然低于听到八卦前奏时该有的，“王总……是那个上星期年会发言的时候突然忘词的那个王总？”
　　我已经将自己的饭盒盖打开，就着扑面而来的热气，一边满意地准备将一块辣子鸡送进嘴里，一边道：“啊对，就是他。哎，你不说我都忘记这茬了。”
　　“他出啥事了？”
　　“我也是听他们安保的人说的。说他昨天晚上被疯子捅了，就在我们公司楼下！”
　　“啊？疯子？！”余岁岁瞪了瞪眼，刚才那片刻的迷糊彻底消散了，“捅成什么样了？”
　　我就知道这消息劲爆。尽管是憋了半天才找到这个机会八卦，可我还是不紧不慢地咽下一口饭菜，才露出严肃的表情道：“听说，那疯子还捅得挺狠，不止捅了一刀。其中一刀好像就捅在胸口。”
　　“啊？！”余岁岁向来胆小，有她在，办公室里是绝对不允许说灵异故事的那种。
　　“嗯。水果刀，尖头的那种。这么长。”我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一下他们转述的那把刀的长度。
　　余岁岁已经捂住嘴巴了，“这、这……太可怕了！他后来怎样？疯子抓到了吗？”
　　我放下手中的勺子，“好像说进ICU了。你想想啊，捅在胸口啊，那地方不是心脏就是肺啊，能没事吗？不过……”我呷了口汤顺了顺，“什么ICU，什么疯子抓没抓到，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今天，回来上班了。”
　　“什么！？回来了？”余岁岁的声音大得我有点想伸手捂她的嘴了。
　　“你小声点！”我提醒道：“公司肯定不希望这件事闹大，万一被纠察那帮人听到，要来逼问我们消息来源的。”
　　余岁岁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讷讷地小声嘀咕，“昨晚还在ICU抢救，今天就回来上班了？他……是怎么回来的？”
　　我耸了耸肩。
　　不可否认，我到这个消息时跟她的反应也差不了多少，“管他是躺着回来的还是推着轮椅回来的，怎么说呢，人家就是连一天功夫都没耽误，厉害吧？哎，你之前就没听说有个女高管，剖腹产第二天就来公司开会的？嗨，都他妈是勇士。”
　　看见余岁岁若有所思地慢慢把头转回去，我也继续低头吃饭。
　　但是她却一直连饭盒盖子都没打开。
　　忽然，她的肩膀轻轻地抖了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像是骤然被冷空气包围，过了会儿才寒透了心。
　　“喂，岁岁，你没事吧？”我刚才以为她只是觉得辣子鸡太油，所以才没有动筷子，毕竟她是个很在意维持体型的人；可是现在终于确认她是有心事了。
　　她无声地用力咽了口唾沫，好像要将刚才的情绪咽下去，缓了缓才道：“江恬……我昨天……看见了……”
　　“……看到了？”
　　我心里一个咯噔，像脑子里有一面尘封的古钟在漆黑中突然不知被谁敲响。
　　虽然我并不确切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但是在那一刻，我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余岁岁没有转过头来，只是将目光低垂到吧台上，就像在对那上面的人造木纹说着话，“昨天，我去查考勤监控的时候，在监控里看到了……那是上周三下午，你记得吗？我出去拜访客户时还在大堂遇见你的。我跟客户吃完饭已经快9点了，就跟领导报备了一下，没有再回来打卡。但是……但是……”
　　余岁岁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好像是因为刻意将声音压得更低造成的，又像是因为害怕而极力压抑着，“我、我看到了她，就在……就在31楼的电梯口，6点41分，对，6点41分，跟好几个人站在一起，正常下班的样子……
　　“白色衬衣、波点黑色长裙、蝴蝶结高跟鞋……新烫的卷发……一样的……一样的……”与岁岁开始用支在吧台上的双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插进发根的手指慢慢变得蜷曲、用力，“她抬头看监控了……一样的……连脸都是一样的……跟我一样。”
　　她等不到我的回应，缓缓放下双手，转头看我，用极力压抑的声音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那天……就是黎妍……出事那天，你也看到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