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百鬼夜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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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生站在池边，双手扶着洁白的栏杆。
举目远眺，却是越过仿佛和天际接在一起的一池莲花，不知道看向何方。
他泛着一层淡淡水色的深邃黑亮的瞳仁里，倒映不出任何的东西。
终于，他似乎决定了去做什么事情似的，一转身，轻甩衣袖，迈步走了出去。
“大人。”
厌倦了和自己的某个之前觉得挺好的玩儿的族人一面倒的打击对方后，便带着美酒打算找个地方好好喝上几杯的苍涟，在看到那位极罕见的独自出行的神明快到身前时，也放下了挚爱的美酒，恭敬的行了大礼。
而停下迈向目的地的弥生，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他的视线落到苍涟的身上，惹来后者从内心深处透出的畏惧。
这是直接越过高天原之主的天照，由最高一级的那一位天帝——所任命的神明。
虽然名义上他是天照的下属，但是谁都清楚的知道，天照是个喜好奢靡、却又极其喜新厌旧且——喜怒无常性格怪异到难以揣测的存在，所以比起遇到她来，大家更加愿意遇上这位泽国之主。
……因为他根本不会在意自己的前方出现什么，他只需要迈步往前走去就好了。
所以说了，被这样子一个事不关己，就绝不做什么事情的存在给注视着，那么就算是将美酒是为生命的苍涟，都会纠结的恨不得带着自己的美酒一起远远地跑路掉。
“苍涟。”
弥生沉默了许久后，才朝着被他注视了很久的苍涟开口道。
“清子当时和你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了呢。”
苍涟囧囧有神的目送着自己的年薪月供啊什么乱七八糟东西的上司离开后，觉得还是去找自己的那个屡败屡战的族人调剂一下心情好了。
而三个半的女性神明正看着真人演出的夹杂着和“家庭伦理、社会道德、世代血仇、腥风血雨”等等内容有关的“百鬼夜行大乱斗”，对于某个绝对戏份比那个连天照自己都讨厌的不行的元宫茜要重要多了的女性角色——居然还不出场——这一事，感到有些无奈又忽然很无聊的时候，有谁进入了天照设下的结界之中。
那是一个身穿一袭白色衣衫、容貌风姿、让观者为之屏息的美丽。
这是让男女不忌的天照都没考虑过下口去吃的一个神明——泽国之主——
“弥生。这里这里。”
在盘子上抓了个空后，才发觉一碟绿豆糕全都被自己在无意识间吃完了——因为这而觉得有些尴尬的藤原清子，挥手示意着在最佳时机出现的弥生过来她这里。
当弥生将自己手上顺手在经过的野外摘下的一束在菖蒲间夹杂了其他不知名的各色小花的花束，递给了藤原清子。
她微笑着，很是高兴的接过了这花束。
“弥生，怎么想到要来这里了？”
“我想你了。”
对此，他倒是一如往常的直言不讳。
而真名为延枝与碧澜的两位神明，只是面面相觑了一下后，各自举起手上的酒碟，虚虚的朝着对方示意了一下后，一口饮尽碟中的酒。
“稍微明白了点为什么你下属的那个狐族的族长，这么喜欢喝酒了。”
延枝有些悻悻然的朝着和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姐妹相似之处的碧澜，这样说道。
而碧澜只是瞧也不瞧她，自顾自的看着水镜之术上的画面，一双手，不自觉地捏着那个浅蓝色的酒碟。
“我倒是觉得他只是喜欢喝酒罢了。一醉解千愁什么的，对他来说绝对没有想那么多。”
顿了顿，又有些好笑的瞧着迟迟没有把能解决这个百鬼夜行必须道具取出来的某个武士，嘴里却说着和眼睛里看着完全不一样的两件事。
“延枝啊……你当初为了什么，卷进鬼族和那个注定会消失在历史里的那个种族的矛盾里，又还给双方欠下了那么大一笔人情的？”
“我嫌他们挡了我从出云回去的路。”
延枝一点点沿着酒碟的边，慢慢的捏着。
“然后我就忘记了，他们可不是我们这些神明，我下手重了些，结果……”
一想起当初莫名的无差别的杀掉了本来不该死在自己手上的那些家伙，为了不让自己这个不负责战斗这一职务的神明，因为犯下“妄杀”这条罪，而被贬去身份，她和他们做了笔交易。
他们一族经历的某一次会导致血脉断绝时，她会出手相助一次。
“我明白了。”
对于过于接近于人类、或者说本来就是人类其中的一个分支的生物，天生就是神明、天生就是妖怪——或者是和名为弥生的某位从妖怪便成神明——的存在们来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能够这样子做。
不过，碧澜也不想为此继续追问下去——她不过是想找点事情来打发打发今天迟迟都未上场的高/潮戏份的等待时间罢了。
“好慢啊。”
天照在一边随手丢掉一个喝空的酒瓶，浑身无力的哀叹着。
而弥生，只是扭头看向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清子，询问道：“要我帮忙吗？”
听到此处，三位女性神明全都怒而看他。
而清子只是拽了拽他的衣襟，笑眯眯的回答说：“这样就没有乐趣啦。”
虽然弥生一点都不知道这种乐趣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倒只是觉得——有清子在的话，一切对他都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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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
等诸位被源博雅的一声哀吼挑起了兴致后，女性们都一脸“之前安排好的重头戏终于上场了”的期待模样，跃跃欲试的看着接下来的发展。
而弥生，只是用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梳理被他抱在怀里的清子头发罢了。
“不会太过分吧。”
这是好歹也给自己的儿子送去了那么多年每日清晨第一颗露水的葛叶，有些忐忑的询问着自己上级的问题。
而被人类将自己当成两个神明来供奉——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本身的纠结感的龙神，只是揉乱了真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狐族第一美女的头发，微笑着不回答。
“非司战的神明，有罪曰：‘妄杀’。”
他如此回答。
而葛叶只是在内心仰天长叹。
‘这条罪的评判，还不是根据神明内心自己对于自己是不是犯下了这条罪，来做出的评判？只要神明愿意补救，根本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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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宫茜看着那个自己所在的未来里，被无数人所熟知的史上最伟大的阴阳师——安倍晴明——被她从未听说过他与之交好的源博雅喊着名字时，她这时才恍惚察觉出这个时空并没有属于她的位置。
龙神之力只有她需要战斗时才会出现，有一丝一毫的畏惧这个力量和退缩于自己感觉上过于强大的敌人，她就无法使用出来；
她的八叶——
天真和赖久学习到的东西，让他成长的同时，也与她愈趋愈远；
温柔的诗纹，和祈在一起磕磕绊绊几个月后，到如今却能鼓足勇气、认真又坚定的朝着她内心深处极其畏惧的鬼王说出“现在的我，不会再为自己的外貌而自卑了。”；
橘友雅大人，是第一眼看上去时，让人觉得言行举止的带着让人觉得讨厌却又被带走注视的风流人物，却能够在这个时候，挡在据说与他之前一直不对盘的藤原鹰通大人的前面；
身为她所知的最伟大的阴阳师安倍晴明大弟子的安倍泰明，是个她至今为止都不知道该如何交流的“人”，至于永泉的性格和本人的出身环境导致的行为举止，也都不是她能一直交流下去的对象。
大家要么都朝着好的方向变化着，要么根本和最初的时候那样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产生任何的变化。
——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被莫名的卷入了这个世界，担负上了完全超出自己内心能想到的更加重要的责任……结果却是因为想要努力的不被人私下议论而给其他关心自己的人惹来麻烦做出的努力，却收效甚微到——连以前的自己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或许之前的自己一直在这里，不过虽然努力的喊着，但是当初一起来到这里的两位友人，已经在成长的道路上走了太远了以至于……根本喊不回来了。
‘我已经很努力的想要做到最好了，但是……我连最初的那些……也都找不回来了。’
‘我想跟上竹马们的脚步，但只是越来越让我看清楚，到底和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大到我根本没办法赶上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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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廉，我可不想听这些东西啊！”
延枝手上捏着酒碟，用酒碟的边沿敲着自己面前的几案，表示自己从头听到尾的没办法自强自立起来的少女心声——感到严重的不满。
“是是是。”
再一次被当成水镜之术的“现场音效转播”的风廉，有气无力的应下了下自己的直隶上级的抗议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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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白龙神子正内心灰暗的想着越来越自暴自弃的内容时，一个身穿十二单衣——行动速度却快到让所有场内战斗僵持住的众人都不由得愣住的女子突然的冲了进来。
而愣住的人里，应该还包括在两百多年前是人之身的早良亲王。
“良子……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是控制着非鬼非妖、却极其邪恶存在的百鬼夜行的早良亲王，愣愣的开口询问出的话。
这句话，仿佛魔咒一样，让所有因为突然闯入结界内的这位女性而猛地有些措手不及的人员，都在一瞬间回过神来。
暗自以自己的方式戒备着的他们中间，不包括一个骤然想起自己到底接下了一个什么托付的源博雅。
他从自己的胸前摸出那份之前由这位名叫“良子”的女性，让自己转交给——根本就是因为激烈的战斗而完全忘记有这一回事——早良亲王的一封似乎是写有和歌的信笺。
‘怎么这么奇怪呢？’
他不自觉地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不过倒是因为自己取出的信笺被身侧的安倍晴明接过去，用纸折了一只鹤后，它嘴里咬着这封信、扑棱着翅膀，飞到了良子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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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又，这个事情我怎么觉得……咳……这么巧呢？”
看着捂着右手肩膀，却能渗透层层的衣服与按在上面的左手，从指缝间渗出来鲜血的贺茂保宪，式神猫又只是低声的骂了一句，“愚蠢。”
和以前被这样说后，绝对会奋起反驳不同的是，贺茂保宪这一次苦笑——沉默着点头、算是应了下来这个评价。
在又一次几乎生生撕裂肺一样的呼吸后，他的左手终于从右手手臂上收了回来，捂住嘴——
却生生咳出了鲜血。
“明明知道法术一旦断开，就会引来反噬……却依旧这么做的我，果然很愚蠢呢。”
猫又只是没有说话，将自己的力量在一次的借给了贺茂保宪时，恍惚的在内心浮出一句——
‘既然明知道会这样，那么再次将力量借给你的我——岂不是更加愚蠢吗？’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百鬼夜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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