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小竹马之后》就是个夭

1、拒绝了1

　　001拒绝了1

　　四月，桐花漫天。

　　每年到了这个季节，高向东都要懒散一阵子，工作室不开张，就躺在自家院子里桐树下那张躺椅上，一躺就是大半天。

　　他的几个发小也都知道他的这个毛病，到了四月中的时候都会很识趣地不打扰他，这段时间就好像是他的一个长长的不应期，有时候是几天，有时候是十几天，但最长不会超过二十天。

　　桐花开得最旺的也就是十几天，过了桐花的花期，高向东的这个毛病也就基本好了。

　　今年的桐花开得格外旺盛，这春风也有些撩人，高向东闭着眼睛任由思绪天马行空。

　　他也不全是闭着眼睛的，时不时地会发癔症一般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对面的那堵院墙——院墙斑驳，隔壁院子已经荒废多年了。

　　再也不会冒出个小脑袋了。
　　桐花年年都会开，有些人走了可能就不会再来了。

　　这个认知让高向东心里疼得突突了一下，一瞬间他呼吸有些急促，心里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闭上眼睛，画面却又会一幕幕呈现。

　　“哥哥，这个草叶子为啥是长条的？”
　　“哥哥，湖里有妖怪吗？”
　　“哥哥，恁咋内高？我想长得和你一样高呀……”
　　“哥哥，这桐花好甜！你尝尝！”

　　屁大点的小精豆子跟在已是成年人模样的少年身后，像只小麻雀般一刻也不停地叽喳，少年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叫叔！”

　　小孩不愿意，瞪着眼睛噘着嘴反抗，“我就不，咱俩都不是一个姓的，我想叫啥叫啥——”

　　高向东扬着嘴角咂摸旧事，在心里描绘着那个一头浅棕卷毛大眼睛的小崽子，一边又忍不住骂他，一走就是快三年，不让他来还就真的不来了，没良心的狗玩意儿……唉，算一算，小崽子今年十八了，在他亲爹那边应该过得不错吧。

　　十八岁的小卷毛，不，大卷毛指定是不可爱了。
　　高向东啧了一声，老子才不是想他呢，就是觉得他那个白白软软的脸蛋子手感还不错，想捏一捏。

　　有些人，他害怕见到，更害怕见不到。

　　唉。
　　高向东心里暗暗叹息，心里复杂的情绪翻腾，时不时嘴角扬起，他想起两年多以前那次相见，小崽子拿着桐城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兴高采烈地跟他报喜。

　　桐城一中是省重点高中，国家级示范中学，能拿到这样一张录取通知书不容易。

　　也就是在那一刻，高向东觉得自己跟这孩子的距离越来越远，一个是未来的天之骄子，一个是颓废潦倒的个体户，就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么。

　　小崽子不懂事，自己怎么能不懂？自己这辈子一眼望得到头，苏木不一样啊，他应该有更完美的人生，他还那么年轻，他的人生还会有无数种可能。

　　不管是哪一种，都比绑在自己身边好。
　　也是凑巧了，苏木的亲生父亲这时候找来了，这件事促使高向东迅速做了决定，他跟苏木说，你以后好好学习，别在我这儿了。

　　小孩没哭没闹，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怔愣半天说：“我说过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你才几岁？知道什么是一辈子啊！你现在有爹了，不是一个人了，走吧。”

　　小孩眼中光芒渐渐暗淡，见他坚持，才跟着那男人走了。

　　狠下心说出那些话，又何尝不是拿刀子划拉自己的心，整整两年多，高向东拼了命一般干活，他的“小世界”微缩模型工作室总算有了些起色，带了两个学徒，订单都已经排到明年了，他现在不用为生计犯愁了，但是他依然不敢想之前苏木说的那个事儿。

　　什么要和他过一辈子啊！这个小崽子还真把小时候的玩笑话当真！

　　苏木小时候整天跟在高向东屁股后头，不跟别人说话，偏偏就在高向东跟前是个话痨，刘三他们几个不着调的就说，小木头，你这么喜欢我们东子，就给他当小媳妇儿吧？

　　十几岁的中二少年们对“媳妇儿”其实还没有太真实的概念，更何况是面对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屁孩，就是逗他玩的玩笑，谁知这小崽子却认真答应了！

　　就这样，“东子的小媳妇儿”这个名号就落到了苏木头上，一叫就是好几年，直到那小崽子读了初中，高向东才意识到这事不合适，因为小崽子看着他的眼神越发不对劲了。

　　高向东那时候已经二十四了，从十年前知道自己对女性不像刘三他们那样狂热时，他就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的心思，反正养大他的老木匠死了，他孤儿一个，就算是一辈子一个人也无所谓，但是苏木不一样。

　　他可不能让这孩子受了自己的影响。
　　这孩子十分聪明，学习成绩在他们这个闭塞的小镇可谓是一骑绝尘，虽然他的亲妈十分不靠谱，但高向东觉得这小崽子绝非池中之物，他身上那种出尘的气质跟这个小镇一点不匹配。

　　自己哪里配得上这样的“小媳妇儿”啊！

　　往事一幕一幕。
　　高向东望着对面斑驳的墙头，想着如果时光倒流他会做怎样的选择……其实没什么好琢磨的，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人家亲爹来了，你算个老几呢？

　　“东子！还睡呢？赶紧起来！”

　　一声断喝打断了高向东的思绪，院门口传来刘三的大嗓门。

　　高向东不情愿地睁开眼，随即整个人从躺椅上弹跳起来，他人高马大的，接近一米九的高度这一跳差点把边上的葡萄架给撞倒。

　　刘三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孩。

　　那孩子穿着灰色的运动裤，简单的白色长袖T恤，背着深蓝色的双肩背包，一张白皙的娃娃脸，再加上那头微卷的棕色头发，看起来像个精准的大娃娃。

　　“我艹 ，你抽啥疯啊，哈哈哈，”刘三哈哈大笑起来，“咋地，见到你小媳妇儿这么激动？”

　　一句玩笑话说得两个人都红了脸。

　　高向东颜色深不明显，可是苏木就不一样了。
　　他皮肤太白了，现在整张脸都红彤彤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高向东给了刘三一拳头，眯着眼睛看看脸蛋红透的小孩，故意说：“多大人了，瞎说什么啊？这怎么回事啊？这谁家孩子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说实在的，他心里有些生气。
　　这小破孩子真是厉害了，过来找他不提前打个电话？还先去找刘三？自己不认识门了吗？

　　高向东忍着想把人一把撸过来揉搓的冲动，瞪着苏木红得不正常的脸，嘴巴抿成一条线。

　　刘三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这些年这一对活宝在他眼皮子底下也没有什么秘密，人送到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东子，差不多就行了啊，别吓着孩子，我先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高向东发现这小崽子的眼睛有种魔力，刚才他还一肚子怒火，现在看着苏木那双湿漉漉的小狗眼睛，他又忍不住想笑了。

　　这小孩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想达成心愿的时候不说话，就是施展“瞪眼大法”。

　　苏木的眼睛本来就不小，他要是再故意睁大点，这小脸上就基本只剩下眼睛了，黑曜石一般的瞳孔闪烁着光芒，纯净中带着倔强的狡黠。

　　他这个大法还有附带的技能，瞪眼的时候小鼻子忽闪着，有时候还会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就像一只闻到骨头香味的小狗。

　　这个大法十分好用，每次高向东都被攻克，这一次也一样。
　　甚至，这次大法施展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几秒，几年不见，这小崽子功法见长，高向东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无奈地笑笑，骂道：“不让人省心的小坏蛋儿！”

　　挨了骂，苏木舒服了，嘿嘿嘿笑出声，小狗子一般扑过来，到了高向东跟前又紧急刹住了车，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他，“哥，我有东西给你看。”

　　高向东双手抱臂，看着他从书包里掏腾东西。

　　这小孩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放东西没有个章法，就是一股脑儿往包里塞，找东西的能力极差，有时候东西就在他眼前，他就跟选择性眼瞎一样。

　　半天，苏木终于停下动作，掏出一张揉皱的纸片，说：“哥，你不让来找你，我就没有来，你让我好好学习，我也好好学习了，你看这是A大提前录取通知……”

　　高向东有些不可置信地接过“纸片”，确实没错，上面还有学校的大红印章，只是这张通知书被揉成这样，学校会不会后悔录取这小崽子？

　　“……能耐了啊。”高向东翻来覆去地看，“你这是向我报喜还是示威啊？”

　　“哥，你说的我都听了。”苏木笑出一对小酒窝，“我是不是很听话？”

　　高向东咬牙，“……你就没听懂我说的话。”

　　苏木一脸无辜地摸摸鼻子，有些委屈道：“哥，我饿了，还没吃早饭呢。”

　　“刘三没带你吃饭啊！个不靠谱的！”高向东一把拎过苏木的书包，“去屋里躺会儿，我去做饭。”

　　高向东现在住的院子是个三合院，三间正房，东西还各有两间厢房，院子不大，但他一个人住又太大了。

　　正房的东西间是卧室，老木匠原来住东屋，他住西屋，老木匠去世之后，东屋就改成了客房了，刘三，范勇还有一个叫杨志伟的时不时地会过来留宿。

　　西屋是高向东自己的领地，这里除了苏木没有人能随便来。

　　东西厢房一边是厨房，一边是高向东的工作室，这几天他给帮忙的徒弟们放假了，这院子十分清净，这是他每年给自己定期“净化”的时间。

　　可惜，今年的净化工程被这个小崽子打断了。

　　啧。
　　高向东觉得自己挺矫情，明明心里心心念念着，现在人到了眼前了，却又扭捏起来，这真是太不爷们了！

　　不就是一辈子？
　　几十年时间而已，一起过又怎么了？

　　但是，这种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
　　就像是热锅里的那一滴水，随着铁锅温度的迅速升高，那滴水滋啦一声变成了一阵白烟，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这想法，也就是想想而已。
　　A大啊，小崽子考上A大了，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香椿芽炒鸡蛋，玉米面小饼子，金灿灿的小米粥，家里没有多少存货，高向东只能就地取材将就弄了点吃的。

　　反正这小崽子口壮，吃什么都香。
　　推开西屋的房门，高向东的脚步瞬间僵住，说不出话，也挪不开眼。

　　苏木睡着了，手里还抱着他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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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爱吃甜，爱吃黑芝麻汤圆。
苏木：哥，你看我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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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是一时冲动开得，就是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个事，想唠叨唠叨，大家随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