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再爱我一次》生煎包和三明治

5、第 5 章

　　尚晨的祖父是尚家三房的小儿子，彼时正好国家陷入危难之际，他祖父远赴日本留学，回国后跟祖母成婚没多久就英勇就义了，祖母带着爷爷回江苏投奔尚家，尚家那时的当家人是祖父的大侄子，也就是比爷爷还大十多岁的堂哥，尚家家大业大，经过几年战争后也有些吃不消，艰难地养着一大家子人，祖母无处可去，一家人互相帮衬着也就从此扎根在这儿，再也没离开过
　　后来日子变好了，尚晨出生，在这片江南水乡长大，打遍天下无敌手，也算是横行一方的小霸王
　　尚家是个大家族，分支很多，每年聚会都有很多人，但大多都住在附近，尚晨也混得脸熟，直到16岁那年，尚家主事的老爷子过世，堂的表的，远房的近亲的，统统到主宅奔丧
　　尚晨其实已经不算亲了，但因为从小住在主宅，也是老爷子看着长大的，于情于理都还是披了块孝在灵柩旁跪着
　　他辈分高，尚家人又最讲究这个，于是跪得比几个年长的人都还近，他一边烧着纸，一边不耐烦，心想为什么尚轩那小子就能出去玩
　　正烦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带着西装革履的少年来了，在一堆休闲服旗袍和孝衣中，显得格格不入
　　少年跟着中年人进入大堂，烧香，跪拜，他离尚晨很近，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着就没什么诚意
　　但因为鼻子实在挺拔，眼睫也浓密好看，年纪轻轻，脸部线条流畅，下颌角是尚晨没有的弧度
　　他突然就想，这小子谁啊
　　没多久，尚家的阿婆，他的大娘就给了他答案，他被人从亲属队列中拉了出来，拉到少年面前，阿婆年纪大了，弯着腰，费力抬头说道
　　“小晨啊，这是大娘的孙子，成渝，他没来过苏州，你们两个不是同辈但年纪相仿，你帮伯母带着他多逛逛啊”
　　老人家看重族谱辈分，即便两人相差几十岁，从他刚记事起，就一直叫她大娘，大娘会教其他人叫自己叔叔，小时候不懂事，听见叔叔就只会笑，寻思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后来长大了些，不愿意当长辈，明里暗里叫过好多人哥，被老人家听见又是免不了一顿揍
　　他口头答应了，带着笑也不会笑一下的尚成渝前脚出了门，后脚就打算把人丢下
　　出了尚家大院往右拐，第三个巷子尽头有家新开的奶茶店，尚晨不爱去，但又实在不想拖着拖油瓶，于是带着人到奶茶店门口，掏出自己所剩无几的零花钱买了杯不知道叫啥的招牌
　　他把奶茶丢给西装怪，扭头就跑出去玩了
　　可是巷子很长，怎么也跑不出去，刚下过雨，石板路滑，他跑得快但怎么也不会摔倒，心里还在疑惑着就猛然倒了下去
　　石板路突然又变成了奶茶店，他好像从来没出来过，少年乖乖坐在原地喝奶茶看书，正眼也没有看他，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尚晨觉得奇怪，走上前挥挥手，心想这人是不是瞎，少年仿佛能听见一般，立刻就抬眼看来，目光却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他跟着少年的视线看去，一个浑身是泥气得龇牙咧嘴的尚晨，正恶狠狠地瞪着少年
　　小巷，尚家，奶茶店，顷刻间不复存在，关于尚成渝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突然看见把人压在槐树下亲吻的尚成渝，气得不得了，冲上前打算揍人一顿，槐树却又没了，尚成渝推着行李箱，在机场跟几人一一告别，视线却时不时看向机场入口
　　好像知道他在等谁，尚晨这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在做梦了，他心尖一颤，突然下意识抬步往一旁走去，在登机口的右侧，那个贴了注意安全和食品广告的柱子后面，少年尚晨泣不成声
　　再次醒来时，尚晨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明明是来照顾病人的，反倒被病人抱着入睡，他睡意还浓，眨眨眼让自己清醒了些，感受到尚成渝均匀喷在他后颈的温热呼吸
　　一阵无力感油然而生，他想起梦中哭得不能自已的尚晨，这才意识到梦是乱的，尚成渝去祭拜尚老爷子的时候，自己根本不在，是葬礼结束，他从学校回来，大娘说让自己多照顾尚成渝，这才第一次见面
　　尚成渝是尚老爷子的亲孙子，非要按族谱来说，他才是直系，他爸年少时跟他妈结婚，后来就一直定居北京，十多年没回来过一次，好不容易回来，竟然是两人要离婚了，没人接手尚成渝
　　彼时他并不知道这些事，只是觉得这个首都来的小子很傲慢，字里行间都有嫌弃自己的意味
　　但碍于面子，他还是常带尚成渝到奶茶店去，尚成渝看书，他到隔了两条巷子的篮球场打球，直到有天下雨，他连忙跑回奶茶店躲雨，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浑身都是泥，刚进门就被恶毒的小子嘲讽
　　“怎么，‘叔叔’也玩儿踩水坑？”
　　奶茶店多是小孩来，店门口的电视上整天循环播放小猪佩奇，他之前嫌幼稚，故意也好无心也罢，明明有更安静的，却总带尚成渝到这儿来，心想小屁孩就是要跟小屁孩一起
　　谁知道这点见不得人的心思竟然被人看穿了，还拿来嘲讽自己
　　尚晨横行尚家大院不是一天两天了，当下竟然被气得咬牙切齿却一句话也回不过去
　　想到以前，估计也是借着梦里的光，尚晨没打算跟人计较私自抱着自己睡的事，他小心翻过身，见尚成渝睡得正沉，伸手探了探，估计退烧了，没多烫了已经
　　于是又把人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明明还在睡，手却环得很紧，尚晨怕他醒，轻轻拽了两下，没拽动，又换了角度小心把手拿开，也没拿动
　　尚晨停下来深呼吸，又尝试了一次，确定不行之后猛得抓住有力的手腕，用力扯开丢在身后，自己则翻身起床
　　动静太大，尚成渝早就醒了，他看着尚晨明知自己醒了还自顾自穿衣洗漱，没打算搭理他的样子，不禁失笑，又见尚晨无知无觉，根本没意识到后颈泛红一片，笑容更大了
　　酒店的牙刷刷头小质量也差，尚晨边刷牙边口齿清楚骂道
　　“你他妈醒了就赶紧起来，给你买了一点的票，再晚赶不上车了”
　　然后尚成渝就不笑了
　　他洗漱完又量了次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尚晨拿着卡出去退房，前台换成了王小然
　　想到自己昨天信誓旦旦的说尚成渝一个人住，这会儿又从房间出来，难免有点心虚
　　做了下心理建设，尚晨佯装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小然”
　　王小然本来坐着在处理退房的事儿，听见声音抬头看去，惊讶地说
　　“师兄？”
　　尚晨尴尬地啊了一声，把卡递过去:“退房”
　　话音刚落尚成渝就从房间出来了，见他来，王小然想说什么也憋了回去
　　尚成渝没走近，站在不远处，看着尚晨跟她客套
　　“先记我账上，我明天来结”
　　王小然没回答，时不时就抬眼看向自己身后，说话也没反应，尚晨奇怪，转过头去才发现尚成渝已经出来了
　　尚成渝长得好看，短暂住在苏州的那段日子，尚家大门都快被踏破了，倒也不是没见过好看的，只是尚成渝学习好，有礼貌，又是当地尚家的孩子，爸爸生意做得广，还是北京回来的，一堆光环buff加持，自然比较抢手
　　他暗自皱眉，心想王小然也不是见色起意的人，肯定有猫腻，于是冷声说
　　“你下去等我吧”
　　尚成渝明显恢复多了，听言挑挑眉，几步走近他，轻轻贴着又不算逾矩，笑道
　　“走不动，在这儿等吧”
　　尚晨不耐烦地嘶了一声，又想到这人最是阴险，当场反驳他不知道后面要遭什么样的报复，于是强忍住了
　　“随他妈便”
　　他说话老带脏字，好像会显得比较酷，好在尚成渝早就习惯了，没什么异常反应，倒是让一直觉得学长是温良恭俭让本体的王小然有点错愕
　　“办……办好了学长”
　　尚晨点点头，没注意她的不对劲，回身推了下尚成渝，边走边说
　　“谢谢啊小然，明天我来结账”
　　俩人下了楼，尚晨越想越不对劲
　　“你……”
　　尚成渝退了烧，但总体其实还是虚的，嘴唇都泛白，一双眼却亮得很，见尚晨主动跟自己说话，立刻加紧步伐走近
　　“嗯？”
　　“算了，问你也白问”
　　尚晨心烦意乱，他很难在尚成渝面前保持正常，闷不做声带着人打了辆车，刚落座后座就发现不要脸的人跟着进来了，翻翻白眼不做理会
　　“师傅，高铁站”
　　话音刚落，尚成渝就转过头来看他
　　“这么着急？我还没吃饭呢”
　　尚晨根本不看他，转过头看窗外:“正好，饿死省事儿”
　　他又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尚成渝觉得可爱，暗笑几声，又说
　　“饿死了你不得收尸？”
　　“我他妈还给你收尸？你救过我命啊？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尚成渝”
　　尚成渝又笑:“准确来说，确实救过几次”
　　尚晨气得上头，转过身瞪他:“你他妈放……”看着人一脸意味深长的样子，古老的记忆突然浮现
　　16岁那年夏天，尚成渝因为他爸妈离婚的事儿一直被寄养在苏州老家，作为唯一同龄的孩子，尚晨虽然看不惯他，但多少也算尽到地主之谊了
　　出门玩儿带着，打球带着，吃别人家喜酒也带着，他俩虽然实际关系不好，但在他妈和邻里街坊看来，这可是分不开的叔侄情
　　小镇的人们大多讲究家族辈分，虽然两人同龄，但每每尚晨带着人出去，路过的大爷大娘总要多嘴一句
　　“小晨，带成渝出去玩儿啊，叔侄俩儿关系真好”
　　每当这个时候，尚成渝的眉头都要皱成好几个川字，尚晨也不自在，他早就体验过辈分带来的坏处，一点儿也不想当这个叔叔
　　那时候年纪小，但也还算有礼貌，总是尴尬的呵呵几声，心想下次再也不要带他出来了
　　但每次出门，想着他爸妈正离婚，奶奶又老了，一个人孤苦无依的，说不定正待在房间哭呢，于心不忍，又决定带人出去，出去又要遇到大爷大娘，陷入死循环
　　后来打破僵局还是因为尚成渝，尚晨要出门看电影，特地多买了张票，寻思把人带上，结果尚成渝那天不知道抽的什么疯，死活不去
　　那时候他每星期生活费才几十块，为了看电影偷偷给他爸买了好几次烟才赚到的，冒着被他妈揍的风险硬是把两个人的票钱赚足了，结果人竟然不去，尚晨一下子就火了，不去也得去，就站在房间门口跟尚成渝掰扯
　　“我说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都说我请客！票都买了你不去？那这票我给谁啊？这不浪费吗你”
　　尚成渝端坐在尚家太爷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本不知道什么鬼的书，偶尔抬眼看看他，冷静得像跟自己毫无关系
　　“给你转钱行了吧，别烦我，不想去”
　　他嘴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尚晨也不是好惹的，站原地深呼吸几次
　　“显得你有钱是吧，要不是看你可怜，谁他妈稀罕带你去”
　　说罢转身就打算走，尚成渝翻书的手一顿，冷笑:“谁可怜还不一定呢，鸠占鹊巢，倒是先可怜别人了”
　　尚晨的祖母带着他爷爷投奔尚家之后，就一直住在主宅的偏院里，后来偏院起火，再加上尚家连续两代单传，尚成渝他爸还直接定居北京，尚晨一家就直接住到西院了
　　但要说鸠占鹊巢，尚晨他爸妈是买了商品房的，但是考虑到尚老爷子和阿婆年事已高，没个人在身边照顾，尚晨他爸小时候多受照拂，就想着给老人家养老送终，所以才一直没搬
　　于是尚晨的怒火一下子就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