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一曲日水吉

3、第003章

　　午后的阳光从玻璃窗外倾洒进来，倾斜的阳光都有一种因为高温而变得扭曲的厌烦感。兰阳市位于北方内陆，夏季的室外最高温甚至能达到四十三度多。
　　好在这里是平原气候，只是干燥而不是闷热。

　　别看现在不过九月，可下午的室外温度也早就超过了三十八度。教室里的空调一点钟就会准时开启，二十六度也算是救命了。

　　“牧凌晨，等下体育课和我一起去拿器材呀！”

　　牧凌晨转头，冲着隔了两个走道的孟长林笑着点了下头。同样高一却已经有将近一米八的体委欢呼一声，拎着杯子冲了出去。
　　才开学一周，现在的班委成员差不多都是临时的。等到军训结束之后，会再公开的选举一次正式成员。但体委这个职务，差不多就要固定在孟长林身上了。
　　牧凌晨托腮沉思了三秒钟，思考了一下自己要不要弄个班委的事情。沉思过后决定，暂时还是算了吧。高中的班委用处不大，事情还不少。

　　下午第一节政治课刚上完，十分钟课间休息之后就是第二节体育课。和班里大部分同学一样，牧凌晨也脱了校服外套。一件普通的套头白T，脖颈更显得修长了几分，两条胳膊不用力都能看得出来漂亮的肌肉线条。
　　眯着眼睛，毫不遮掩的看着第一排那个小小的背影。教室就算开了空调也只能开到二十六度，再加上一个班级里三十五个人，其实算不上凉爽。
　　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白奇瑞居然都没怎么出汗。过长的刘海照旧遮挡了小半张脸，能看到的地方皮肤皲裂黝黑，衬托的嘴唇都没有多少血色。

　　教室里的人已经三三两两的往外走，也就是这十几岁的勇士，才能不畏惧骄阳只想在大地上挥洒自己的汗水了。
　　没有等到最后一个人，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牧凌晨舌尖顶了顶牙齿，双手插兜出了教室。

　　答应了别人要帮忙搬器材，总不能失信不是。

　　等牧凌晨出了教室，白奇瑞紧绷的脊梁才慢慢的放松下来。最后一排右边的角落，就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谁，在一早上的有意观察下也知晓了答案。
　　那人毫不掩饰他打量的目光，白奇瑞午休起来鼓足了勇气装作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就和那人对视上了。

　　那双微眯着的眼睛里没有他见过的同情和可怜，也没有他见过的厌恶和恶趣味。是一种……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玩具的奇怪目光。

　　白奇瑞低着头，刘海遮住了他的眸色。最起码现在，他可以稍微放下心来。八岁的时候父母双亡，一开始同情他的人并不少。不论是村里的还是学校里的，在一开始他是真的感受到别人的善意的。
　　可从他小学毕业开始，事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优秀的学习成绩让他轻易的考中了最好的初中，可惜二叔家那个和自己同岁的弟弟并没有考中。
　　白奇瑞有时候都在怀疑，都已经2019年了，为什么还有人可以法盲到那种程度。二叔一家子居然让自己让出名额，想让他和白天赐换学校。白天赐上他考上的最好的那所初中，自己去中专。

　　白奇瑞被殴打了一个星期，最后事情没成不是因为他没松口，而是因为那所初中的老师懂法长眼睛看得出来证件照上白奇瑞和白天赐是两个人。
　　最后事情还是闹到了村里，村长带人去了白家，才有了他继续上初中的事情。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白家彻底断了他的钱财。不论是属于父母的交通意外补偿还是他家的田地庄子，全部都和他无关了。
　　因为白家上面有一个爷爷，所以白家人理所当然的侵占了他所有的东西。现在的他，算是被彻底赶出了白家，赶出了村子。

　　当年自己上了最好的初中，白天赐最后也交了十五万跟了进去。再然后，就是他噩梦的开始。白家人在村里闹，凡事有人敢和他接触的，别说是同情可怜了，哪怕就是说上一句话的，白家人都能像疯狗一样追到人家家里去骂。
　　什么臭的恶心的话都能骂的出来，结论就一句——看不惯你带回你家去养啊。

　　白天赐更是在学校里带头霸凌，不仅打他，还打所有对他有善意接近他的人。慢慢的，自己的世界好像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白奇瑞目光无神的看着桌面上的一个黑点，心里已经没有了多少波动。过去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自己已经到兰阳一中了，就算白家还想砸钱，五十万的择校费也不是他们想出就能出的起的。
　　在这个学校里，他已经彻底脱离了白家人的掌控，在这里，他可以放松下来的。

　　‘叮铃铃……’

　　预备铃响起，白奇瑞慢腾腾的起身，将双手缩进校服袖子里。开学时专门选择的打了两号的宽大校服，可以完全遮盖住身上的皮肉伤。才逃离那个地方一个多星期，身上还有大片没有愈合的伤痕。

　　赶在上课之前，牧凌晨和孟长林几人将上课要用到的几个篮球还有三副羽毛球拍拿到了操场。预备铃之后，班里的人已经三三两两的开始集合。
　　目光随意扫视了一番，就找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小土豆。黑黑小小的一个，甚至比旁边的女同学还低了半头。

　　“体委，先带着跑两圈热个身。”体育老师随意的挥了挥手，径直走到一旁的树荫下。

　　兰阳一中的体育课泾渭分明，普通班还有特长班才拥有真正的体育课。前五个优秀班级，不说一两个月之后体育老师就要被动生病的事情，就说这刚开始体育老师也不敢让这些宝贝疙瘩干什么。
　　四百米一圈的跑道，慢悠悠的晃荡上两圈就算完事儿了。

　　孟长林喊了几个口令，一班的人有气无力的跟上。牧凌晨站在最后面，稍微快走一些就能跟上慢跑的队伍。
　　前一百米还行，队伍还是整齐的。过了两百米，队伍开始拉长。几个身体素质好的女生还有部分男生都已经跑到三百米处了，还有不少人在走道上慢悠悠的摇晃着。

　　牧凌晨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班体育老师摇了几下头直接走人了。看起来今天的体育课，照旧要自由活动了。
　　脚步稍快了几分，小跑着到了白奇瑞身边。牧凌晨倾身侧头，将那个一脸惨白的人吓的一个激灵差点扑倒在地。

　　“小心！”牧凌晨双手插在白奇瑞咯吱窝下面，将人提了起来。因为脚软差点摔倒的白奇瑞，直接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谢，谢谢。”白奇瑞手脚发软，缩着脖子小声道谢，就想要走下跑道。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加上腹中饥饿，让他知道今天这个八百米肯定是走不完了。
　　好在体育老师对他们班管的也松，等下说明一下……

　　“啊？”白奇瑞不得不抬头，紧张的看着冲自己龇牙笑的牧凌晨。

　　“我扶着你呀，快跑吧。”两只有力的大手还插在他胳膊下面，白奇瑞直接被牧凌晨半提着脚步虚浮，不受控制的往前跑。

　　嘴唇抖动了几下，抬头看向牧凌晨的眼睛里就有了一层水色。

　　“怎么了？不用太感激，都是同学，互帮互助应该的。”牧凌晨轻笑，低沉的嗓音在白奇瑞耳边响起，白奇瑞低头，眼睛里的水汽慢慢的消散了。

　　牧凌晨好玩的抓着人，使了点力气后面干脆直接半抱着白奇瑞。说是跑，也就比走快了那么一点而已。
　　一圈下来，白奇瑞喘息的声音更大了几分。嘴唇干裂，额头上也冒出一层的虚汗。

　　“哈。”很轻的轻笑声，牧凌晨一点都不介意白奇瑞听见。在对方抬头看自己，眼神里也没有了之前伪装出来的紧张和害怕直接，一挑眉将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咦？牧哥，这是咋了？”

　　两个人本来在队伍的最后面，没什么人注意。可等牧凌晨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前面的人也不注意也难了。
　　班长宋文明连忙跑过来，本来只是好奇的问上一句，等看见白奇瑞那惨白到快断气一样的脸色，直接被吓的一个趔趄。

　　“好家伙，这是咋了咋了，中暑了吗？要赶紧送医务室吗？”

　　“嗯，我送过去就行了。回头你和老师说一声啊，可别记我旷课。”牧凌晨悠哉悠哉的抱着个人往前走，动作轻快的让人怀疑他随时都能换成一只手抱人的姿势还能和你尬上一段舞。

　　宋文明被自己这个联想弄的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但疑惑的目光还是不自觉的看向牧凌晨怀里那个人。
　　要是别人宋文明不见得能记住，可这中考第一名，本来应该是临时班长结果因为对方拒绝让班长职务落在自己头上的白奇瑞，宋文明想假装不认识都不行。

　　然后就是，这白奇瑞到底多轻啊我去，看着连八十斤都没吧。

　　“嗯，感觉五六十斤吧。”牧凌晨双手抱着人随意颠了颠，宋文明才反应过来自己将心里话给问出来了。

　　刚不好意思了一秒钟，就被牧凌晨这个结论吓得直接瞪大了眼睛。不自觉的跟在牧凌晨身后一起往医务室走了一段，看向白奇瑞的目光只剩下惊叹了。

　　“卧槽五六十斤，我家七岁的二宝今年都六十五斤了！”

　　“哈。”牧凌晨又跟着笑了几句，悠悠然的抱着人继续往前走。在宋文明惊叹的目光中，真的空出一只手对他挥了挥，示意他不用再跟着了。

　　怀里一直闭眼装昏迷的人，抱着他脖子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牧凌晨再次轻笑，没有再作怪将人一路抱到了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