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手紙》松鼠光年

1、The beginning

　　白石莉央在信封上用水笔写好姓名，连同现金一起递给运送员。同城明天能到，跨州需要一礼拜，至于另一片大陆则要更久。
　　做好最后的事情，她在床垫上舒展身体，带上MP3的耳机缓缓阖上眼帘。

　　——

　　细小的挠门声，小心翼翼得除了浅眠者之外完全听不到。
　　莉央朦朦胧胧地回：“醒了。”
　　挠门声消失了。
　　她忍着困意从被窝里起身，换好制服走进洗手间，此时屋外小院里已然响起清晰的练球声和男人的对话声。与其说是对话，不如说是一方责备另一方不断道歉的来回。
　　莉央用水濡湿发梢好让打结的部分好梳一些，还是扯下几根淡金色的头发，索性粗略丢进垃圾桶，整理一番衣着走进客厅。
　　桌上只有她一人的饭食，厨房的流理台倒是还有两个食盒，无疑是给早训的男生准备的。
　　忙碌的主妇抽空端了果汁出来，冰冰凉凉让最后一丝倦意自她海蓝的虹膜中消逝。
　　“谢谢你，河田太太。”
　　原名白石真纪子的河田太太揉着指节：“不用这么客气，莉央，都是一家人。”
　　可说到头，最客气的却还是她这个女主人。
　　“早餐很合胃口，”莉央用叉子指着面包里的肉，“煎培根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河田真纪子笑了笑，随后身上冒着热气的男孩们进门，为首的抓着衣领边擦汗边喊“靠渴死我……”，见了笔直坐在餐桌旁投来视线的女生，半截话卡在喉咙正中央，脸色也随着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红黑渐变，直到不明所以的弟弟老实地接“我也很渴”，他才解冻般躲开莉央的目光，闪进厨房。

　　——

　　河田一家人仍然在习惯，这没有关系。她也在适应期。
　　名为白石莉央，至少现在名为白石莉央的女生尚在消化胃里的果汁三明治和脑袋里的记忆。
　　曾是福冈第一中学PG河村勇辉路人粉的她了解过日本高中界篮球史，在得知这个90年代的世界称霸日本篮球界的中学是位于秋田县（符合记忆）能代市（符合回忆）的山王工业高等学校（……？）时，沉默三秒钟，说了一个“哦”，平静地接受了穿越到未知世界的现实。
　　幸运的是，唯一能够注意到“白石莉央”变化的母亲因工作原因在她穿越几日前远赴大洋彼岸的美利坚，所以寄宿在亲戚家的莉央不需要做过多掩饰——她也不想做。
　　她每天的精力是一条巧克力棒，思想一口，与人交往又是一口，一口一口便消耗殆尽，留不出多余的部分：全新的生活，有许多事情要去学习和习惯。
　　等她从冗杂的转学手续里跌跌撞撞地走出，这个世界的樱花她已经看了第二轮。
　　河田真纪子给她的特制早饭变成了与河田兄弟相同的和洋混搭，河田雅史从尴尬到刻意无视，美纪男一如既往地憨厚腼腆，白石莉央也勉强通过入学考试，穿上林道尽头山王工业高等学校的制服。

　　——

　　吃过早餐，莉央等河田兄弟出门十分钟后才提着书包出发。
　　不知不觉公园的林道已过，山王工业高等学校的标志清晰可见。
　　对身旁窃窃私语恍若未闻，白石莉央踏入学校的大门。
　　1年C组……啊，到了。

　　“今天有一位新的转校生加入我们的班级……同学们应当已经听说了……出身法国的女生……白石莉央同学，请进来和大家认识一下吧。”

　　寂静。疏离。异样。

　　“……骗人。”
　　“搞错了吧？？”
　　“绝对是男生吧！！她还穿着男生校服诶老师！”
　　175的女生裙装都没有，绝对不是自己的错。
　　“莉央。请多指教。”
　　再次寂静。
　　“不是吧，真的是女孩子的声音……”
　　“但是她叫狮子（Leo）哦，法语的狮子是Leo吧？难道她法语名字也叫Leo吗……”

　　无视背景音。走向课桌。甩书包。坐下。
　　老师的板书和手里的课本都搅成融化的颜料，白石莉央的大脑逐渐冻结麻木。
　　今天份的Energy，归零。
　　好想回家。

　　——

　　白石莉央进入山王的第一个月。
　　“正选？”
　　“你还不知道吗？哥哥一年里长高25cm，位置也从后卫变成了首发前锋。学校里应该也有很多宣传才是……”
　　——第一个月的最后一天，终于听说了河田雅史在篮球部的事情。
　　这实在是……
　　“是嘛。”
　　再正常不过了。
　　“大概说过，学校里的事情我没注意。”
　　美纪男期期艾艾一阵，低下头继续丢骰子。绿色的棋子在密密麻麻的房子之间穿梭，有惊无险地落在自己的地盘。
　　“太好了，逃过一劫……是我最开始买下的菲律宾……”
　　白石莉央面不改色，把桌游的纸币整了整淡定道：“没关系，之后的六个国家，都是我的地盘。只是你赔得只剩一条裤子和一条裤子都没有的区别。”
　　“怎么会……”
　　如果学校有桌游部或者特摄部的话……大概、大概会多一点点注意。
　　毕竟，白石莉央从没在大富翁里输给任何人。至于特摄……陪伴她童年的作品还在编剧脑子里等待诞生呢。

　　“说起来，你哥哥还没回来啊。”感觉她都到家四五个小时，大富翁都玩腻了。
　　“山王训练很严格的，哥哥平时八点多才会到家。”
　　莉央倒在榻榻米上，双目无神。
　　“能旁观吗？”
　　“啊？”
　　“篮球部。”
　　“不出声的话，也许可以在场外？”美纪男把道具规规整整放回盒子，盖起来，“莉央要去看哥哥训练吗？”
　　“不去。”
　　“啊？”
　　“随便问问。”
　　“啊……你去看的话，哥哥可能会开心。”
　　“不可能……”
　　“不可能。”
　　两个重合的声音结束在同一时刻。
　　河田雅史推开门，对着不自觉哆嗦一下的弟弟和四仰八叉扬起下巴盯他的莉央。
　　“作业写完了吗，很闲的样子。起来加练50个射篮。”
　　“是、是。”
　　兄弟一前一后的丢包换衣服。
　　莉央莫名觉得那句“作业”和“很闲的样子”也包括了她自己。
　　“明天，”对着两个人的背影，向一个人说，“我会去看训练。”

　　——

　　“泽北，注意集中哟。”
　　“！深津前辈……”新晋的毛绒绒小和尚头干脆把球一捞，凑到PG跟前，“旁边有个外国人诶！你说是不是其他国家的学校来挖人了！”
　　深津云淡风轻瞥他一眼，瞥场边一眼，又状若无意地瞥河田一眼：“穿着我们校服哟。”
　　“……不是吧！学生！”
　　深津捞过泽北怀里的篮球，进入二年生传球训练组中，无视掉泽北因为一惊一乍被罚跑圈的吱哇声，手腕翻转，旋转的橘色残影飞出，在砰啪声中对右边的河田问：“认识？”
　　“……”河田眉毛扭曲，不说话。
　　“第一次听说你还认识一年级的外国留学生。”
　　“…………”
　　“难道是，”深津再次传出，“女朋友？”
　　“少说两句吧你。”
　　河田很难不把注意力放在场边。
　　直觉告诉他白石莉央会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举动。但她只是站在铁丝网后面，背着手默默看着。
　　忽略外表，比场边喊着泽北荣治的女生存在感小得多，可是她的外表就足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金蓝白本身就比纯正的黑色耀眼。
　　他抹了把头顶的汗，随手甩在青灰色的塑胶地面上，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水痕。

　　日落西斜，着急的队友已经冲到水龙头下冲洗，泽北手上的礼物也多得拿不住，堆在球场出口的过道边，无论哪个前辈路过取包都要啧啧两声“不愧是山王有史以来最帅的”。
　　跟松本加练了几球，场边的灯便忽地亮了，河田这才发现除了深津、一之仓和泽北荣治，其他人都散了。碎星散落在淡月对岸，和场边的金发遥遥呼应。
　　竟然还在……
　　河田跟松本打了个手势，捶了下对方的肩膀，向更衣室去。这时白石莉央忽地向球场入口走来，和拎包出门的松本遇了个正着。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松本道歉，但没有让开的意思，“直到篮球部的人全部离开训练才结束，此前无关人员不许进入。”
　　初衷是为了防记者，后来也延伸到防学生粉丝的规定。顺便一提，后面这一条直到今年才正式出现效用。
　　“……”莉央站在门口，同样没有让步的意思，眼神越过松本望向场内。
　　深津的目光已经若隐若现地飞了过来，一之仓停下运球，泽北更是丝毫不加掩饰地天然地直愣愣地望过来。
　　“不好意思，”松本再次道，“想要加入篮球部的话，请直接向堂本教练提交申请。”
　　宝石蓝的眼睛瞬到松本的喉结上，像月光一样，淡淡的声音：
　　“你们，不招女生的吧？”

　　松本很干脆地怔在原地。
　　莉央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和卡住道路的木头型障碍物吸了一口气。
　　“等等！”
　　河田走的更快了。
　　“等一下！河田君！”
　　泽北已经对一之仓摆出了“真的假的”状的一线吃瓜八卦脸。
　　“等等！……河——田——叔——叔——！！！”
　　深津维持着一成不变的高深莫测。
　　也只有他还维持着一成不变的高深莫测。
　　松本脑子嗡嗡如同灌了两袋水泥。
　　泽北几乎眼球脱出加颞下颌关节紊乱。
　　一之仓塞住耳朵原地成球避免自己被灭口。
　　当事人河田左脚踩右脚差点直勾勾扑进绿化带。
　　深津一成起跳射篮，球进，落在地面哒哒哒。
　　“原来是叔侄哟。”
　　河田原地调转方向，如同一款怒气攒满的公牛冲向场边，松本识趣地让到一边。
　　“叔叔……”
　　“别叫我叔叔！”
　　闭嘴了。
　　河田回头极不友善地回头。松本泽北一之仓又集体往后退了三五米。
　　“你来干嘛。不是说了不会来吗。”
　　“家里一个人，无聊。”莉央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转过来，“给。”
　　平平无奇的一瓶宝矿力。校园贩卖机随处都买得到的罐装。
　　河田看着不说话。
　　“给。”
　　终是接过来。
　　“我回去了。打扰了。”
　　弯腰，提起书包和便当盒，半途蓝染的布料从手中半是抢夺半是接替的拿过去了。
　　“便当——”
　　“你等一会，我马上就好。”
　　河田小跑出两步，回头：“下次别来了。站六个小时，不累吗。”
　　“……”

　　“拜哟。”
　　深津两下冲了凉，无事发生一般拎着包就走了。
　　余下的三人不知以什么样的表情送走这样的一天。
　　“……拜。”松本拔出生根的脚，“今天就当无事发生吧。”
　　一之仓回以“同感”的眼神。
　　不过显然，这个提案并没有在三人的小团体里达成一致：
　　“前、前辈，什、什么情况？现在的女生都喜欢女扮男装、喊自己的对象叔叔了吗？”
　　一之仓根本没理颤颤巍巍的泽北荣治，他孤独地走向更衣室，留下一个无言的萧索背影。

　　——

　　第二天，泽北荣治显然没有从“河田叔叔的男装女友”里恢复，顶着两个熊猫眼参加早训。
　　“泽北，你没事吧？”
　　“野边学长……昨晚……你不在真的太……”有千万句话，泽北说不出口，只能拍拍学长的肩膀，离开。
　　……昨晚？是加练的时候？
　　午饭时间，野边的大脑已经出现了三段完整的禁断恋情，内含过山车式的起承转合与不同的配对cp。
　　也就是在此时，禁断漩涡中心的泽北荣治，与禁断无关但实际处于漩涡中心的白石莉央在食堂的正中央，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