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我靠厨道飞升》不系柏舟

47、第 47 章

　　暴雨如幕，毫无征兆泼了下来。

　　临近路瑟去仙界比赛还有数日，蜀山派众人已然忙得不可开交。赶上下雨，今日蜀山派店里的客人并没有太多，等位者坐在门廊前闲聊嗑瓜子，不断有小二撑伞从马车上接下刚到的客人。

　　“三号桌上一份水晶宫，一份鱼跃龙门，一笼虾饺。”

　　“五号桌一份天女美极羹，一份草长莺飞，一份群英荟萃。”

　　“十二号桌空了，可以领客人入座了。”

　　东嘤眼观六路，咬着口中的灵犀草说个不停，终于另一头的百里飞流咬牙切齿道：

　　“下次能不能别起这么难记的菜名！”

　　东嘤一摊手：“没办法，我们现在可是天女‘带盐’的饭店，按照老板的说法当然要提升菜品质量，连同菜品名字的质量。不光人界，你自己看看，鬼修和乔装改扮的仙人也不在少数。”

　　他缓缓将一只萝卜“龙”雕花摆在一小锅酸辣汤正中，端详片刻十分满意。

　　“水晶宫好了哦。你来不来端走？老板说了菜品升级后赚得多了会加工钱。”

　　这下戳中了飞流的痛处：“得咧这就来，当我刚才在口腔体操。”

　　这副灵犀草仅有两人佩戴，百里飞流忙中偷闲，突然问道：“问个事，上次你看到我哥拿刀了吗？对着听雪楼那帮不男不女的修士。”

　　“……”一阵沉默。

　　飞流有点后悔，自己真是没人问了才会主动找东嘤聊自己亲哥。

　　就在他准备找上菜的话题岔开自己上一句的时候，东嘤叹了口气。

　　“你看见了？我还以为只有我知道呢。”

　　他语气带着些许惋惜，甚至还有点可怜飞流的意思，氛围一时间变得奇怪了起来。飞流嗓子酸涩，下意识想怼回去，话到嘴边未说出口。

　　东嘤接着道：“不过以你的脾气，居然能忍到来找我，也真是没人可说了。你现在怎么想？”

　　“还……还能怎么想？我哥他明显不想让我知道啊。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路瑟就跟平常聊天一样发问。

　　后厨，自从没来由的一吻后，巫光自请去山上处理灵谷宗运来的食材，原本之前两人商量过此事，觉得确实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料理，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巫光自己。

　　路瑟很想多说两句，可对方的传音听上去能跟他正常讲话已是勉强。他换位思考了下，如果第一次吻完对面就哭了，自己应该也会头疼很久，需要时间静一静，遂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应允。

　　飞鸿此时正在走来走去，帮路瑟照看炉灶上的锅子，显得心绪不宁，猛地听见这一问先是一惊，差点儿用手去握滚烫的砂锅。

　　“喂！不至于吧，我又不会跟他们讲这些，你们仨之间的事情属于员工内部问题，我不会干预。”路瑟抢先揭开那只奇怪的锅子。

　　“喏，我就说揭早了吧，这汽锅鸡……哦不，鸡鸣升天，一定要攒足闷够才好，汤才会清亮鲜美。可惜了——留着当员工餐吧。”

　　飞鸿面上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一时走神。”

　　路瑟也不急，像是在等水开，等一锅汤熬至最鲜美时，等百里飞鸿回答自己的问题。

　　百里飞鸿也盯他看了许久。

　　他早年间确实听闻过路家小公子是心性顽劣，三魂七魄好像缺了一瓣，较之常人尤其难集中注意力。这也是厨道老宗主云游的主要原因，想尽办法为他的孩子寻求神智清明的一线机会。

　　可自从他于莲池中醒来，路瑟一言一行偏偏比谁都更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他总以为路老宗主飞升后，厨道会像失去了他父亲百里疾的金刀门那样没落，可无论是路瑟还是飞流，都尽力用自己的方式保全宗门。

　　他反倒是活在那段辉煌岁月里，一位早应死去的人。

　　百里飞鸿轻声说：“我没有失忆，从醒来那时候就想起来了一切。东嘤……他把我照顾的很好。”

　　路瑟微一挑眉，是他没猜到的真相。

　　“你对金刀门不满意吗？不愿意承认那些耍大刀、舞狮，街头卖艺的人算是金刀门吗？”

　　路瑟说出这句话时感到心在被细小的针刺，然而他还是说了下去。

　　“虽然我是个外人，但也是一宗之主，为了凑够那些参加比赛的钱，大家从开店以来就很辛苦。我也想过去他丫的，老子就在人界安生待着吧，反正有……反正有人护我周全。”

　　飞鸿笑道：“但你还是准备去。”

　　路瑟道：“但我还是准备去。此前只是为了给他证明我不是真的一无是处，慢慢地，要依赖我的人变多了，就更加放不下。我怎么忍心让他们失望，能在这世上活着的人，都仰赖希望吊着口气啊。”

　　百里飞鸿愣了一下，又道：“我以为你是喜欢厨道，我以为能在这世上活着的人，仰赖的都是心中的道。”

　　“这就是你与我的不同了，百里飞鸿，你是君子，我是俗人，”路瑟笑得邪气肆意，“我看你当日提刀才是真的活过来了。没有失忆，不认失忆，不甘失忆。你明明还记得什么。”

　　百里飞鸿紧紧皱眉，他以为那天众人关注的焦点都在欢喜天女。

　　他握着桌案的手，关节青白，表情狰狞：“不错。我就是因为太满意如今的金刀门，太对不起一己之力复兴宗门的飞流，才当自己失忆了。”

　　他缓缓拿起桌上一柄菜刀，刀上还沾着切得细碎的葱姜蒜沫。

　　百里飞鸿煞气散溢，提刀指着路瑟：“只有痛苦让我重新活过来，我就是要让害我父、毁我宗门的听雪楼，拿命来偿。”

　　那把刀像是被一阵灿金的气流裹挟，发出阵阵铮鸣之声。路瑟这才知道所谓金刀门的金刀，指的原来是这等气势。

　　他尚未开口，灵犀草内传声响起。

　　“宗主，灵谷宗并未按照约定的日期送来物资，押送物资的小弟子倒在距离山上不远处的密林里，是下去接应的伙计回程解手时注意到的。”

　　路瑟叹了口气，事得一件件做，他放轻语气：“你先回来好吗？雨停了就回来。我这边……还有点事，但是比赛就在两天后了。”

　　路瑟犹豫片刻，他知道这样既又利用人的嫌疑，又有利用这件事的嫌疑。任他前世有八百个心眼子，也不好找补别的借口。

　　他停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我想你……”

　　巫光不太听得出情感变化的声音抢先一步回应：“可以。”

　　“……想你跟我一起去比赛。不是想你……呃，也不能说不想吧……”怎么还越描越黑了，路瑟汗颜，几乎忘记身旁还有个拿刀指着他赌咒发誓的百里飞鸿。

　　“好。”巫光云淡风轻道，像是在说“你说什么我都会说好”。

　　“嗯！那等雨快停了我喊人去接你！挂了！”路瑟匆匆打住话题。

　　“巫大人，是有什么好事吗？兄弟们今天没搬回来原料，这雨看上去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可真愁人啊。”留在山上的小厮惊奇地发现这个沉默寡言、办事却一丝不苟的管家刚才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又伸长脖子，几乎要把半个身子凑到巫光面前。

　　巫光看着雨幕笑得有些无奈。

　　“大人？”

　　“嗯？不急，等天晴了去附近镇集采买便可，我会让人根据这几天的食材消耗整理一份清单。”

　　下人摸了摸鼻子，收回探出去的身子：“哦……哦，知道了。”

　　“此外，过几天少爷不在府内，出品量可能会有波动，不易保存的食材大头留在山上冰窖库存，等山下消耗得差不多再送。”

　　下人连连点头，忙不迭记住了退下。

　　巫光脑海里还是路瑟在说“挂了”的声音。实际上灵犀草传音是没有所谓开始和结束了，只要对面想传音，只要接收者并未设置禁制，声音总是能传进来的。

　　可是他总能听到路瑟这些奇思妙想，“挂了”的意思就是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但是他小时候跟邻家孩子斗蛐蛐时，蛐蛐快死了，他也会说“挂了挂了”。

　　暮色昏沉，夜雨淅沥，一人背剑戴着斗笠抬脚跃了几下，便已去到几里开外。

　　路瑟被雨水从屋檐上滴落的声音吵得心烦，把注意力从简报上挪开。

　　这几日在天女的宣传下，到店的客人明显增多，加上他们此前跑的上门订制，宗里积累的钱早就够他参加比赛了。

　　不仅如此，他做的调研问卷回收率和有效率也很高。他在根据调研推断修士们对菜肴的意见，再对照出菜量最大的几道菜，进行优化。

　　这些就是他目前能做的最大努力。

　　总有人会混在来来往往的客人当中，探听他的底细。

　　可他们自以为知道了路瑟的菜单就能推断出他的水平。不，路瑟想的是通过大量的问卷排除特殊情况，顺应用户的选择，因为这就是未来流行菜品的趋势。

　　正在他看着雨幕默默想着，远在山上的人是不是也正在像他一样听雨时，一个身影熟练地从他窗前晃过，在门口发出轻响。

　　“少爷，夜深了，该休息了。”巫光再平常不过地提醒着，类似的话路瑟印象中似乎他每晚都在说。

　　路瑟的心怦然作响，他动也不动，支着下巴看人从门口进来，身上白衣半湿，但并未沾染泥土，一时有些口干舌燥。

　　“你回来挺早啊。”

　　“嗯。”

　　“想吃点什么吗？小爷给你下厨。”

　　“嗯。”

　　路瑟起身，披了件外衣，随口道：“好啊你，现在已经敢使唤我了，以后还得了……”

　　书房门窄，两人免不得擦肩而过。巫光伸手抓住了路瑟的手，雨水顺着他被打湿的衣襟流向两人交错的掌心。

　　路瑟感到自己有些发抖，可天性使然，他不甘示弱地顺着巫光的衣襟摸了上去，仅仅是一触，巫光整个人一僵。

　　路瑟便得寸进尺，学着前日对方的样子，趴在巫光耳旁道：“怎么？只允许你动手动脚吗？说说，为什么突然亲我。”

　　哪有人这么问的。巫光一句“不知礼数”的暗骂已经卡在嗓子，可想到自己也实在算不得磊落，于是竟然连耳尖也微微发红。

　　男人紧实的肌肉在他的摩挲下变得滚烫，路瑟暗笑，原来看起来什么都会，又是熄灯，又是咬耳朵，实际上这么经不起撩拨。

　　他就算前世也没有到跟男子肌肤相亲的程度，可巫光着实让他辗转反侧地想了又想，他几乎以为自己只是多情，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就要将其发扬光大，内心甚至有点暗暗不齿这样的自己。

　　巫光有点上火，一把扯下路瑟的外袍，眼里氤氲着的不知是水汽还是别样的欲|望。

　　路瑟有点惊讶，不过面上还是忍着笑，只是倚着门细细端详对方长睫笼罩下的究竟是什么，手不住地顺着白衣皱起的痕迹划过。

　　就在他以为巫光要拥抱他的时候，一个碍眼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瑟兄！还没睡呢？”

　　这一嗓子喊出来，巫光顿时捡起路瑟滑落的衣服，给他披在身上，甚至扣了几个扣子。

　　“明天告诉你。”他低声道，然后转身快步走开。

　　百里飞流一脸无辜看着正在冲他狞笑的路瑟：“怎……怎么了？打扰到你们了？不是已经事后了吗？”

　　路瑟气得想笑，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为什么是事后？”

　　“好人家谁站在门口前|戏啊？”百里飞流坦然，“我来是想说……”

　　“别说！我不想听，我只想睡觉！”路瑟回身把头埋在书房临时小榻的被子里，继续哀嚎，“我刚才为什么要站在门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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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过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