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心狩》暮左

73、真与幻（一）

　　她宛如游魂一般，穿越了那片月色。

　　令她感到诧异的是，自己又走回了她与他诀别的河边。少年依旧站在岸边等她。

　　是梦吗？

　　也许是太难过了，所以在睡眠的世界中重复当时的场景，想要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吧。

　　做梦的话，任性也没有关系，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对方留下，就绝不松手。她可以暂时卸下肩上沉重的枷锁。

　　“这是什么？卡纳兹……香草夹？”

　　“嗯，干制好的香草荚，可以放好多年。”

　　他接过罐子，端详着：“标签的格式不对。”

　　“那你就拿回去自己写，放进库房里好好保存着。”

　　“所以是……给我的？”

　　她看不清他的脸，梦里的月光太亮。难道是她睡前忘记关掉床头灯？

　　“……给未来能给你做泡芙的人的，如果说是给你的话，等到你忘记我了，如果没有能自洽的解释，这些东西很可能会一起消失。”

　　“所以不是给你的，是暂存在你那里的。”

　　比起特定的人送的礼物，被寄存的货物出现在木叶最大的药材商库房，即使被遗忘了，也会有更多种合理的不同说法解释它的来源。

　　他只要记得，这不是他的，是给别的什么人的就好了。她意图从终将到来的遗忘中偷下一些碎片，悄悄藏在在他未来的人生里。

　　她想告诉他，她所作所为的缘由。但是只有在梦里，才能说得这样直白。毕竟这样的话不谛于将那句话直接说出口：我不舍得。

　　面前的少年听她说完，沉默地凝视了她许久，才问：

　　“你还在生气吗？”

　　“……啊？”

　　“回来之前，关于沙漠玫瑰的事情……”

　　----------------------------------------------------------------

　　少年的话语忽而变得遥远，眼前的景物忽然颤动了一下，画面被切换到了一间旅馆内。却仍旧是夜里。窗帘拉开了一半，巨大而圆满的月亮挂在不远处的山丘之上。

　　在现实中，她也偶有遇见过这样的景象。这“巨月”的形成与人的视觉系统运作机制有关，并不是什么超自然现象。但无论看多少次，即使是在非现实的情况下，也仍然觉得它比非现实本身还要诡异。

　　虽然极端美丽。

　　森野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并不是熟悉的防护服，而一件长裙，颜色倒是她常穿的浅蓝色。

　　只是款式……是她很久没穿的高腰束胸长裙。

　　这种风格似乎也被称为帝政风，是从遥远的西方舶来的审美。她十五六岁的时候很喜欢将这类型的裙子当家居服。

　　那个时候，身上的皮肤还是人类的皮肤。像牛乳一般柔软洁白。

　　她对着镜子，将手放已经完全结晶化的胸前，如今此处的肌肤，在颜色上几乎和前襟融为了一体。

　　果然，即使在梦里也是毫无温度的。

　　门突然被敲响了。她走过去打开门。

　　走廊上的人是鹿丸。他看到她这身穿着似乎有些意外。

　　森野回身拿了搭在椅背上的披肩，将自己裹了起来。鹿丸跟着走了进来，站在她的身后。

　　“这么晚了？怎么了？”

　　这么晚了，让异性进入自己的房间合适吗？她的脑中生出这样的想法，但是行动却好像有它自己的主意。十分自然并不畏缩。

　　“结晶化又严重了吗？”

　　“……很吓人吧？”

　　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双手攥着披肩的流苏，背对着他说。

　　然后就被他紧紧从身后抱住了。

　　她的呼吸因为突如其来的拥抱有短暂的停滞。

　　在这虚幻之中，她身体的冰冷，与他怀抱的温度是如此的真实。

　　这个梦果然很奇怪啊。

　　无论感情上再亲近，他们的关系也不曾到可以轻易相拥的程度。但在此时此刻，对于他们来说，这似乎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虽然她内心满是疑惑，但是因为太暖和了，所以并没有想要挣开。

　　“考虑好了吗？”

　　“欸？”

　　“又一周过去了。”

　　“一周……”

　　“嗯，已经第六周了。”

　　不是，要她考虑什么啊？

　　她歪过头本想要与他对视，而少年的脸却落在她的颈侧。

　　灼热的鼻息落在结晶体上，像要把它融化了一样。她这才因为羞赧而生出了惊慌来：

　　“鹿、鹿丸君？”

　　他不回应她的呼唤。

　　却有一种柔软又奇妙的抚触落在了她裸（-）露在外的肩膀上。

　　森野看着他环抱在自己胸前的手，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没戴拮抗器？”

　　“为什么要戴？”

　　“没带拮抗器，所以……所以不稳定。你受到了干扰。”

　　你受到了我的诱引。这样的话她即使在梦中也无法说出口。

　　潜意识中，她是期待着什么的。卸下重重防护之后，这隐秘的希冀操纵了他们的行为。

　　所以……同化效应才十分危险。

　　她回过身捧住了他的脸，在只有月辉的房间里，看清了他的眼睛：

　　“冷静一下，我去把限制器戴上，你来是有话要和我说的吧？”

　　“你果然……有其他考虑吧？”鹿丸并没有应言松开自己的双臂。

　　“考虑？”

　　“沙漠玫瑰的事情，我从手鞠那里听说了，是风影亲手交给你的。”

　　“那是风之国华族的订婚信物，收下之后就代表有缔结婚约的意向。”

　　梦境里的诘问与现实的记忆交错在了一起。她陷入了不知如何作答的迷惘中。

　　“思考了那么久……难道你认为，我爱罗是更可靠的选择吗？”

　　“我当时并不知道……我爱罗只是将它当作礼物送给了我。”她放下了自己的手，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

　　“确实，在没得到受赠人正面的答复前，这只是礼物而已。”

　　“但那样珍贵的东西，你没有试图弄清其中的含义……这并不像你。”

　　说的也是，一般来说，收到的礼物是少见的花卉的话，她至少会去查一查相关资料的。毕竟是礼物，要考虑到之后回礼的事情。

　　但是那之后纷争不断，她每日都疲于奔命，就彻底把这回事忘了。

　　这么说来，我爱罗应该一直在等她的回答？但他当时又说是手鞠让他送的。

　　或许一方面想要试探她，一方面又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

　　如果她并不认为他们之间有发展的可能性，就当作是他姐姐送的伴手礼，回信给手鞠就是了。毕竟这东西虽然珍贵，也并非是施救过风影的她无法承受的。

　　欸？这不是做梦吗？她为什么要为一段梦里的对话这么费心地分析？

　　况且，这不仅是梦，还是梦中的回忆。

　　她长久的沉默似乎让鹿丸误读出了其他的含义。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从她的房间里消失了。

　　只剩寒冷的夜风。

　　---------------------------------------------------------------

　　“没……我没生气。”

　　“不然我把沙漠玫瑰还回去？”

　　眼前的景物恢复到了一开始的样子，她重新站在了河畔上。

　　“它还用得上。”

　　“抱歉……当时那种状况下没能控制好自己。”

　　籁双颊发烫，低下头小声说：

　　“干嘛要道歉，我那时候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说完这话，少女的眼睫，也像是仿若被惊动的蝉翼，扑闪了几下。

　　她耳根红红的，靠近了他，脸埋进了他的怀里，闷声道：

　　“我考虑好了。”

　　反正是做梦，直接一点没有关系吧？

　　----------------------------------------------------------------

　　儿时的房间里。依旧没有点灯，榻榻米上映照着黯淡的夜色。

　　“……冷吗？”似乎注意到她在发抖，他问了一句。

　　你不穿衣服不冷？

　　森野想要想抱怨，但这句话听起来像撒娇。她本就受制于人，此时羞于让境况变得更加暧昧。

　　“你、你不带拮抗器就算了，为什么把我的限制器也给拿掉了？”

　　她于是换了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害怕了？”

　　“……”

　　占据了主导地位的少年也不等她回答，径自低下了身来。他的唇瓣来到她的脸侧，他的手指穿过她的鬓发，颤抖的指尖和粗重的呼吸一同出卖了他镇定的表象。

　　“你不害怕吗？不害怕去掉了这些阻隔……会被我同化？”

　　“同化……是指让你知晓我看见听见的？”

　　“……被你看清我所有的感受与想法。”

　　“让我去做你想要做的那些事？”

　　“与其说害怕这些事情发生，不如说它们无法转化为事实会让我更加困扰。”

　　过于亲密的距离模糊了声音的界限，心脏仿佛贴着鼓膜在跳动。滚烫的温度终于让她觉得有些难受。

　　“我所担忧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你明明需要我，却把我推离你的身边。”

　　所以，才要取下一切桎梏。才要打碎那些名为理智、责任、命运的，一切会束缚住他们奔赴彼此的禁锢。

　　就在这梦中的夜。在所有虚空与孤寂被填满的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