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褪色者与女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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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对此闭口不谈。
问题的答案早已浮现。
艾尔登之王只是未能接受。
“先离开这里。”
女巫环视一圈，最后落在硕大脸皮。它形变扩张，看不出来半点葛德文的俊秀。
墓地里有太多死亡意象。
她从前就喜欢不起来这些。
……
“休里耶，”睡莲圣女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你是我最忠诚的友人，我不希望你和褪色者之间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她会伤心的。
休里耶急切张口，“托莉娜大人，我……”
“让你表明真心，那从来不是我的本意，”圣女大人难得没有听完他人的发言，“你和那位褪色者打起来，我看不见一丁点胜算。”
托莉娜比之半身更为严厉。
休里耶是明白的。
她并没有现在的米凯拉那么讨厌血腥与死亡，更偏好避免不必要的争端。
“……是的，我知道。”
睡莲微微笑开，圣洁的皮相如今只是她的衬托。
“我很高兴，休里耶。
“你是众多朋友中最为担忧我的。”
鸟雀振翅飞进地穴入口，稳稳停在睡莲肩上，亲昵蹭着她的面颊。
“是的，抱歉忽略了你，”轻柔抚摸鸟雀的喙，换来两下轻啄，“还有你们。”
休里耶沿着圣女视线转向墓穴门外。
那里停驻着幼鹿、牛犊、羊羔……它们挤挤挨挨地往里探看，不敢踏步。
“——托莉娜，”不属于褪色者女巫二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还是这么招这些小生灵的喜爱。”
休里耶第一时间转头。
令昏暗墓穴蓬荜生辉的外貌。
硬要类比，就只能想出“黄金”二字。
他一瞬间恍惚了。
睡莲依旧背对赐福，她不能转头。
那声音不是该出现在这里的，早在破碎战争之前就已深埋黄金树根底。
死人复生？
这不可能。
唯有生命熔炉能创造，唯有命定之死能杀害。
葛德文。
睡莲低低咀嚼这个名字。
“黄金”的王子，最初的半神死者。
不论哪个称呼都是他。
如今，后者明显不适用了。
灵魂的死亡是可以逆转的？葛德文的复活是谁造成的？米凯拉的计划还有可能吗……
太多的思虑堆积，没有解答的线索，问题却还不停冒出。
“考虑太多了，托莉娜，”受托莉娜恐惧的英灵笑道，“我是我，我并非为我。”
托莉娜僵持着。
门口的小动物早就一哄而散，连肩上的可爱鸟雀也不肯多做停留，仓皇扑闪翅膀逃离。
她一刻不停地对这句话剥丝抽茧，试图找到其中不能见光的秘密。
似乎有一声轻柔叹息。
“转过来，米凯拉。”
是老师。
刹那，某几个问题得到了解答。
他艰难从喉咙里挤出问候。
欢迎回来，哥哥。
……明明有他就够了。
乐园目前不够好，只要稍作修改，一定能够被接受的。
然而，然而葛德文站在这里。
他是黄金。
完美无缺的黄金。
比之黄金基本主义和纯净黄金，更接近黄金缔造者的葛德文。
黄金王子的出现对米凯拉而言，几乎是昭告了丰饶与乐园的落败。
葛德文生前，他就没能得到丰饶的王，复活后，概率更加微渺。
米凯拉转过身，低低垂首，不肯叫人看见他的神情。
哥哥和母亲是很相似的，尤其在对女巫的去路方面 。
难道他注定无法拯救玛莲妮亚吗？
好不甘心。
差一步。
明明只差一步了！
螺旋塔的神之门，绝对是参谋女巫的旅途终点。虽然还没摸清她此行的目的，这点东西就无关紧要了。
他会提前进入神之门……
“米凯拉，你在想什么。”
葛德文摁灭了他的所思。
米凯拉短暂换下面无表情，他真切道：“没什么，欢迎回到交界地，兄长。
“母亲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葛德文附和道：“是的。”
眼睛里没什么笑意，只是注视着米凯拉，警告他收起那些想法，如尚在索尔城一般。
【母亲对她的去路早有决断，切莫自作主张】
米凯拉蓦地，想起这句话。
多年幽影之地的徘徊，他已然解析话下潜藏的悲剧。
……
葛德文的加入令这段路更为轻易。
储君失而复得，让追随者们再次找到了脊梁。不需多言，死骑士安排好生人所需物资，夜半轮岗值守。
篝火迸溅火星。
“坐下吧，”葛德文头也不抬，拨弄着火堆，“不想谈话就算了。”
圣子从幽微处踱步而出，坐在葛德文斜前方。
等了好一会的寂静。
“不想聊就回去睡觉，睡莲的追随者可见不得你这么糟蹋她。”
话间又挑拨了篝火。
火。
命定之死。
黄金树尤为忌惮的天敌。
而他们要谈论的主要对象，正是睡眠极浅的褪色者。
葛德文：“警惕性很高，树叶飘落也能轻易惊醒，很优秀的战士子代。”
米凯拉：“并且身上有母亲的味道。”
同为黄金一族，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新的艾尔登之王，完成了律法时代。”
米凯拉憋了又憋，没憋住，“她离死亡更进一步。”
身为兄长，他一直都知道米凯拉对指导者的预设结局不满。
“我说过，是母亲被她的愿望俘获了。”
而不是母亲强迫她去实现愿望。
哪怕丰饶再如何强大，圣树艾布雷菲尔的光也是不可能盖过黄金树的。
她拒绝了圣树，也就断绝了她心中丰饶的千年旅程。
“有神的世界哪里不好，非要前往人类的世代。”
米凯拉抱住双膝，将头颅埋进身体与双腿的狭小缝隙，仿佛从这里才找到了一点安全感。
葛德文：“我以为你最明白。”
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米凯拉自欺欺人。
就算重复一万遍，他也不乐意面对那样的未来。
玛莲妮亚，她要怎么办呢？
那样冷酷的世界，不为神的存在预留坐席，拖着腐败女神蚕食到残破的身躯，她又该怎样的难过。
玛莲妮亚是坚强的孩子，她等待着信赖胞兄的归来，近乎盲目的笃信他会带来新的生机。
米凯拉了解自己，他没有那么坚强。
一力挑起圣树存亡，并不是因为他是神，是因为他害怕。
如果失去了最亲近的妹妹，米凯拉就是孑然一人。
丰饶与腐败是一环律法，剥去腐败，丰饶岂能独活？
“……拦住她。”
米凯拉喃喃。
新萌的叶，吐蕊的花。
不论是从神的未来世代，还是丰饶律法角度，都必须要拦住她。
不能让她的愿望阻碍玛莲妮亚，阻碍他。
叶与花在他心底扎根。恍然间，似乎听到了枝叶舒展，花蕊新绽。枝头越长越高，花色愈发艳丽。
他停在树下，茫然忘记自己是谁。
火星窜出，点燃了虚幻的生机，焦热火社舔舐下，沦为沉沉的灰烬。
“如果她没有自我，多半会沉溺在你的丰饶，”葛德文丢开拨弄篝火的木棍，清掉留在手上的碎木屑，“就目前而言，米凯拉，
“梦有多大，就有多不容易实现。”
“她不也一样吗。”
米凯拉忽然意识到什么。
在场的人，即便囊括整个幽影之地、交界地，依然无法寻得比她更具有力量的心愿。
“他一直使用愿望、欲望、心愿之类的字眼，你却也该明白，我的目的与睡莲无形香气不同。”
女巫踏进这片只有兄弟二人的帐篷中心地，“我的眼睛，只能看到注定的未来。”
米凯拉反驳：“只要没有作为现实固定在交界地，和触摸不到的白灵也没有区别！”
换言之，她所谓的“人类世代”，在目前与“乐园律法”是同等地位。
米凯拉依然有争取的余地。
肩膀上吐蛇信的绿瞳赤蛇恰到好处盘过腰与腿，溜下脚踝向着无光的林子里蜿蜒而去。
确认有翼蛇远去，女巫转过头，注视着米凯拉的面容。
他分明是愤怒的情绪，感受者却只能知道他的委屈。
米凯拉是众多黄金子嗣中，像他母亲最多的。
她想。
蒙受天赐的双生子。
残缺的米凯拉与坚韧的女武神。
玛莲妮亚竟然比米凯拉更靠近完全。
多么荒谬。
幽影之地不论日夜，一直是蒙着纱帐的灰黄。
“固执的米凯拉，惹人怜爱的米凯拉，”女巫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却并未表达出相应的爱怜，“你口中的残酷时代，才是玛莲妮亚唯一的后路。”
谎言！
尚且有神存在的交界地，她都生存的如此艰难，遑论没有这些力量的人类世代。
剥去腐败的女神，妹妹目不能视手不能提，注定是宣判只能和病床永伴。
“从交界地来到这里，我多数时候听到的是玛莲妮亚的勇武，
“圣树的生命赞颂着这位双生子之一的高尚，远远能望见混种们祈祷，向着艾布雷菲尔繁茂的树冠。”
“挥剑时的大开大合，水鸟乱舞的精密危险，这些赞词无一例外属于你口中垂危的女武神。”
米凯拉离开圣树太久太久，以至于玛莲妮亚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形象了。
但玛莲妮亚依旧思念她的兄弟，静静坐在圣树根处，凝望着被剖开的巨大伤痕。
——褪色者远远抛还纯净黄金的右臂，并未上前。
女武神醒来时，只能感到陌生气息的离去。
“那你见过玛莲妮亚吗？”
米凯拉问。
“即便她名满交界地，你们却有哪一位如我那般靠近她？”
于他而言，妹妹是在腐败中挣扎的苦痛蝴蝶。只要轻轻抚摸，她的皮肤就会亲吻着手掌，离开玛莲妮亚自己。再到后来，她没办法擦去眼泪，也再不会流泪。
那一天，他的手掌里躺着坚硬的眼珠，那是黄金的颜色。
叫喊的再大声也没用，哭闹的再用力也没用。眼珠柔顺地贴合手掌，如同温暖拥抱他的玛莲妮亚。
是的，母亲救不了妹妹。
或者说，完美黄金律法赢不了腐败。
一味追根溯源是很没有意义的东西。
没办法抑制腐败扩散，也没办法根除腐败寄宿。
那时，他想，黄金完美却不够干净。
只要足够洁净，洁净到没有腐败寄生的余地，就行了吧？
最后他抛弃了纯净黄金。
“……”
在场者无不注视米凯拉。
“我没见过玛莲妮亚。”
她怎么会见过呢？
随永恒女王征战，是不够高大的参谋，女王的杀人枪名叫“梅瑟莫”；黄金朝廷建立，是失明的指导者，索尔城的统治者已是“葛德文”；待到“赐福王”受封，她死去良久。
“但见过你。”
女巫的视线从金发滑落到稚嫩面庞。
他和玛莲妮亚不一样，见过他又能怎样。
“你们是双生子。”
丰饶与腐败的结环。
尊腐骑士与米凯拉骑士。
“上下求索漫长时光，没有崩溃，”米凯拉的身体里长出了另一个名字，“除了更为成熟的托莉娜半身，就一定是玛莲妮亚。”
受到其他思考者的影响，于智慧生命而言是难免的。
较为可惜的是，受限于永恒的幼童，米凯拉没能把玛莲妮亚的部分化作自己，他只是模仿着妹妹的镇定，在关键时刻仿照玛莲妮亚做出决断。
女武神杀伐果断。
所以哪怕再害怕，米凯拉他也遍历幽影之地，不断舍弃黄金身体的各部分。
女武神意志坚定。
因此即便葛德文死者苏生，他也能压制住不可置信与难言的怒火，接受计划之外的变动。
他们最亲近，他们合该是一个人。
只可惜诞生的时候，分配进两具身体。
但玛莲妮亚和米凯拉从不支配对方。
他们是剑与鞘。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褪色者与女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