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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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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重回小流视角
意识重回身体的那一刻流川感觉自己浑身骨头如同散架了一般,没有哪处是不痛的。他吃力地撑开眼皮,反应了好一会眼神才终于聚焦。
眼前的原木房梁早已经过岁月打磨落下破败的痕迹,一旁的木窗应当是开着的,顺着缝隙泻下一小片光亮。
…这是哪?
来不及再仔细看看,流川只觉得一阵疲惫,眼皮越来越沉,然后再一次重重阖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清流滑入喉间,原本干燥发痛的咽喉得以缓解,流川眼睫如蝶翼般扑闪了两下,悠悠转醒。
“呀,公子总算是醒了!”
床边一英气十足的女子道,手里还端着个水碗,正笑吟吟的看着流川。
应当便是这人救了自己吧,流川强撑起身子想要道谢,女子连忙放下碗腾出手去扶他。
“多谢…”嗓子还有些沙哑。
“公子不必客气,我也就只能为公子做到这地步了。倒是仙道君,是他将公子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又是找大夫,又是亲自处理伤口换药,最初那几日连眼都不曾合过哩!”女子细心的替流川掖好被角,又道,“公子应当好好谢谢仙道君才是呢!”
流川哑然。他记得那日在雾里同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打了起来,那黑衣人灵力高强,招法却很是卑鄙陌生。若不是那人使了阴招,他又怎至于输。后来那黑衣人似乎遇到了麻烦,重伤流川后匆匆离去,而流川也因失血过多昏死过去,记忆到此处便戛然而止。
流川低头看了看身上早已被处理妥当的伤口,沾满血污的衣衫已被换下,身体也很是舒适干爽,竟是那人救了自己么。
沉默片刻,流川才又开口,“仙道…他…人呢?”
“仙道君么,他呀前几日便离开了,似乎有要紧的事呢。不过仙道君临走前留了信,叫我转交给公子哟。”说着,那女子当真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来一封用浅黄色信封装起来的信,递给了流川。流川赶忙双手接过,谢过那女子。
“我便不打扰公子休息了,”女子起身便要走,“公子伤愈之前就在我家安心养着便是,有事尽管吩咐我,仙道君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对了,我是叫做相田弥生的。”弥生爽朗笑道。走到房门,又回过头补充道,“公子的宠物此刻正在外面同我弟弟彦一玩耍呢,公子莫要担心。”说完弥生这才带上房门轻轻离去了。
流川靠床边的木头柱子上,身着一件青色中衣,肩上松垮的披着一件墨绿色外袍,散落的青丝如流水般顺着肩膀倾泻在床上,肤如玉,眉如黛,若不是嘴唇过分苍白,当真算得上一副美人图了。
他看了看手中那个信封,封面上用毛笔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大字“流川君亲启”。
仙道的字很是磅礴大气,颇有一股龙蛇飞动,气吞万里之势。
字如其人,流川心中突然冒出一个词语。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夸他,又忍不住暗自黑了脸,大骂自己白痴。
流川打开那信封,取出信纸,默默读了起来。
流川君:
见字如晤。
迷雾一战,君伤势甚重,此番便在此处好生将养,谅世间伏妖者众多,天下必不会因此大乱,切莫逞强,以免留下后遗之症,平白辜负吾舍身相救之情。
这话的意思是,让流川不要硬撑,世道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他便乱了秩序。流川白眼,这人写下这句话时脸上定还是那副惹人嫌的笑脸。反骨使然,他像是与仙道作对似的将被子踢到一遍,不想腿部伤口拉扯,疼得他狠狠皱了皱眉。
相田一家,吾友者也,性格纯良,君不必心生负担。
相田弥生么,似乎的确是个十分良善的女子,待离开之时要同她好好道谢才是,流川心想。
想来君对山中之事群疑满腹,恐君心事郁结,纡郁难释…
流川想把信连同写信之人一齐丢到乱葬岗喂妖,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遂在信中将吾所知所想和盘托出,望与君有助。
那日你我二人于诡雾中走散,吾亲历一桩怪诞诡奇之事,万分凶险,在此不便赘述。但经此一事,吾疑心诡雾能窥伺人心,让误闯之人反复经历平生最恐惧之事,直致惶惶而死。那雾以人的绝望为食,并借此维持形态,而人类死后的尸体又沦为树妖养料。树妖吸食人之血肉,以人气掩盖满山妖气,二者方得以相互勾结,为祸一方。至于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意欲何为,吾不得而知。
以上皆为吾之猜测,愿能助君一臂之力。
不得不承认,仙道此番见解很有作用,流川心中隐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那背后之人为何要费尽心机设置如此复杂的机制,仅仅是为了帮树妖害人吗?
不论那背后之人怀揣着怎样的阴谋,流川都一定会竭力阻止他的!他暗自立誓。
因有私事在身,不得不先行离开,无法长伴君榻,深感遗憾。
果然,这人正经不了三秒。不过,流川倒是很好奇,那件令仙道离开的私事会是什么呢?那人看起来一副与世无争,无所事事的纨绔模样,这世上竟有事能牵绊住他的脚步么?
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君再遇,山高水远,你我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么?流川深知,人与人之间都只是一段路的关系,就比如前十几年都是师傅带着他一道修行伏妖,而后面的路却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他与仙道萍水相逢,匆匆交集,此后二人又要各自奔向远方。后会有期四字太过飘渺,各自安好才是人间常态。
合信,流川闭上了眼,仰头靠在柱子上。也罢,先在此处养好伤再去追查那妖物吧…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接着一个稚嫩的童声传来。
“公子,信来啦,公子,信来啦!”
流川循声望去,只见一只红蓝羽相间的小鸟正站在窗棂上,眨着滴溜溜的蓝宝石般的眼睛歪头望着他。
是信灵鸟没错了。
信灵鸟,顾名思义,即帮助伏妖师们传递信件的灵鸟,信灵鸟无需知道收信人的确切地址,而是通过辨认灵力,便能将信准确送到收信人手上。加之可爱的外表,古灵精怪的性格,很受伏妖师们的喜爱。
流川伸出手,让灵鸟停在了指尖,那小鸟抖了抖身子,朝流川抱怨起来。
“公子可算醒啦!这几日有好多公子的来信,可公子一直睡着,不能亲手将信交与公子,我是万万不敢离开的,于是我只好等呀等,等到太阳下了山去,月亮又爬了上来,足足等了十七日呢,公子你若再不醒来,我便要饿死在这里啦…”
流川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小鸟的脑袋,眼里流露出难得的温情,“说正事小家伙。”
小鸟这才回忆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转了个身,从怀里揪出几根羽毛放在流川手上,那些羽毛便逐渐幻化成信件的模样。
“一…二…三…四…五…”小鸟在流川手上跳来跳去,认真数着信,“对啦对啦,一共五封,一封不少哟公子!”说完又扑棱着翅膀飞回窗台,“公子快看信吧,我不会偷看的哟,待公子写好回信我便要回去复命啦…”小鸟在窗台叽叽喳喳手舞足蹈,好不可爱。
五封信,三封是来自晴子,一封来自师傅,红毛猴子居然也寄来一封。
流川先打开了樱木的信,一块令牌样的东西顺势滑落。流川心中讶异,将那东西拿在手上细细端详,材质是顶好的玄铁,约半个手掌大小,上面镂空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正下方系着一束雪白的长穗,意外的很搭。然后流川才翻开了樱木的信,信不长,寥寥数行,大致是说,樱木近日帮一铁匠降伏了妖邪,铁匠为表谢意,送了他一块上好玄铁,不过上面却雕着了一只“讨厌”的狐狸,于是樱木便“大发慈悲”的决定送给流川。信的最后还写道:“笨狐狸你可千万别死了,敢让师妹伤心的话我一定把你扔进乱葬岗里!”
白痴。流川无声骂道。
而晴子和师傅的信内容倒大致相同,都问了些流川的近况,只不过晴子还分享了一些她在伏妖过程中遇到的逸事,说起来这还是三人第一次单独远行伏妖。
想了想,流川提起笔决定回信。与樱木那歪歪扭扭的大字不同,流川那一手瘦金是曾连师父都赞叹的程度。
各自回了信,灵鸟便带着信哼着歌飞远了,屋子瞬间又安静下来,流川也再次进入了梦乡。
剩下的日子里流川基本都乖乖的在相田姐弟家养着伤,流川不善于表达,便常帮着弥生去做些农活打打下手,当彦一言辞恳切的希望流川可以教他一些伏妖的本领时,流川亦欣然应允。
彦一和流川一般大小,只不过彦一个子不高,也没有经过专业学习,只会些三脚猫功夫,但少年并不气垒,没事时便爱跟在流川身后,学着流川练功,美其名曰要“好好观察学习”,若是流川使出什么非同寻常的招式,少年便惊呼,“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引得弥生哈哈大笑。有时就连流川晚饭多吃了两个鸡蛋,彦一也要拿出纸笔认真记录下来,弥生常笑骂他不知礼数,没见过世面。不过相田一家于他有救命之恩,且姐弟二人都是敦厚老实的良人,流川也便随他们去了。
一晃又过了半个月,流川伤势见好,不愿再多有叨扰,便收拾行李同相田一家告了别,再次踏上了伏妖之旅。
这一路还算平静顺利,遇到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妖物,流川只需略微出手,便叫它们四处流窜,魂飞魄散,流川也因此收获了沿路百姓们的欢呼爱戴,称其为“大内第一伏妖师”。而流川本人对这一称呼却并不满意。
记忆倒带,一年前的一天,流川对师父说,“师父,我想去大内以外的地方修行。我想变强。”而师父却言辞拒绝了他,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师父对他说,“枫君,大内还有更强的伏妖师,你先打败他们,成为大内第一伏妖师,再离开这里也不迟。”至于那个更强的人是谁,师傅并没有说明。总之不管是谁,他都会打败那个人,名正言顺的成为大内第一,然后离开这里,去更广阔的天地修行。
一路斩妖伏魔,进入翔阳城时已是半年后。
翔阳城一茶楼雅间,连续赶了五日路的流川在此处歇脚。流川身着白红相间的校服盘腿坐于蒲团上,轻呷了口茶,而阿宝正乖乖的藏在广袖内,不时探出个脑袋舔舔流川的手。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木门猛然被推开,一黑衣男子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流川视野里。
那下耷的眉毛,蓝的发黑的眼睛,已及微微上扬的嘴角…流川猛然睁大了眼睛。
“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