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温暖》宋小觉

5、第 5 章

　　谢温予将目光从外面摘走，落到林微暖脸上之时，眼底的情绪意味难明，过了半晌，他淡淡开口：“没事。”

　　林微暖不再多问了，一时两两无话，有些尴尬。

　　跟谢温予这样的人坐在一起，只要你不开口，永远别指望他主动说话活跃气氛。两个成年人大眼瞪小眼的又太傻了，林微暖只好没话找话：“商明霞表现怎么样？”

　　谢温予说：“就那样。”

　　顿了两秒，可能自己也觉得太惜字如金了些，补充道：“今早上被带她的主任骂了顿。”

　　林微暖忙问：“为什么？”

　　谢温予道：“浓妆艳抹还涂指甲油，刘主任对实习生一向严苛。”

　　林微暖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跟姥姥住，还知道我要攒钱买房？”

　　谢温予怔了怔。

　　林微暖瞬间找到答案：“明霞告诉你的？”

　　谢温予：“……嗯。”

　　这个小丫头，上班第一天就大嘴巴。林微暖在心里编排一顿，捡起根薯条沾点番茄酱，吃掉。

　　餐厅里人来人往，远处有个儿童乐园区，许多小朋友顺着滑梯滑下来，直接滚进海洋球堆，欢声笑语连成一片。

　　林微暖盯着看了会儿，回头，目光刚好跟谢温予撞上。

　　她心神晃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从刚开始谢温予就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又或者是自己误会了。

　　总之，林微暖下意识起身：“我们该走了。”

　　谢温予坐在原地没动，只轻轻点了下头。

　　王小虎急切切跑回来，指着海洋球说：“姐姐，我想玩那个。”

　　“不行，要回家写作业了。”林微暖牵起孩子的手，又朝谢温予笑一下，“有时间去我家里串串门吧，我姥姥挺惦记你的。”

　　她只是客气客气，谢温予也知道这点。

　　王小虎：“姥姥说，你跟我姐姐天造地设，你比陶乐好一百倍！”

　　熊孩子话一撂下，双双怔鄂。

　　谢温予看向林微暖，林微暖果断捏了把王小虎脸上的肉肉，你别说，手感还挺好。

　　“胡说八道，走了。”

　　忙碌的十字路口人影幢幢，为生活而奔波的人们踏着夜色和晚风相拥。

　　“林微暖。”

　　“还有事吗？啊！”林微暖一脚踩空，身体朝侧面歪倒，第一反应就是保护双手，宁可让自己脸着地，哪怕下场是毁容或者摔崩门牙。

　　千钧一发之际，手臂被及时搀住，林微暖整个人忽悠一下，死里逃生。

　　顺着胳膊上抓紧的五指看去，男人的手臂虽不魁梧，却结实有力，西装的袖口是菱形的，银灰色，做得十分精巧。

　　只是一瞬间，谢温予就把手收走了。

　　林微暖礼貌的笑笑，低头一看，欲哭无泪。

　　这地砖有毛病，不是光滑的大理石，而是镂空的砖，林微暖的高跟鞋鞋跟那么严丝合缝的直接插里头了。

　　更要命的是……拔不出来了。

　　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有点丢人，林微暖假装无事发生，朝谢温予清风朗月的一笑：“叫我干嘛？”

　　谢温予把帆布包递给她。

　　林微暖恍然大悟，道了声谢，目光朝下更是心塞。

　　刚才她要摔倒，王小虎居然也自不量力的想扶她，结果整个甜筒全蹭她裙子上了。

　　林微暖想哭都找不到调，真是的，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真要命啊！

　　谢温予估计是想安慰她：“别苦着脸了，你这廉价的裙子我能给你批十箱。”

　　“……”林微暖才想为裙子正名，就见男人身子一矮，居然蹲了下来。

　　“金鸡独立会不会？”谢温予说。

　　林微暖深吸口气，稳住平衡：“这叫仙鹤指路。”

　　她把脚从高跟鞋伸出来，再把王小虎当成拐杖拄着，居高临下的看向身前拔高跟鞋的谢温予，林微暖有些恍惚。

　　别说外人了，就连她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

　　向来清冷矜贵，荣光万丈的谢少爷，现在居然屈尊降贵的蹲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使出吃奶的力气给一个女人拔高跟鞋。

　　而且那高跟鞋陷得太深，他一时拔不出来，还较上劲儿了，哪怕有路人频频朝这边看，他也视若无睹，依旧拔的专心，拔的用心。

　　“要不算了吧，反正高跟鞋也是地摊货。”林微暖说着，满眼惋惜的看着被草莓圣代糟蹋的裙子，“但是我这条裙子比它高贵，因为裙子是陶乐送给我的。”

　　谢温予猛一用力，拔出来了。

　　林微暖鼓掌：“大侠好臂力。”

　　谢温予将磨损的没法看了的高跟鞋给林微暖，再看一眼她的裙子：“地摊货。”

　　用得着再说一遍吗？林微暖拨弄几下刘海儿，左手拿着鞋帮，右手抓紧鞋跟，“啪嚓”一下，直接掰断。

　　谢温予奉承一句：“女侠好手腕。”

　　“承让承让。”林微暖穿上临时改造的平底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谢温予快走几步，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林微暖刚才崴了一下脚踝，有点疼，但是不严重，在谢温予眼神示意下钻进出租车，边系安全带边听谢温予跟司机师傅报地址。

　　完事后给林微暖关上车门，说：“回去涂点活络油。”

　　不等林微暖说什么，谢温予已经走远了。

　　师傅转动方向盘上路，半分钟后，因为红灯而停下。

　　王小虎趴在后座的车窗上喊道：“是大侠！”

　　什么大侠？林微暖转头一看，就见那辆深红色的兰博基尼从后方缓缓跟上来，随着车队的前进，稳稳暂停在出租车旁边。

　　等到绿灯亮起，前方车队动了，兰博基尼载着不苟言笑的谢温予扬长而去。

　　王小虎振臂高呼：“好酷哇！”

　　豪车开起来确实拉风，再看谢温予气息均匀，猛踩油门的样子，看来身体当真无恙了。

　　回到家，秋淑云从卧室出来，眼睁睁看着外孙女出一趟门就从何仙姑变成了铁拐李，赶紧翻箱倒柜找红花油。

　　秋淑云边给林微暖按脚踝骨边问怎么回事，林微暖先让王小虎回屋写作业去，然后才把幼儿园的事说了说。

　　秋淑云越听越皱眉头，脸拉得老长：“你妈真是的，拿你当保姆使唤！不知道你工作忙吗，怎么不让我去？”

　　林微暖看向姥姥时不时就喊疼的膝盖骨：“您还是在家待着吧，少出门，人老了骨质疏松，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

　　秋淑云还挺不服老，故意加重力度，疼的林微暖嗷一嗓子，脚脖子差点给撅折了。

　　“苦了小虎那孩子。”秋淑云唉声叹气，再看自己孙女，顿时想起当初他们娘俩儿相依为命的时候了。

　　那会林微暖只有五岁，有天中午她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说外孙女发飙把同班的男生给打了，她心急火燎的赶过去，就见林微暖孤零零一个小女生站在走廊，而距离她七步远的位置，挨打的男生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围着哄。

　　小林微暖头发也散了，脸蛋也花了，却一滴眼泪都没掉，小脸上斗志满满，下巴微微抬高，像只骄傲的小野豹。

　　男生朝她看去，小林微暖眼睛一瞪，拳头一立，被打出心理阴影的男生顿时像只瘟鸡似的，蔫吧了。

　　回家路上，秋淑云安慰小林微暖，小林微暖眼眶红了，但还是没有哭，反而扬起小脸来，迎着正午的烈阳，笑的灿烂又温暖：“爸爸妈妈去赚钱啦，他们很辛苦，我会听话的。”

　　秋淑云差点被惹出眼泪来，当天晚上就给商若梅打电话，反倒被对方劈头盖脸一顿训：“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每年回去一趟费用多大啊，还有，别老给我打电话，国际长途贵得要死！让林微暖好好学习，不是马上要上小学了吗，要是数学语文低于九十九分你就给我打她！我跟她爸背井离乡的在国外打工容易吗！让她给我争点气！”

　　秋淑云是谁？年轻那会儿被誉为“皇冠一姐”，上得战场下得厨房，双手叉腰胸脯一挺能把地痞流氓骂的暴毙，就像《九品芝麻官》里的老鸨，战斗力之彪悍，尽管隐退江湖多年，可皇冠路上依旧有她的传说。

　　秋淑云当场冲着话筒喷了二十分钟唾沫星子。

　　那时的秋淑云五十来岁，现在她已经七十多岁了，虽然功力大打折扣，但对付起商若梅来绰绰有余。

　　“你闺女每天早出晚归，累的跟条狗似的，现在还要帮你那小白脸带孩子！我不听你说，你让王毛毛接电话！”秋淑云站在楼道里讲电话，说到激动处还朝商若梅喊，“别以为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

　　林微暖开门出来，从秋淑云手里夺走电话，刚好听到商若梅的疾言厉色：“谁欺负谁了？我已经找到毛毛了，我们要在广州这边做生意。”

　　林微暖心平气和的说：“把地址给我，我把王小虎给你们送去。”

　　商若梅：“开什么玩笑，我们俩赚钱呢，怎么带小孩？”

　　“你让他亲爹跟我说，你这个后妈没用。”林微暖说完，话筒里传出男人的声音，“小暖呐，叔叔跟你妈在广东这边创业，很辛苦，我们不能把孩子接过来一起受苦啊！你帮帮忙好不好，我跟你妈结婚这么多年了，小虎也是你弟弟呀！”

　　“好。”林微暖掐着手机，语气重了几分，“从现在开始，每个月的这个时候给我账户里打八千块钱，用于王小虎的生活费以及我姥姥照顾他的工资。不然的话，你就跟你的前妻等待法院传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