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觉醒》愈蓝

2、第二章 踢馆

　　“——我不知道！”
　　窒息的感觉让任希然再也忍受不住，她高昂起头，缄默许久的喉头发出一道足以划破天际的尖叫。

　　却不想随即双眼就被一团明亮的光芒刺痛，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却感到身子愈发晕乎乎的，紧接着，一个重心不稳，“咚”的一声重重倒在地板上。

　　“好痛……”任希然嘟囔着，一边揉着被磕疼的脑袋从地上坐起身。

　　空旷的房间上空回荡着“喝！”、“呀！”的有力叫喊声，任希然努力睁开眼，想弄清自己到底在哪，可没想到她刚抬起头，就和前方白压压一群人的视线对上。

　　这些人身穿统一的白色柔道服，此时正盘腿而坐，朝她投来讶异的目光。

　　层层人群之后，一位白衣教练以同样的姿势盘坐在地垫上，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而他身旁一位穿蓝色道服的中年男子，面上则浮现出一抹轻蔑笑容。

　　再往前，一白一蓝两个身穿不同颜色柔道服的选手正在道场上打得面红脖子粗。

　　她这是在……柔道馆？

　　任希然缓慢而迟钝地眨了眨眼，心下猛地一跳，终于回神。

　　她迅速盘腿坐好，众人视线这才重新聚回场中央。

　　好在场上的两名选手并未因这个小插曲受到什么影响，比赛仍在有序进行。

　　“你怎么了？”这时，坐在任希然隔壁的短发女生悄声问道，是她在道馆的好友宁小谋。

　　任希然摇摇头，不知为何，一回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她就觉得浑身发冷，即便此时柔道馆内暖气足的就像在夏天。

　　但宁小谋却像是很有经验般，继续和她小声咬耳朵道：“地板上全是你的汗，是不是又做那个噩梦了？”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任希然看身下。

　　任希然这才发现她柔道服里的体恤已完全湿透，她挺直后背，还能感到豆大的汗珠簌簌往下掉。

　　她无所谓地用袖子擦了擦，就在这时，前方忽然爆出一小阵欢呼，紧接着响起裁判的宣判声：“本场比赛红方胜出，下一场，白方选手任希然，红方选手崔淑英，请准备！”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宁小谋拍了拍任希然肩膀，双手作喇叭状给她打气：“加油，我们家希然是最棒的！”

　　任希然无奈笑笑，然后朝赛场方向大步走去。

　　“喂，小不点，你行不行？不行就认输，别浪费我时间。”身材高大的崔淑英瓮声瓮气道，她看着对面身板比自己小了一圈的对手，已是满脸不耐。

　　任希然还没来得及开口，不远处蓝衣教练阴阳怪气的声音已经响起：“宁教练，决胜局您就派这么个小不点出来，难道盛名已久的八方道馆已没人可用了？”

　　蓝衣教练便是今天踢馆方伊诚道馆的主教练——伊诚教练，他说话间，眼神还有意无意朝任希然的方向睥了一眼，似乎已对今日的比赛结果胜券在握。

　　看什么看，任希然没什么好气，她一米六九的个子怎么就成他口中的小不点了！对方块头不也就比她大上那么一、大大大点么……

　　任希然本是打52千克量级的选手，人虽看着苗条，但因常年锻炼身上的力量倒也不弱。不过她这位对手的量级却在80千克之上，身材壮实。在看惯了平级竞技的众人眼里，任希然这小身板看着就像是个会在场上被痛殴的小不点。

　　柔道这类格斗比赛对身体素质的要求特别高，即便双方量级只差个5千克，结果都是天翻地覆，更不要说现在一下差上三十多千克，这场比赛还没开始，似乎就能看到结果了。

　　“老宁，想好了吗，弃权吧？”伊诚教练也不顾宁教练此时已不算好看的脸色，继续像只聒噪的癞蛤蟆一样叭叭，“咱们两边现在比分刚好7比7，你们弃权后这场比赛的比分自然是加在我们道馆，所以——”

　　“我不弃权，我可以正常比赛。”任希然目光平静地看向伊诚教练。

　　少女此刻周身散发出一股异于常人的镇静气场，和刚才出糗大喊的时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宁教练没有理会蓝衣教练，他盯着场上的少女，见任希然目光坚定地朝他点点头，才举手朝裁判示意“准备比赛”。

　　“嘀——”
　　尖锐的哨声划破教室上空，比赛开始！

　　双方选手身体方面的硬性优势似乎已提前让胜利的天平倒向崔淑英方，于是，比赛一开始，她便如泰山压顶般直接朝任希然扑了上去，显然，她并未将这位对手放在眼里。

　　崔淑英采取了最主动最能占据优势的攻势，她连续前攻，一边使用足技不断朝任希然脚下、膝下发起攻击。

　　任希然被动格挡，但很快，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崔淑英脸上渐渐生出几分惊慌。

　　她没想到，对面这个各方面身体素质都不如她的女生，此刻脚下就像在垫子上生了根一般，灵巧地将她所有的攻击全部化解。

　　不过，一味的防守并不能将场上局势逆转，在对方接连采取大小内刈的凶猛攻势下，任希然还是越来越靠近了边界，眼看着就要踩入危险区。

　　崔淑英并没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乘胜追击，此时任希然上半身已微微后扬，进入危险区上方——

　　场下的观众也不禁为她捏紧了口气，毫无疑问，这时只要崔淑英稍稍有所动作，就能将任希然摔出比赛场地。

　　场上两名选手体格差距这么大，弱势一方想要从另一方手中获胜简直是天方夜谭，更何况这名弱势选手从开场到现在一直都被压着打，根本无力招架。

　　但比赛还没结束，一切定论都还为时尚早。

　　崔淑英再次使用大外刈，试图一鼓作气将任希然摔出界，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脚下动作一滞，紧接着，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去。

　　眼看自己的脑袋正一寸一寸朝地上的出界线靠近，崔淑英脸上刚酝酿到一半的胜利笑容也正一寸寸凝滞住，她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目光稍斜，狠狠瞪住侧前方矮她一个头的少女，却见对方歪着脑袋朝她灿烂一笑。

　　在崔淑英还没反应过来前，任希然又动了。

　　她右手悄无声息地探出，绕到对方腋下牢牢擒住她粗壮的右臂，然后撤步转身双臂蓄力往前方一掷，下一秒，失去重心的崔淑英已如沙袋被她重重摔倒在地。

　　等崔淑英再回神时，她已四脚朝天仰面倒在地上。

　　全场鸦雀无声。

　　两秒后，道场里忽然爆发出一片几乎能掀翻屋顶的热烈掌声！

　　任希然刚才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在短短几秒内完成了比赛的翻盘，在全场观众看来不要太精彩！

　　“一本！”裁判的判定声响起，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漂亮的一本背负投。

　　这下轮到躺在地上的崔淑英傻眼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场对她来说应是毫无疑问的大顺风局，竟在她即将拿下比赛时发生了转机，甚至还没等她想出任何扭转战术，就被任希然背投出去，直接结束了比赛。

　　可她哪知道这是任希然早就设计好的战术之一，从开局的示弱到只守不攻，都是为了降低对方警惕而采取的小战术。当然，除了任希然脖子落枕，那确确实实是个意外。

　　兵不厌诈，敌不厌诚。

　　在这万众欢呼的大教室里，此刻脸上唯一笑不出来的便是伊诚教练和他身后的一排学生，从他们脸上不同程度的惊愕来看，似乎谁都没料到这个上场前还歪着脖子精神萎靡的小不点，竟能在这个量级上以那么果断的方式结束比赛！

　　任希然没有急着下场，秉着赛场礼仪，她友善地朝躺在地上仍是一脸茫然的崔淑英伸出手，却不想被对方一掌扇开。

　　任希然也不恼，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满脸真诚道：“崔选手，您没摔着哪吧？诶呀，实在不好意思，刚才你说完，我琢磨着你可能还有比踢馆赛更急的事，便想着怎么也不能辜负了崔选手的期望，得争取在一分钟内结束比赛才好……”

　　说到这她又叹了口气，“可不巧我太久没练了，还是多花了点时间。崔选手，真不好意思啊，不过现在比赛已经结束了，您有什么要忙的便赶紧去吧？”

　　话毕，任希然还刻意朝崔淑英眨了眨眼，水灵明亮的琥珀色瞳孔里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

　　崔淑英看她现在摆出一副纯良小白花模样跟自己说话，心里就火大，只有刚才在赛场上亲身经历了这个“小不点”骤然的压制，才知道她真正实力的恐怖。但这要是被外人看了去，搞不好还会以为是她连一个小姑娘都打不过呢。

　　想到这，崔淑英本就阴云密布的脸更黑了，她果断翻身站起，怒不可遏地冲下了场。

　　场下又响起一阵愉快的笑声。

　　任希然视线再次朝伊诚道馆的方向望去，果然对面此刻的气氛正低的吓人。老奸巨猾的伊诚教练敏锐觉察到台上的视线，一张阴沉的脸立刻看过来，任希然立刻眯起眼冲他回了个笑容，但笑意不及眼底。

　　其实崔淑英今天的对手本不是她，她两本来也不可能在同一场比赛上对上，可八方道馆这个量级的选手今早突然出了车祸住进医院，而这个量级的另一名选手也正在国外比赛，导致八方道馆一时无人可补。

　　就在比赛即将告吹时，伊诚道馆突然提议他们接受八方道馆其他量级的学员发起无差别级挑战，这在八方道馆内再次掀起轩然大波，这不明摆着欺负他们没人吗？

　　伊诚道馆是今年江州市新开的一家道馆，开年还不到四个月，就已将全城各大老牌道馆踢了个遍。美名其曰初来乍到，以武会友，可武品却不咋的，各家应战道馆场内外幺蛾子层出不穷，不是学员场内被下黑手打伤，就是场外意外事故频发，还没打完一圈就已被多家道馆拉入黑名单，永不来往。

　　而今天踢馆赛的守擂方——八方道馆，则是江州市资历最老的一家道馆，也是全市被挑战的最后一家道馆，其他道馆在得知今天的踢馆赛后，竟都不约而同前来观战打气，他们都期望八方道馆能替他们争回一口气。

　　但就在这种情况下，八方道馆的道馆群里吵了一个上午还是没找到合适人选，虽然整个道馆的学员不少，但敢在这种情况下挺身而出进行无差别比赛的学员却也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平时的学习是一回事，但上场比赛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这是一场事关整个江州市柔道声望的比赛，更是容不得一点差池。

　　“爸，您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宁小谋托着下巴愁眉苦脸地坐在道馆门口，“这种情况……是不是就只能请……”

　　宁教练叼着根没点着的烟，大大咧咧地架着二郎腿坐在她旁边，闻言乜斜了她一眼：“请谁？怎么，你个响当当的国家一级运动员不能上吗？”

　　宁小谋扁了扁嘴，看了她爸一眼，欲言又止。

　　宁小谋实力不错，在道馆也排得进前三，但这个前提是建立在同量级对手上的，跨量级比赛并不是每一个顶尖选手都能做到的。

　　在一场双方都异常精通柔道技巧的比赛上，选手最大的物理优势便是她自身的体重，在比赛规定的量级范围内，多一千克，就多了一分在赛场上压制住对手得分的胜算。

　　换句话说，小体重想要打败大体重，要的是选手在体术上的绝对实力！也可以说是一种变态的天赋！

　　就在宁小谋冥思苦想眼神东瞟西转给自己找补时，略过道馆门口的眼神忽然一亮，接着便眉开眼笑像看到救星一般扑了上去，“希然，你来啦！”

　　因为今年高考的缘故，任希然已很久没来道馆训练了，但中午从父母口中得知此事后，她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迅速赶来。

　　在去年的全市柔道交流赛上，任希然挑战过其他几个道馆的教练，本来说是做演示，没想到胜率竟恐怖的达到了三分之二，这也给了她勇气前来救场。

　　“……本场比赛的获胜者是白方选手——任希然！”裁判将任希然的手高高举起，“我宣布，本次踢馆赛，获得最终胜利的是守擂方——八方道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