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心狩》暮左

37、37. 前进（一）

　　荒原下起了雪。

　　飘扬的雪絮，浅灰色的天幔，还有无尽的枯草。

　　籁站在这场景的边缘。

　　开始这景象与虚浮的睡眠交替着，后来意识便完全为其所占据。这只是一幅画面而已，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在另外的某处。

　　但是刺骨的寒风与眼前的荒凉又如此真实，这坚硬的存在感让知觉显得荒诞。

　　冷。凉凉的雪落在她皮肤上，融化成了冰冷的水。

　　是泪水，还是雨水呢。是了，某一天的最后，下了雨。

　　她想从这样的幻象中挣脱出身来，但只是想想罢了，灵魂深处的疲惫让她觉得保持这样似乎也不错。

　　恍惚间觉得有谁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后来那人又走了。

　　不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想开口，却听见啜泣声。

　　是自己的。

　　她居然在哭吗，真奇怪。

　　意识重新融合是在下午。

　　森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仰面躺着，她的手在席面上摩挲了好久，脑中终于跳出了“榻榻米”这三个字。

　　她本该好好的躺在被褥上，只是因为睡姿不佳，半边的身体都已经探到了棉被之外。

　　低矮的飘窗透出了灰白的光。

　　好久没有回到这里了，千手家位于木叶后山的老宅。

　　籁试图回想自己如何这样躺在此处的过程。脑海却是混沌一片。

　　她侧过身来，身子因而完全翻到了被子外头。地上好凉。这是接近死亡的温度，这么想着，她的心抽了一抽。

　　门被谁轻轻拉开了。

　　那人的脚步似乎在门前稍稍顿了顿，然后走了过来。

　　紧接着她的身体被包裹进了被子里。

　　来人应该也看清了她微睁的眼，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确保她不会着凉之后，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坐定。

　　在沉默中逐渐累积起来的尴尬，是处于清醒状态下的籁难以抵御的。许久，她终于僵持不住，抱着被子，背对着他坐了起来。

　　“妈妈呢？”

　　“会议中。”

　　“一直在开会吗？”她明明觉得妈妈来过。

　　“嗯，阿斯玛殉职后连着开了好几天的紧急会议。”

　　对方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让她情愿在幻象里搁浅的事实。

　　真残酷啊。

　　也或许是他早已习惯了，即使是重要的战友，死了就是死了。

　　这就是近在身边的死亡。

　　呼吸被这样的认识剥夺了，灵魂深处升腾起了寒意。

　　“是我的错……”

　　“那是我们手头完全没有相关信息的对手。”

　　“是我的错。”

　　“如果我接受转寝的建议，对‘印记’进行经脉重建的优化，阿斯玛不会死。”

　　“类似的邪术，我在书上看到过，都是通过持续腐蚀经脉系统来阻碍治疗的。”

　　“经脉不能重建，伤势无法缓解，受术者会因为伤势过重而亡。”

　　所以无法止血。她在当时就明白了。

　　“只是这样的邪术太罕见了，为了效率，也为了早点结束研发的工作，我拒绝了转寝大人要求改进术式的要求。”

　　“是我的错。”

　　“如果我没有延迟加入警备任务的时间，那一天一开始我就会和他们在一起，那么我至少可以减缓经脉腐蚀的速度，扛到援军来的时候……”

　　只要能回村，妈妈会有办法的。但是她加入战斗的时候，战斗事实上已经接近尾声。术式早已进入后期，经脉系统被腐蚀了百分之五十以上。

　　无法短时间重建经脉系统的她，所有的挣扎，除了让阿斯玛走得更痛苦之外，没有任何的意义。

　　被注入的查克拉化作血液一点点离开身体，随之流失的还有脆弱的生命。

　　内脏全部被利刃搅碎。

　　这样死去的阿斯玛，是多么的可怜啊。她的心抽搐不已。

　　少女双手交叉在胸口，在清冷的天光中垂下了头，低低地反复着：“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责任……”

　　脑压因为失声的忏悔翁然作响，她一点点回想起了那天的结局。

　　在冰冷的雨中缓缓闭上眼的男人，哭泣的少年，渐晚的天色中被点燃的烟草。

　　火星在她的眼前一晃一晃的。烟味湿润而苦涩。

　　“鹿丸，告诉籁，永远不要惧怕选择……”

　　余音犹在。

　　在最后的最后，他是否已经看清了面具后绝望的脸。

　　她不愿意设想，如果到最后，他仍然惦念着不要让她内疚，才说这样的话，她这一辈子也不会从杀人的愧悔中逃脱了。

　　她居然想着要逃脱？自罪感与自我厌恶感交杂着，让她几近窒息。

　　被子自她的肩膀滑落，穿着单薄睡衣的身体难掩悲痛的颤栗。

　　少顷，那个人来到了她的近后，拉起被子，将她重新裹了进去。他的手臂在她身侧环绕成了一圈，握住了她因为痛苦而绞拧成一团的手。

　　“阿斯玛最后跟你说了什么？”

　　“让、让我不要惧怕选择。”籁没太明白目前的状况，这个类似于被环抱的姿势让她呆怔怔地停止了哭泣。

　　“嘛……像是他会说的话。”

　　“？”

　　“毕竟那是个年少的时候离村去寻找自我的男人。”

　　“明明父亲就是火影，却要去给大名当护卫，多年以后又带着自己的意志重新回到了村里。”

　　“他人非议与评价全部抛在脑后，只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想必这样的他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在最后，对你说这样的话，大概是不希望你因为他的离去止步不前吧。”

　　但是她，又要如何向前呢？

　　杀了夺取阿斯玛生命的晓成员吗。

　　哦，这就是复仇。但她满心的恨意都只朝向自己。

　　她明白，即使捏碎那两个人的心脏，死者也无法复生。她也因此无法从这绵延的痛苦与罪恶感中解脱。

　　“那你呢？”

　　精神透支的状态让籁忘记了用敬语。但这样被人从身后环抱住的情境似乎也不太适合用疏离的措辞。

　　“你是如何向前的呢，当重要的人被剥夺的时候，你们，是如何向前的呢。”

　　森野没有忘记，这个人的手上也有同伴的性命。在比现在的她还更年少时，他就面临了这样的难题。

　　默然了片刻，只听男人说：

　　“……我还在那里。”

　　他的气息如此分明，拂过她的头顶。

　　她心中一惊，半侧过身来，扬起头看他。

　　于是看见了那温柔又荒芜的眼睛。黑色的眼眸中，阴天的倒影在漂泊。

　　他们相互凝望着。庶几，卡卡西用手抹去悬在少女眼角的泪珠。

　　“只有这一点，我无法给你建议，因为每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前进的方式。”

　　“你还记得，我问过你‘为了什么而战斗’吗？”

　　她迟钝地点了点头。

　　“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会给你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