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手紙》松鼠光年

5、Knight

　　“变态变态大变态！！！光天化日进女卫生间！我会去告诉老师的，大变态！！！”
　　“痛……”
　　“打到你下次不敢进来，变态！”

　　……！
　　松本不知该做何表情。
　　在他面前，数十日未见的白石莉央被拖把头抵到墙边，木质把手一下下打在肩膀、手臂和腰上，凹下半圆柱的痕迹，男生校服露出的纤细手腕上已经看到了几个重叠的红线。飞溅的脏水从衬衣的左腰染开。尽管如此，占据近一个头的身高优势的白石仍然只是护着头，双腿扭曲脚步虚浮地向角落退却。

　　“等一下！”他推开一个围在台阶上看热闹的一年级学生，“等等，别打她了！”
　　一把抓住拖把头，挡在莉央身前，松本的衬衣上也沾了几颗黑色：“你等一下，是误会！”
　　圆圆脸的女生挣了一下，拖把纹丝不动：“干什么，你是谁啊，大变态的同伙吗？怎么有点眼熟……”
　　“我是三年级的松本稔。我是想告诉你，你打错人了。”
　　“就是篮球部的……？你说什么啊，明明这个变态走进女卫生间被我撞到诶，他还穿着男生校服，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说，穿男生校服的不一定是男生啊！”
　　“……哈？你脑子瓦特了吧，怎么可能！”

　　“木头前辈，已经可以了。”男生校服大变态君，在身后点点松本的腰。男生被这细小的刺激痒得缩了一下，侧过身来。莉央被他有些夸张的反应歪了歪头，“谢谢帮忙，我来解释就好。”
　　“——这位同学，我是1年C班的白石莉央，如木、松本前辈所说，确实是女生，因为校服不合身穿了男生装。给你造成误会真的很抱歉。”
　　“……”松本放开手，拖把头掉在地上。
　　“你真的、真的是女生啊……”
　　“嗯。如果有疑问，你可以去找我的班主任。”
　　圆圆脸的女生目瞪口呆。
　　“我、我就在你隔壁班，为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是女……”
　　“那种事情无所谓吧。”不知为什么，松本对于白石无缘无故被打却不反抗，事后解释又轻描淡写的模样有些烦躁，“是你动手打错了人，你应该道歉。”
　　“木头前辈，不用了……”
　　“莉央，你不要说话。”
　　“……”
　　“……对不起……”圆圆脸低头。
　　“你要对着她道歉，不是对我。”
　　“对不起，白石同学，我确实不知道你是女生，也没有听你解释，错打了你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没有关系……其实我……”
　　“莉央，一会你和我去一下保健室，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问题。”
　　“不，我真的……”
　　“不行，必须去。这一点没得商量。”
　　“知道了……”
　　莉央忽然晃了晃，用一只手抵在墙上才面前稳住，身体的扭曲程度越来越大。”
　　“啊，白石同学，你没事吧！”圆圆脸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却在其间的位置插入了松本的手臂，把她挡在外面，自己握住莉央的肩膀将她提起来。
　　“不劳费心了，如果有问题我们会来找你的。”
　　“……”

　　莉央的情况不好。非常不好。已经快要站不稳了。
　　必须立刻去保健室。
　　这是松本当下的判断。
　　“失礼了，莉央同学。”
　　松本咬咬牙，弯下腰把身体贴了过去，准备去捞女生的膝盖。
　　“木头前辈。”
　　呼吸的热气。
　　惨白的嘴唇。
　　颤抖的，痛苦的声音。
　　几乎要哭泣的，蔚蓝的眼睛。
　　一只手撑在他胸口，奋力地将他推开。
　　“——对不起，我实在憋不住了！！！”
　　像一阵风一样，冲进女卫生间的，飘忽的白石莉央。
　　以及，留在原地，僵硬的木头前辈。

　　——

　　差点以为要死掉了。
　　莉央听着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声音，闭上眼睛。
　　下次绝对不会再毫不克制地喝冰咖啡，除非她不想要校服裤子了。

　　擦净手，走出，下课时人来人往的走廊已经空旷，但门口还伫立着一个不能忽视的颀长身影。
　　啊，差点忘了，刚才来帮忙却被她抛在脑后的……
　　“木头前辈。”
　　“！……”见她出来，松本靠墙的姿势歪了一下，又很快直起来，“已经……没事了吗？”
　　“嗯，完全解决了。”毕竟进去了这么久，要是还没有解决的话，相当奇怪。
　　如果是这样她一定会主动去保健室报到的。
　　“被打的地方呢？还痛吗？”
　　“唔……”莉央抓抓胳膊，“不痛了。只是因为肤色衬起来比较吓人。啊，衣服……”
　　她才发现校服衬衣上的乌黑。这下好了，回去又要洗……
　　“穿我的运动外套吧。”
　　“不用了。马上就回家了。”
　　上次晾泽北外套的时候，小叔叔回家来问了一句“咦莉央你的外套撑大了吗”，大叔叔回来讲了一句“以后不要随便穿臭男人的外套”，莉央觉得河田家可能比较在乎这些，总之听家里人的应当没错。

　　松本的神色变幻，最终没有坚持：“我送你去保健室。”
　　“我一个人就可以，木头前辈今天还有训练吧？”
　　“……”松本的神色变幻更快了。
　　“……？”金毛狗狗歪脑袋。
　　“咳……今天……”松本侧过脸避开视线，手掌盖住唇角，小声道，“今天逃训了。”
　　“……诶？”
　　“下课被英文老师喊过去，就以这个为借口，没有去参加篮球部的训练。”非常窘迫的表情。
　　“……诶？！”难以置信的脸。
　　“总之，总之我现在没有事情，送你去保健室吧。”松本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领她一起向附楼走去，“我也……有事想要和你说。
　　“——很重要的事。”

　　——

　　“轻伤，没事，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第二天什么事都不会有的。想休息的话可以在这里呆一会呢。”校医推了下眼镜，忍俊不禁，“想逃训也可以呢。”
　　松本抽抽嘴角：“……谢谢您。莉央，你再休息一下吧。”
　　“哦。”
　　校医看看两人，再次高深莫测地笑：“我有点事情先出去一趟。你们离开的时候记得帮我锁门呢。”
　　“好的。”
　　“白石君，好好休息呢。”
　　“老师再见。”

　　门关了。
　　松本……松本很静止。
　　比公主抱失败还要僵硬。
　　比他承认逃训还要窘迫。
　　身为家里长男的松本稔，下面只有一个小很多的弟弟，因此没有什么和同龄女生单独相处的经验。
　　尤其是同班同学河田雅史的侄女。
　　尤其尤其是，有一点点在意的白石莉央。

　　戳戳。
　　戳戳。
　　往前一斜跳开，反身低头。搭着膝盖坐在床上，头发不知是自来卷还是乱糟糟的女生望着前方，专注、沉静。
　　顺着她的视线过去，一根手指对着他的腰，显然是方才对点攻击的罪魁祸首。
　　松本捂着被击中的地方，热度从那里逐渐扩散开来。
　　“木头前辈原来很怕痒。刚刚帮我解围的时候也是，戳了一下就飞起来了。”
　　飞起来……“哪有这么夸张……”
　　莉央两根食指贴在一起，做出一个M状的弧线跳跃：“咻咻，荷花上面小青蛙，一戳一蹦哒。”
　　“……”松本此时很想钻到地缝里，顺便问问父母为什么把自己的后腰生得这么敏感。
　　“唔。”莉央看了一会他，撤回手抱在膝盖下面收紧，又把下巴放上去，“对不起前辈，我玩笑开得太过火了。”
　　实话实说，虽然很羞耻，但松本觉得远没有到冒犯的程度。
　　和叫外号的时候一样，莉央似乎在人际交往的方面格外注重对方的心理感受，以至于过分谨慎，玩笑后接踵而至的道歉反而加深距离感。
　　他缓和语气：“没事。”
　　“嗯。请问前辈，刚才是想和我说什么呢？”
　　“……不好意思，刚才私自喊了你的名字。希望你不要介意。”
　　因为泽北一直熟络地吱哇喊她的名字（然后被河田锁喉），松本大脑里的某根弦也微妙的从“白石”松动成了“莉央”。
　　莉央点了点头：“是这样啊。没关系的，本来外国人直接喊名字就更多一些。我也不在意。”
　　对啊，白石莉央（Leo）本来就是外国人啊，为什么在相处的时候，总觉得像是本国的女生一样。
　　语言习惯也是，气质也是。相比之下，去年遇到的神奈川某校的神奇女生倒更像是个外国人。
　　“被打的时候，为什么不反抗？就算不会留伤，那个拖把头看起来也很吓人，而且你比那个女生还要高，为什么不反抗？”
　　“……因为，”莉央撇开眼睛，很久才小小声说，“比别人厉害，不是去打架的借口。”
　　“……”
　　松本不知作何反应。
　　“木头前辈刚才说很重要的事，不会就是指这个吧？”
　　……
　　当然不是。
　　“我要交给你这个。”
　　松本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纸。
　　“……啊……”
　　莉央还没有接过，看着最上面黑色的字体，身形就萎顿下去了。
　　松本把纸张往前又送了一下，莉央才颤颤巍巍拿过去。
　　“……为什么，会在木头前辈手上……”
　　“这学期开始，我们班的英文老师因为陪产休假了，所以坂井老师——也就是你们班的英文老师来代课。她叫我把这个带给你，需要请你的家长在试卷上签字。”
　　一张干净的纸和歪歪扭扭的半满字迹，外加一个温婉的红色“32”。
　　“另外她要我询问你的意见，愿不愿意让我在期末考前帮你补习。
　　“——所以，莉央，放课后，我是专门到一年级教室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