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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桃之夭夭 ...

  •   桃之夭夭
      一缕夜风吹动霖泉宫的竹帘,一个留着银白长发的女仙坐在玉塌上,手执酒盏,琼浆玉液尽于盏中。

      鸩妃仰头,一饮而尽。

      “你刚刚说,你在天河畔遇见弦玉和他的小徒弟妼柔了?”涟葳一边舀起瓷坛中的冷酒,给自己满上,一边问鸩妃。

      “是。”鸩妃接着道,“怎会有人做师父做成这般模样?”

      涟葳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扶着桌子低低笑出声来,最后,才道:“那妼柔乃是鲛人族孤女,弦玉一次去东海征战,路上捡了她,那年妼柔也才五岁,后被弦玉带上天界。因着她自幼孤苦,无依无靠,所以,弦玉对她格外疼爱,只要不把天捅出个窟窿,弦玉不会管她。”

      “竟能如此?”

      “不然?”涟葳唇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那小徒弟不但在弦玉那里受宠,在砚迟那里也十分受宠爱,漫天神明见了她,都要让她三分,天帝天后因着弦玉,也不敢薄待了她。”

      “地位这般高?这还只是个弟子?”

      涟葳点点头。

      指尖带着一点薄红,抚上酒盏,浓郁的花香自酒中溢出,染的袖子上都是烈烈香气,这坛酒水一直被放在后院寒洞中,乍一送入喉中,只觉得冰凉浓烈。

      “荒唐。”鸩妃道,又是一口酒咽下,她身体渐渐热腾起来,羽睫抖动的间隙,她眼前浮现静姝的清丽面容,许是饮了酒的缘故,那一声清和脆弱的“长姐”仿佛还在耳畔。

      鸩妃摇摇头,伸出一只手轻按太阳穴,随口问道:“那桑琼上神又是谁?静姝?”

      “你说她啊。明光唯一的徒弟,如今她师父游历四方,明光府上只有她一人。”涟葳一根手指轻敲桌面,因为喝多了酒,面上出现两团红晕,“她是弦玉的未婚夫人。”

      鸩妃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青瓷酒盏,转了一圈,把瓷壁揉地发热,道:“弦玉配不上她,明光怎么允下的这桩婚事?”

      涟葳酒量不比鸩妃,现下喝得有些多了,张嘴也没了顾忌,只是道:“静姝原先喜欢的,是引苏,东海海皇三女儿,可是引苏不喜欢她,喜欢天帝的二女儿,韫甄公主,后来韫甄因为去凡间诛杀暮彤,死了,引苏伤心之下,拔剑殉情。静姝悲痛万分,恰好弦玉出关,对她一见钟情,此后陪伴四千年,静姝感动于他的深情,就让明光答应了婚事。”说完,涟葳躺倒在玉塌上,问,“是不是挺玄乎的?”

      “没觉得玄乎,只是觉得不值得。”

      深夜,明光府庭院的一檀木凉亭中,静姝静坐在月下,面前摆着一盅糖梨枣花羹,她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羹汤,回想着今日在天河之上,遇见的鸩妃。

      “神界圣女。”低叹一声,舀起一勺汤水,饮了下去,嫩滑的梨冻入口即化,静姝面上却无半分欢喜。

      那张脸,与引苏太过相似,她在那一瞬间,竟是恍惚无措。

      十三万年前,那个给了她暗淡生命中一抹天光的女子,心悦之人并非是她,引苏为了韫甄拔剑殉情,独留她一人在过去的年月光阴中徘徊不前。

      “上神,中天王殿下来了。”仙侍绿袖站在一边道,面上难掩兴奋之色。

      静姝看向身后,只见一个穿着深色蟒袍的英俊男人走来,到她身边,兀自坐下,看向绿袖,招手让她离开。

      随后,看向静姝,黑色眼眸中卷起一抹情意,轻声唤她:“静姝。”

      “嗯?”

      “柔儿今日没吓到你吧?”他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手背。

      静姝顺势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浅浅一笑:“无碍。”

      弦玉叹了口气,道:“鸩妃能来天界,是我着实没想到的。”他接过绿袖递过来的花茶,抿了一口,道,“她长得,与引苏很像。”

      “神君十万年前已经逝去,殿下无需多想。”

      弦玉点点头。

      院外,明月当空,不知天地方圆,一抹娇小的红影在碧玉青阶上移动。

      正是妼柔。

      她手上举着一条伤痕累累的小蛇,小跑着,来到无望神府前,重扣大门:“砚迟帝君!帝君在吗?!我是妼柔!”

      一个仙侍打开门,见到她,连呼:“妼柔仙子?!仙子快进来。”

      “……就是这样。”妼柔眼中含泪,汗水浸湿了脸侧碎发,她带着哭腔看向砚迟,“帝君,这该如何是好?”

      砚迟看了半晌,叹了口气:“神魔二界之族类,乃是万物之始祖。鸩妃又是主惩戒杀伐的神官,杀气极重,她修为高深,这一次是直冲着要庭隐的命去的,我能做的,也只有给些伤药,让他的伤势恢复。”

      “连你也没办法了吗?”

      砚迟无奈地摇摇头。

      妼柔看向躺在自己掌心,气息微弱的庭隐,吸吸鼻子,道:“都怪我,那日没好好管束他,才让他遭下这般灾祸。”

      “你莫要自责。”砚迟伸出手,摸摸她的头,“蛟龙千年修为,若要恢复,实在是难。不妨你好好助他修炼,千年之后,他依然能够飞升。”

      妼柔眼中含泪,听到此处,诧异抬头,掌心上的蛇扭动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擦干净眼泪,拿起桌上的神药,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帝君,我知道了,这药我先拿走了。”

      说完,她抱着那条蛇,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砚迟轻声喃喃:“鸩妃,我又能见到你了。”

      天帝二子的名字,通神界月族祖神之一——常曦娘娘的名讳。当初取这个名字,怕神界介意,于是改了第一个字。

      这名字取得实在吉利,二殿下也确实不曾辜负这个名字,年少成名,战功赫赫。

      鸩妃看着面前清俊不凡的少年,凤目冷锐,鼻骨高挺,一身檀色衣衫,静立于自己面前,手上还端着一盏温茶。

      他头微低,双手将茶盏奉上,手上许是常年不离兵器,茧子很重,端茶时指尖捏紧瓷壁。

      打量了他一眼,鸩妃伸手接过茶盏:“多谢二殿下,二殿下何不坐下说话。”

      长曦道了声“是”,随即转身一撩衣摆,坐在了一旁。

      天后坐在正位,笑吟吟地看着鸩妃,道:“路途遥远,神女这一路行来,真是辛苦了。”

      鸩妃饮茶的动作一顿,手上的两只金雀衔珠景玉环相撞,发出一声叮当脆响,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腕,接着道:“谢娘娘关怀,并不辛苦。”

      门外仙侍走进来,来到大殿中央,道:“桑琼上神和中天王殿下来了。”

      满殿神仙皆是不约而同看向门口处。

      天后一抬手:“请进来。”

      “是。”

      不多时,只听一阵环佩清响,静姝和弦玉一同出现在门口处,一进来,俯首作揖:“臣,参见天后娘娘。”

      “请中天王和上神上座。”

      静姝一转视线,正好看到坐在玉椅上的银发女子,一如前日初见,头上戴着两支金色发钗,容貌卓绝,金色道印,金色的眼眸一眼看入心底,惊起层层涟漪,散在身上的银发落到腿上,与那身海棠红的衣裳相衬,红衣镇得她的皮肉愈发雪白。

      那张脸长得与引苏很像,只是引苏不如她气质出尘,容颜胜玉。

      她打量鸩妃的同时,鸩妃也在打量她,见到她今日穿着极为素净,月牙色的腰带描出那盈盈细腰,鸩妃移开了视线,静姝没有看到,仍旧对她行了礼。

      “静姝见过前辈。”

      鸩妃没搭话,只是自顾自地拿起了一旁翠石方桌上的书卷,静姝面上喜色淡了一分,最后跟着弦玉坐在了她的身后。

      手上倏地一热,低头一看,是弦玉的手握住了她的,中天王正满眼深情地看着她,轻声道:“你不必搭理她,她比我们大了七万岁,性情古怪得很。”说完,皱了眉,又道,“他们神界有几个性情不古怪的,到底是蛮荒之地。”

      他神色认真,说到“蛮荒之地”四个字时,瘪瘪嘴,静姝正要开口对他讲话,就听到天后笑着说:“过几日既是我儿册封,不妨让我天界喜上加喜,把中天王殿下和桑琼上神的婚期也一并定下,尔道如何?”

      话音一落,长曦手上端着的青色茶盏摔落在地,触地的声音在满殿喜贺声中分外刺耳,所有神仙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这里,鸩妃也不由得看向身边的少年。

      但见长曦停了片刻,接着俯身去捡地上的碎片,鸩妃看了一眼,浅浅一勾唇,有意思了。

      那厢,静姝听后,眼睛瞪大,缩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攥紧,随后又缓缓放开,扭头对上弦玉充满期待的视线,她的唇畔漾出了一抹笑意:“好啊。”

      一边的神仙登时议论纷纷。

      “好哇,如此一来,我天界实在是双喜临门,前有二殿下册封,后有中天王成亲。”

      “也确实该成亲了,他二人定下婚约都得有多少万年了,这么一直拖着,也确实不是个事啊。”

      天后十分满意众仙家的表现,于是命仙侍取出天机石,来算一下成亲时日。

      静姝牵着弦玉的手,来到那块巨石跟前,一众男神仙女神仙都是满眼期待,他二人正欲将手放上去,就听门外仙侍进殿来报:“中天王殿下,妼柔仙子欲带着蛟龙庭隐回东海,现下已经到了北天门了!”

      弦玉瞬间松开静姝的手,然后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他脚步匆乱,神情紧张,出了大殿,叫上近身侍卫。

      静姝在他一脚跨出大殿门槛时,叫了他一声,弦玉脚步一顿,还是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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