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变故 ...
-
任希然这局赢的漂亮，一下场身边立刻被一众道友团团围住，虽然她快一年没来道馆，但大部分还是熟识的面孔。
“不愧是咱们的任·预备六段选手，轻轻松松就干翻了对面，是不是？”宁小谋勾着任希然的肩，满面春风，颇有自家闺女初长成的扬眉吐气劲。
却不想，这话先被别人听了去。
“预备六段？”一个带着些颤抖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只见伊诚教练艰难地从人缝中挤出半个身子，喘着粗气，皱巴巴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这个年纪，能是六……六段？”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宁小谋见是他，脸上立刻没什么好气，“我们希然只是因为年纪问题才没拿到正式六段，但论实力……她可早就把六段甩在身后了呢！”
“你们今年刚来，还不知道吧，”人群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光头教练双手抱胸，乐呵呵道，“希然道友可是我们江州市目前最有潜力的年轻选手，就算是我们几个教练，对上她都不敢掉以轻心。”
这下伊诚道馆的一行人是彻底白脸了，他们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想到一通算计，最后给自己整了个有六段实力的对手。
伊诚教练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他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走，他的学生们稀稀拉拉地跟在后面，同样脸色阴沉。
站在原地的众人还能听见他们相互间发出的抱怨声，并愈演愈烈。
“我都说了不要这么做……”
“还不是你的馊主意，要不是你想……”
“那你就没有……”
“……”
“都给我闭嘴！”
众人不用回头，都知道这是伊诚教练恼羞成怒的声音。
勾肩搭背的两名少女相视一笑，道馆里也再次响起了一片欢呼雀跃声。
踢馆方终于悻悻离去，但八方道馆里依旧人声鼎沸。天色已不算早，窗外，夕阳的小半个头已被对面高楼遮住，逶迤的橘粉色晚霞如缎带般铺满整片天空。
任希然也准备走了，她今晚还要上晚自习，既然危机已经解决，她今天来这的目的也算圆满完成。
但宁小谋却十分不舍，两人许久未见，她一直眼巴巴想留希然一起吃个晚饭，然后畅聊一番最近道馆里发生的趣事。
任希然和宁小谋同岁，往日从小到大的十几年里都形影不离，但今年却因高考方向的选择，而少了交际。
宁小谋文化课一般，不过早早拿到了国家一级运动员认证，被保送进体育大学。
任希然虽同样拿到了这个证书，但从小到大，她的志向却是像母亲一样成为一名考古工作者，于是两人的生活轨迹最终在高三岔开，不再需要备考的宁小谋来到父亲的道馆里做兼职教练，任希然则独自备战高考。
不过宁小谋还是清楚这最后备考阶段对任希然的重要性，她私下纠结一番，最终还是好好将这些情绪藏了起来，她不再挽留，只是恋恋不舍道：“那……等你考完，到时候咱们先打个……三天三夜！”
“嗯，一言为定！”任希然笑着伸手勾住好友的小指，语气坚定。
接着，任希然和众人道别，快步离开教室，朝更衣室走去。
三月底，还是初春，寒气还未完全散去。她衣服上全是汗，刚才在赛场上不觉得冷，但一停下来就有些受不了了，她得赶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任希然熟门熟路找到自己的储物柜，是一排靠墙的旧木柜里的其中一个，和她身后几排现代化的高大铁柜格格不入。
打开窄窄的柜门，就能看见木门内侧刻着一片奇形怪状的“涂鸦”，笔触稚嫩，深浅不一，像是用尖锐的木棍使劲划的，表面浮着一层细细的木头灰屑，充满年代的印记。
她又拉开旁边的木柜门，木门上同样刻着笔触相似的一片“涂鸦”，但图案大有不同。
任希然指尖划过木痕，眼底闪过一丝怀念和不舍，嘴里轻轻念出声：“任希然……宁小谋……”
这是任希然小时候母亲刚教她甲骨文时，她给小伙伴们显摆时刻的。
任希然母亲是研究古文的高级教授，便从娃娃抓起，隔三差五教小希然一些古文知识。而小朋友又藏不住显摆的心思，小希然便经常拿自己新学来的知识来道馆臭屁，但晦涩的古文对小孩子的新鲜度有限，其他小朋友很快就腻了，只有宁小谋，永远用一副亮晶晶的眼神崇拜地看着她。
后来，两人就成了在道馆无话不谈的好友，宁小谋还央求希然把两人的古文名都刻到木门上。由于两人的名字都比较现代化，后两个字没有对应的甲骨文，于是小希然这次难得主动找到母亲，让妈妈教她金文的写法。
由于笔画太过复杂，她自己在家练了好多遍才能依葫芦画瓢、勉强工整地写下来，最后誊在白纸上，带到道馆在木门上郑重刻下。
过去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任希然很清楚，像以前那样每周都有时间来道馆训练的日子也不多了，等到她们考上大学，找到工作，未来，两人从小到大都梦寐以求想要跳出的这个小城，只会离她们的生活越来越远……
忽地，她摇了摇脑袋，不知为何，她最近走神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这次竟是不知不觉间伤感起来，或许是临近高考的缘故吧，只要这人一放松下来，脑子里就会开始胡思乱想。
她拿上换洗衣服迅速进浴室冲了个澡，这才感觉昏昏沉沉一整天的脑袋清新了些。
接着，她坐回长椅，拿了条毛巾擦拭头发。
正对面的墙上贴着一面高大的试衣镜，此时镜子被木质格子窗外的金红色晚霞映照得通红，让任希然又不由自主回想起刚才的噩梦。
她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自从上了高三，这个梦在她睡梦中出现的频率便越来越频繁。
梦里，那些火光冲天、断石残垣的画面都真实得可怕，但任希然绞尽脑汁，都无法回想起有关那个村庄的一丝一毫。
自打有记忆来，任希然只出过一次江州，还是去年暑假她和宁小谋一同去京市参加全国柔道大赛，原本名不见经传的两人在会上一鸣惊人，一度力压各省队种子选手，最后分别拿下个人赛第八和第十的好名次。
任希然笃定自己从未去过这样的地方，但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梦会带来如此强烈的身临其境感？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只听头顶传来“哗啦”一声脆响，她抬眸，便从镜子里看见她身后那扇老式玻璃窗，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重物，砸碎了！
意外来的突然，虽然思绪还未彻底回神，但任希然还是条件反射性的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下一瞬，她整个人从长椅上弹起，扑到凳子底下。
等她再往外看去时，整个休息室已被簌簌落下的透明玻璃屑充斥。
一个水晶球从她头顶的窗户破窗而入，无数碎玻璃片跟着冲进屋内，在空气中急速飞旋下落。
在夕阳的照射下，这些玻璃碎屑反射出绚丽的色彩。
这是一个很精致的水晶球，约莫足球大小，表面不是光滑的曲面，而是由一个个小六边形组成。
水晶球裹挟着碎玻璃片迅速砸在休息室的木地板上，骨碌碌滚了两圈后，被一块大碎玻璃抵住不动了。
任希然目光也跟了过去，却惊讶的发现，这个看似脆弱的水晶球在地上经过两次沉重撞击后，竟还保持着完好无损。
感觉到这个“天外来物”的不可思议，在确认四周没再传来其他动静后，任希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开始小心翼翼地朝那个水晶球爬去。
尽管她已足够小心，但过程中左手掌心还是不慎被一块很薄的碎玻璃片扎到。
鲜血很快顺着碎玻璃槽流出，任希然眉心微蹙，将染血的玻璃碎拔出，伸手去够椅子上的运动包。
深蓝色的运动包上同样盖着一层碎玻璃，她利落地将上面的碎屑抖尽，翻出一卷绷带，熟练地给自己包扎起来。
柔道训练时各种受伤在所难免，尽管她现在实力不弱，但包里还是会习惯性放上一卷备用。
但看着手心深深的伤口，她再次情不自禁联想到那个梦。
难道她做了个预知梦，梦到了自己会受伤的征兆？
想到这，任希然眼皮猛地一跳，但紧接着她又像自我否认般地无奈摇了摇头，肯定是小说看多了，怎么满脑子都是这样稀奇古怪的念头。
休息室内被碎玻璃弄得一片狼藉，水晶球将白炽灯的虹影反射到满墙。
任希然快速处理好伤口，接着上前一步捡起水晶球，朝窗外望去。
八方道馆位于老城区一栋旧综合商务楼顶层，四周都是些年份比她年纪还大的老式居民楼，楼对面就是少年宫，小孩特别多，常年喧闹无比，给附近居民带来鸡飞狗跳的事也不少。
她一开始估摸可能是对面熊孩子扔的，但没想到这个水晶球还挺沉，她都得用两只手才能托起，更不要说小孩。
虽然没看见什么调皮小孩，但她看见了两个正在天台激烈打斗的人。
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长袍，戴着同样的银灰色流云花纹面具，仅从外形上来说，几乎无法分辨。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眼辨出占上风的那方。
左边那个黑袍人招式狠厉，几乎拳拳到肉，似乎要将对手赶尽杀绝；而右边的下风者则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但只要他瞅到机会，就会拼命地朝任希然所在的这栋大楼移动，虽然每次没跑两步就又被对手拽回去了。
这是什么？
夜行侠客？
黑衣怪盗？
小偷？
任希然望着对面，脑海里有过一瞬的错愕。
这都2025年了，没想到还能看见装扮如此复古的黑衣人在天台武斗，真是吃得太饱没事干了。
但吐槽归吐槽，出于爱好，任希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天色正在快速变暗，街旁路灯还没到亮起时间，灰蓝色苍穹之下，仅靠天边最后一缕白光照亮。
就在这时，任希然双眼再次捕捉到不过一瞬的光影变化。
局势再次发生变化，之前勉力交手的黑袍人已被对手从侧方切入，他膝盖窝被对手狠狠踹了一脚，后颈也被人用手肘重重一击，他跪在地上，一头栽倒在地。
接着，那个胜利的黑袍人转过身，视线像是锁定了目标般，直接和任希然的双目对上。
任希然猝不及防，顿时浑身一僵。
黑袍人脸上的银色面具在黑暗里发出森森冷光，上面蜿蜒缠绕的黑色立体花纹格外醒目，那是一种类似于打着圈圈的云朵简笔画花纹。
而最显眼的，是面具两个空洞下，亮着一双盈盈的黄褐色眼珠！
是他吗，梦里的那个黑影？
任希然两侧太阳穴忽然突突狂跳起来。
梦里那双黄瞳给她带来的心理阴影着实不小，她原本以为只要回到现实就好，却不想那双黄褐色眼珠却阴魂不散，这次竟然活生生出现在她眼前。
梦境是人脑最无法用逻辑言明的东西，而世界上最恐怖的事莫过于噩梦成真！
窗框上，仅剩的一块碎玻璃片如镜子般映出任希然此时苍白紧绷的面容，镜面里的她仿佛也在催促她赶紧离开。
任希然心脏怦怦捶打着胸膛，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扔掉水晶球，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大门方向冲刺跑去。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高声厉喝：
“小心身后，快躲开——”
任希然立刻抬眸，就瞥见更衣镜里，一枚银光闪闪的飞镖正朝她后脑勺的位置飞快袭来——
她想都没想，立刻朝地面扑去，可没想到，飞镖的飞行轨道也紧跟着她往下平移了！
即便比赛里应急状况遇见过不少，但任希然心里还是忍不住暗骂一句：这也太超纲了！
周围能活动的空间所剩无几，任希然只能眼巴巴地瞅着飞镖穿过碎窗，朝她的方向直直钉来！
她已无路可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箭矢忽然以极快的速度穿过碎窗，将那枚飞镖从后端完全击碎。箭矢险险擦过她侧脸，钉在更衣镜上。
镜面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但一切还没结束。
任希然趴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直起身，蓦地，她身旁忽然凭空冲出了个黑色人影，他手里握着一把巨大的金色弩机，以一种十分惨烈的状态脸朝下趴在地上滑了过来。
还没等任希然做出任何反应，下一秒，一道夺目的白光忽然从更衣室里亮起，刺眼得仿佛能将所有被它笼罩的物体融化。
等到白光再次消失时，休息室里已空无一人，只剩一地的玻璃碎片和一个表面沾了些许血迹的水晶球。
周围寂静无声，休息室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单独隔开了般，楼下街道的汽车鸣笛声、交谈声都在此刻静音。
一个黑袍人轻巧地从窗外跃了进来，从怀里掏出块黑布抖开，罩住了那个水晶球。
他半跪在地上，口中喃喃低语起来。
一个门状的黑色漩涡忽然凭空从他面前出现，接着，黑袍人气定神闲地抱起水晶球走进那幽深的黑色空间，与漩涡一同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变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